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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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 Name Natalie

Age 16 Gender F Race Caucasian

　　米夏在地毯上醒來，眼皮跳動，大腦像睡了一世紀般鬆軟。他花了幾分鐘發現自己人還在飯廳，天已經黑了，霓虹光隨音頻幻化，房裡所有能投影子的都爬上牆狂舞。他慢慢拾回記憶：喬許的16歲生日派對，學校裡每個哥們和受歡迎的女孩們都受邀，一塊到他家私人泳池邊玩吹乒乓球和瑪莉歐派對。他們點了加大義式臘腸披薩、炸雞桶和八份大薯，外加三大瓶可樂，經口注射狂歡需要的碳酸、咖啡因和糖分。

　　然後他想起來了喬許的哥哥，半大不小，懂得點成人世界的派對門道：奇多和胡椒博士，軟糖、巧克力、杯子蛋糕、香蕉麵包，都是些「好吃的」(edible*)。幾塊布朗尼下肚，鬼吼鬼叫的十來歲小鬼融化成一灘呼吸的肉，像吸飽海水的魚，翻起肚子擱淺在門廊、餐桌和廚房地板。心跳加速──接著減慢，越來越慢，胳臂大腿七橫八豎跨在一塊，然後不動了。動不了了。瞳孔發散開來，通過垃圾電音的drop beat飛越上帝的廊道。

　　他們肯定在這過了好幾天、要是沒有幾週，儘管現實大約不到兩小時。歌還在放，歌手神經質地嘮叨，黏糊糊地蒙上許多笑聲，他手腳並用爬上沙發椅背，忽然給人猛拽一把，倒栽蔥滾進有光的地方。是喬許，男孩朝他擠一臉賊笑，咬耳朵說來得正好，我有好東西。米夏懶洋洋地把眼皮揉開了，見到喬許的「好東西」便笑出聲：「操，喬許，她只有十四。」

　　「去他的十四，你看她根本就是頭奶牛，奶子比你媽還大。」

　　「好好笑，認真？」

　　「笑死，她也在爽吧，臭鮑超會流水──」

　　餐桌被搬走了，地上都是男孩子，滑著手機、一手伸進褲檔的男孩子。小妞脫得精光，被鋪在吃剩的披薩紙盒上，她以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挪動手臂，動作滯澀，彷彿人魚擱淺，不知如何使用這奇異的附肢。在她豐滿的肚子上坐著一個高年級，像地球表面倖存的最後一對男女拚命交媾。她的表情像在做夢，呻吟顯然不快、卻不痛苦。米夏十分肯定她壓根不懂發生什麼事，她絕對茫了，石化(stoned)，聽說是這樣叫。那就像蒙住嬰兒的枕頭，任何苦痛只管像餅乾往牛奶泡一下、兩下，入口就會鬆軟且溫順可口。

　　叫啊、叫啊。男孩們訕訕鼓譟。我們都是魚，米夏想。沒辦法呼吸，沒辦法尖叫。人魚的腳踝掛在空中，仰著頭敞開濕潤的咽喉，伸出一根小小的舌頭。看她鼻頭圓圓，肚臍淫蕩地向男孩們擠眼睛，那對白花花的大奶子趴在胸骨上，被油漬的手亂捏形狀，奶頭從指縫裡鼓鼓地挺了出來。

　　喬許盯著奶頭像聞見培根的狗，右手在褲檔梳著，掏出一根魚腸一樣的陰莖。他膝行湊近娜塔莉開闔的嘴巴，大夥沸騰起來：「她要吃了、她要吃了──」

　　米夏也從沙發上滑下來，自後拐來喬許的脖子直往嘴上碰──那對嘴唇給他的牙齒嗑開，舌頭便像條狡猾的蛇伸進去，痛痛快快熱吻一番。喬許抓狂了。他的詞彙遽然縮減至，崩潰嚎叫、咒罵(操！操！你這神經病！)，像生吞了一尾活魚在地上打滾。周圍的人爆出狂笑，混雜噁心與見獵心喜的沸粥在飯廳滾了起來。

　　米夏倒在地上笑得不可開交，忽然一陣飢餓襲擊，伸長手從碗底抓過一把爆米花送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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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ible: 即大麻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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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 Name Jared

