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sonal Affair No.02】

　　約瑟夫先生是那年秋天她在安索格醫治的倒數最後一位病人，當天天氣意外炎熱，一位修女在午餐休息快結束時皺眉走了過來，而她手上還有最後一口黑麵包。

　　「不好意思，醫生，有一位從別的避難所過來的病人和他的妻子在門口，可否請您們馬上幫忙看一下？他似乎情況不太好。」

　　「怎麼了嗎？」她看了一眼其他還在用餐的同事，將麵包吞下站了起來。

　　「看起來在發燒，其他您可能親自看看比較準確。」

　　「好，我去看看。」

　　幾乎失去意識的男人躺在治療室的長桌上，他恍惚著呻吟、扭曲的面孔滲出汗水，這些還不是最要緊的，從亞蘭尼爾將他扶進來一股奇怪的氣味就開始填滿身邊的空間。

　　「我們在躲避那些惡魔的時候他受了傷，原以為只是普通的擦傷⋯⋯沒想到這幾天傷口⋯⋯」妻子擔憂地掀開男人的上衣，怪異的味道更加明顯，而那個傷口的情況實在是相當糟糕。

　　「有傷就應該趕快治療夫人。」亞藍尼爾揉了揉鼻子說。

　　「我們實在等不到原本避難所裡的醫生救助——」

　　「我明白，夫人，他不是在責怪您們，只是習慣性地提醒。」Ｎ看了亞藍尼爾一眼，接著轉頭對女人微笑說。「雖然有些麻煩，但應該還是來得及。」

　　「真的嗎，醫生？」

　　「先與您說明一下，我需要將裡面的髒血清出來，所以會用小刀切開傷口，當然這過程會讓您先生很疼痛。」Ｎ邊說邊看著女人的表情，她確實在聽到切開傷口時有些嚇到，但擔心丈夫的情緒似乎早已勝過其他感官，只猶豫一下她就點頭。

　　「如果可以使他不再痛苦⋯⋯」

　　「我會盡我所能。」

　　請修女將女人帶往外面休息，Ｎ拿出治療的用品並戴上手套與渡鴉面具，她嘗試按壓了一下病患的傷口，才剛碰到表面男人就發出痛苦的聲音，那微微軟爛的手感也讓她皺起眉。

　　「這真是⋯⋯」

　　「亞藍尼爾先生您可以在口鼻圍上布巾。」看著最近似乎都一直自動跟在自己旁邊行動的船醫，Ｎ對旁邊桌上點了點。「請幫我在他的嘴裡塞布條，我怕他等下咬到舌頭。」

　　「醫生您真的要用刀切？教會那邊可以嗎？」亞藍尼爾照著她的話動作邊問。「這種傷口用培根肉就可以解決了吧？」

　　「依照以前的經驗，這些膿血還是清乾淨比較快好，不過培根⋯⋯」渡鴉偏頭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點頭。「好吧，順便請您去拿鹽過來。」

　　當他回來的時候看見她用一小塊肥皂在沾溼的布上搓柔，小心地清潔男人傷口附近的區域，咬著布條的病人跟著她的動作發出悶聲。

　　「東西先放旁邊，請您幫我固定他不用亂動。」

　　Ｎ拿起工具裡的小刀在點燃的蠟燭上晃了兩下，當亞蘭尼爾點頭後她快速在傷口上劃下第一刀，男人開始掙扎前散發惡臭的膿水從傷口溢出，接著大半被布巾擦掉。

　　「按著。」她幾乎也將整個人壓在病患身上，邊一遍又一遍重複擠壓傷口擦掉膿血的動作，很快地布巾已經更換到第五條，原本如爛番茄般的膿包則乾扁下去。

　　Ｎ空出一隻手抽出工具袋裡的注射器，她將前端插進傷口裡，吸出裡面殘餘的液體，直到血液變得乾淨為止。

　　「拿塊乾淨的布幫他按著。」

　　最後他們幾乎與病患差不多虛脫，亞蘭尼爾用袖子擦掉額上的汗水，依照以往在船上的做法幫病患止血，Ｎ則轉向旁邊的桌子，將一大匙的鹽倒進一個水杯，又夾起棉花丟進杯裡。

　　「培根⋯⋯」

　　「醫生覺得用培根治療不合適嗎？」

　　「不，我不是想斷定合不合適，只是——」亞蘭尼爾讓開位置，Ｎ用沾滿鹽水的綿花清潔傷口上剩餘的血跡，然後拿起一片抹了鹽的培根蓋上、用繃帶纏繞。「應該這樣說，藥草膏、湯藥什麼的我覺得治療上比較常是有效的，但培根啊、鴿子血啊，就很⋯⋯我其實不是很喜歡，可能因為很容易腐敗吧，那會造成傷口更糟糕的情況。另外，我覺得最有用的還是肥皂。」

　　「肥皂？」

　　「清潔東西、清潔傷口，都很好用，另外多洗澡會讓你不長蝨子。」

　　「可是那會讓身體的毛孔打開不是嗎？」

　　「嗯⋯⋯應該是說感覺吧，我覺得那樣比較好。」

　　「用刀子也是一樣『覺得比較好嗎』？」

　　「是。」她看著對面那雙草綠色的眼睛停頓了一下後點點頭。「『醫生不應該碰血』什麼的⋯⋯反正我也不是很虔誠。」

☩

　　「謝謝您醫生！」雖然仍然虛弱，但第二天早上約瑟夫先生已經脫離萎靡的樣子，Ｎ對喜極而泣的妻子說明後續的處理方法後，就將他們交付給其他人安排暫時安置的事情，她則轉身走回治療室，經過幾天終於不再氣噗噗的艾蜜莉正好蓋上一個皮箱的蓋子。

　　「妳還有其他東西要裝起來的嗎？」

　　「這邊的沒有，其他都在杜・普雷家了。」

　　「終於要回去了開心嗎？」

　　「還蠻開心的。」

　　這個太過漫長的秋天，終於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