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bite

One bite


  回到處刑室時西梅農還有些渾渾噩噩,他難以判斷自己是否需要睡眠,因此連帶的也無法判斷夢境中的一切是臆想還是曾經發生。他靜靜的看著走進處刑室的懲戒警,火紅的身影和夢裡的存糧逐漸重疊。

  現在想來,被捕前沒吃到的那一口多少還是有些可惜,入獄這段時間除了血就只剩下無滋無味的複製肉塊。他的目光凝在房裡唯一新鮮的活體身上。弗拉格馬有著像人類的外型、像人類的言談、像人類的行動,或許味道也──

 

  「可以讓我吃一口嗎?」

 

  聲音搶先在思考前行動,西梅農向長期交易對象提出新的交易,並在弗拉格馬詢問報酬時毫無底線地答應。或許是夢境刺激了食慾、食慾進而吞沒了思考,西梅農坦承一直以來的取血都不足夠,像是人類在飯前吃了點心卻始終等不到正餐。

  幸虧來的是弗拉格馬,要是換做其他懲戒警,要不是身上沒有肉、要不就是沒那麼好說話。

 

  「什麼都可以的話,那我想看看你的真身!」

  「就這樣?那我可以吃哪裡?」

  「然後吃完要告訴我感想!吃哪裡都可以,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哪裡好吃!」

  「啊,那當然。」

 

  交易對象連提出的要求都那麼容易達成,西梅農總想著自己是個幸運的死囚,而事實上他的運氣確實一直都很好。

  西梅農歪著腦袋,臉上漆黑的部分紅光閃爍,裡頭有什麼在湧動。光熄滅時,面具無聲落地。黏稠的黑色液體湧出,在空氣中搖擺,最為凸出的一部分朝不遠處的弗拉格馬晃了晃,像是在打招呼。

  火焰的眼裡像有新柴投入,亮得刺目。弗拉格馬幾步上前,伸手便往黏液裡戳。未凝果凍般的質地一下就被戳穿,黏液包裹住弗拉格馬的手指,逐漸將它吞沒。

  「好厲害!」

  「只是在活動筋骨而已。」

  由手指開始,黏液逐漸往弗拉格馬手上攀附。湧出的部分越來越多,大片大片的黑色從死囚的頸部溢出,西梅農的身體一動也不動,他的聲音卻還是從那片黑色裡傳出。

  黏液滲入袖口、探入手套下緣觸及高溫的軀體。不等弗拉格馬回應,在布料下聚起的黏液便使力撕扯下肉塊。帶著燦金血液的肉塊轉瞬被吞沒,黏液包覆傷處,連傷口處溢出的鮮血也一併舔拭而去。皮手套仍然完整,但被吞沒的手掌鮮血淋漓。

  西梅農不須咀嚼,但他反覆咀嚼著弗拉格馬的口感,確實像人,有點甜、有點燙,比預期中還要好。許久未曾嘗到的味道令人興奮,雖然無法好好挑選部位和擺盤,但在這種地方還要求什麼呢?黏液在懲戒警手上蔓延,在制服底下反覆肆虐,一口一口的填補這段日子的無味。

 

  直到食物本人顫抖著聲音以提問和觸摸打斷他。

 

  「如果把這個分裂出來,會變成新的個體嗎?」弗拉格馬邊問邊用完好的另一隻手摸上黏液表面,疼痛是必然的,但那也沒有填補好奇心來得重要。

  「分出來還是我,但不能穿衣服,不能住房子,喜歡的事全都不能做

──」未曾被觸摸過的地方傳來溫熱的觸感,西梅農還來不及徹底吞下黏液底下新的一口肉便被驚得懸在半途。

  弗拉格馬似乎是被一瞬間的劇痛喚回神,這才意識到囚犯吃了比約好的一口還要多的分量,他捏起部分不知道是什麼部位的黏液抗議:「哇,你也吃太多,太放肆了!」

  「……我沒有吃完啊。」

  「不是說好最多就兩口!」

  「但獄警先生很甜──有點燙,但像人,很好吃。」

  雖然還想再多吃幾口,西梅農也知道用餐時間就此結束了。他惋惜的訴說著口感,隨後慢慢從手套和衣袖底下退出。分散的黏液匯聚成灘,凝在弗拉格馬手上後又縮回身體之上。死囚的身體不知何時撿起了地上的白色面具,黏液慢慢縮回黑暗裡。

 

  「原來是甜的?」

  「人不一定是甜的,但你是。」

 

  弗拉格馬聽見誇獎時看起來很高興,西梅農不確定高興的點在哪,但仍舊誇獎著難得的食物──好吃畢竟是真實的──食物本人還在提問,邊問邊無所謂的將不斷流淌的鮮血擦在鮮紅的制服上,流金在紅色布料上劃出長長一道痕跡。

 

  好浪費啊。西梅農持續回答提問,但縮回黑暗裡的東西仍舊盯著弗拉格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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