Age 20 Gender M Race ■

　　香甜的味道比日光更早揭帘而入。房東太太爐上的鬆餅，窗台的咖啡渣濕潤的芬芳，以及傑瑞的沐浴乳的味道。米夏在寒冷的臨晨醒來，陌生的枕頭十分鬆軟，殘餘昨夜的甜夢。米夏幼時有段時間頻繁遷徙，在八歲至十歲之間換了四次床鋪，從此以後的每張床之於他都很陌生，於是無論到了哪都和家裡一樣親切。這似乎是一種人格魅力，他把家帶在心裡走，人們便從他身上窺見自己的歸宿──至少傑瑞是這麼說的。

　　傑瑞喝醉了便會變成詩人，像條小狗般趴在他肚子上。而米夏喜歡將手指潛入那蜷曲的深巧克力捲髮，慢慢摩挲髮旋。他對詩一無所知，在他來看會把家揣在自己身上的叫做流浪漢……不過沒事幹嘛掃甜心的興？在他來看最浪漫的事莫過共享微波爐晚餐，坐在地毯上遊戲，做愛直到筋疲力盡然後睡著，一覺到天亮。多美好的一天。每一天對米夏都是美好的一天。

　　「你和蒂妲睡了對不對？」

　　當傑瑞背著他冷不防冒出這一句，米夏的美好早晨仍絲毫不受威脅，他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雙手枕進後腦。「你跑去密她？」

　　「她來密我。」傑瑞把手機放上床頭櫃，「精準地說，是警告我別成天勾引她的男人。」

　　米夏笑了兩聲，一歪身子試圖爬上男朋友的頸窩：「她真的那樣說？哇，太搞笑了吧那綠茶——」

　　他的句尾被響亮地截斷，米夏從臉頰內側舔到血味，後知後覺自己被搧了一巴掌。

　　「今天是情人節，米夏。操他媽的情人節。」

　　傑瑞顫抖著，臉上被激烈的情緒揪成一團，像要同時大哭和咆哮。然而兩者都沒有發生，他背過身爬下床，米夏試圖拉住他的手臂。

　　「噢，我不知道你會生氣嘛……下次不會啦。」「不可置信──你們這些雙都是垃圾騙子──」「拜託，她是啦啦隊隊長──我就睡過她一次！」「滾下我的床！滾出我的房子！」

　　於是在這冰天雪地的二月清晨，米夏提著自己的褲子被踹出公寓大門。真是大驚小怪，他手插口袋獨自咕噥。高中就幾年，一個男人一生能睡幾個啦啦隊長？何況他也不只睡了蒂妲一個，可是他只在傑瑞的公寓過夜、和他吃早餐、看無聊電影……那些「情侶」玩意兒。可不是每屆前任都有這種待遇。

　　米夏滿心篤定傑瑞隔了幾天會回來找他，就像之前他每次鬧脾氣一樣。一個穆斯林同性戀還能到哪去？但傑瑞沒有。老實說他這下也有點生氣了──傑瑞是「特別」的。而且身為一個難以取悅的麻煩人物，米夏自認他的「特別」可是雙倍加大「特別」，而他的寶貝竟然對此一無所知，簡直糟蹋他罕有的柔情。

　　噢……但這就是人生吧。一次失戀不會折了你的骨頭。「特別的」對米夏意義重大，保鮮期卻不長，這年紀的孩子差不了多少：自溺、愛幻想、費洛蒙衝腦，米夏也不例外。他實在不在乎那些細節，所以每一個人在他眼裡都同等美好。

　　兩週後當他帶著蒂妲與傑瑞狹路相逢，米夏又被搧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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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 Name Molly

Age ■ Gender F Race ■■■■■

DD MM YYYY 保密級別 □□

檔案編號：■■■■■■■■

檔案名稱：艾倫羅斯郡"歡樂島"失蹤事件

■■-■■-2018 13:22:34［物件1］出現在C棟11樓室內遊樂園球池。

■■-■■-2018 13:45:20［物件1］出現在B棟13樓手扶梯。

■■-■■-2018 14:10:49［物件1］由一成人女性帶至B棟1樓櫃檯。廣播走失兒童。

■■-■■-2018 14:18:03［物件1］離開建築。

■■-■■-2018 15:40:06［物件2］與［物件1］搭乘公車。一張學生票。投幣付費。

■■-■■-2018 18:08:34［物件2］與［物件1］下車。

■■-■■-2018 18:37:25［物件2］離開加油站。餵食［物件1］布丁與一瓶芬達果汁。

■■-□□-2018 06:23:00 釣客發現［物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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