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eta
雖然這個詞放在惡魔身上非常違和,但融慾自認一直以來都奉公守法,照理來說,移民異世界不該和他扯上關係。
照理來說。
老天真是和他開了一個大玩笑啊,偏偏就是有行為脫序的墮天使硬要拉著他一起受罪。
枕著菫愉的大腿在廢墟中醒來時,他整個人都是僵硬的,物理上的那種。
融慾被迫接受了這個末世世界、接受了這個成為喪屍的身體──但這不代表他也必須接受菫愉的「保護」。
彷彿頑劣孩童的惡作劇,異能者在居處外圍佈置了數不盡的捕獸夾,僅是越過那片雷區就已經十分困難。融慾可以不管幾近於零的痛覺,但他並不想冒著殘疾的風險去賭一把。以他目前混沌的腦子,再拼命思考也有極限。
「我回來了!」菫愉反覆按動開關,燈泡掙扎般閃爍了幾下才亮起。
「今天有沒有好好看家呀?有沒有想我?」白熾燈忽明忽亮的光線下,融慾混濁的眼珠瘋狂轉動、抽搐著轉過頭來,覓食用的感官此刻被無限放大、而其他思緒都變得很遠很遠──菫愉身上有「食物」的味道。
他的確也提著食物來了,那是個被炸斷下半身的男人,溫熱的血液尚未乾涸,在地板上拖曳出一幅抽象畫。而行兇者身上異常乾淨,好像只是去了一趟超市買幾顆雞蛋。
「來,晚餐要好好地在餐桌上吃。」菫愉把食物擺上長桌、解開融慾身上的鐵鍊扶著他坐正,確認他的手指無法抓握餐具後又乾脆地將刀叉扔到一旁。
在喪屍撕咬到一半的時候,曾經的墮天使又制止了他的動作,用餐巾仔細擦拭融慾臉上沾到的髒污,紅褐色的、灰白的、橙黃的。他只看了一眼,那塊曾經潔白的布料便無聲地化作灰燼。
「你看看你,吃得亂七八糟,還是要我來餵。」輕鬆壓制住不聽話的青年,菫愉坐上餐桌、劃開了那個可憐人的胸膛。
「瞧瞧,它原本還在跳的,多可惜。」他將那顆心臟捧到了融慾面前。
喪屍抓著他的手腕嗅聞片刻,才對準心臟一口咬下,裡頭殘餘的血液噴濺出來,沾到了菫愉身上,他卻只是輕笑著撫摸融慾的髮絲。
「要吃飽才有體力──」最後幾個字幾乎隱沒在唇間,照理來說沉浸於進食的融慾不可能聽見。
但他聽到了,在撕裂、咀嚼血肉的聲音中,菫愉對他說:「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