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ce upon a time
烏鴉與星期三那是座廢棄的異教神殿,黑色石頭砌成的外牆在月色下閃著粼粼波光,彷彿裡頭有黏稠的液體正在流動,從穹頂傾瀉而下的月光呈現詭異的紅色,扭曲的文字勾勒起的陣法泛起綠光迎接不速之客。
而Munin快死了。
他敢說他會是這幾百年來死因最滑稽的亡靈法師,所有失去控制的亡靈從地底一擁而上,不重看也不重用且充滿拙劣縫補痕跡的畸形屍體扭曲著四肢以笨拙的姿勢壓著他,連帶他的肋骨也被壓碎,那些亡靈分食著他的肉體,他的雙手雙腳已經剩下一具森白的骨架,然而他的意識從未有過如此清醒。
一隻巨大的烏鴉盤懸在空中不時飛掠過那些亡靈,以爪子試圖阻止那些反噬主人的亡靈。
Munin嘗試從自己體內挖出一點哪怕指甲蓋大小的魔力也好。
然而他失敗了。
繪在教堂地板的陣法勾起原本臣服於他的黑暗生物們反叛的想法,Munin的魔力被這座神殿詭異的建材給從體內抽離,而那些建材卻提供給黑暗生物們反抗契約的力量。
他半闔著紫羅蘭色的眼,望著那隻徒勞無功幫助他的烏鴉,他想著他的眼皮可真重,而這個時間剛好是每個乖孩子應該上床的時間,然而沒有人會在他旁邊說起睡前故事,於是他開口。
「嘿,Hugin,或許你應該把力量放在為我說個好聽的睡前故事。」
烏鴉張開鳥喙,接著一切靜止了,所有包圍在Munin周圍的生物被定格住,像是被鎖進一幅畫裡頭,所有的痛苦暫時離他而去,他於是得以稍作喘息。
「你想活下去嗎?」
Munin聽到了男人的聲音,成穩、冷漠,卻是Munin聽過最好聽的聲音,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聽到更多,但他害怕得來不易的求生機會被對方給收回。
於是他開口。
「是的,先生。」
某種不可名狀的力量促使他接續著開口,他的聲音虛弱卻堅定,「您將成為我的信仰,我將為您奉上我的靈魂、我的心臟、我的一切,我將成為您在這世界上的耳目。」
Munin的胸膛被從中間剖成兩半,他的意識仍停留在原地,而靈魂與心臟被紫色的光芒小心翼翼的包裹著離開他的身軀,送上神殿最中央的祭壇,被憑空出現的一隻手虛捧在掌心,然後披著兜帽的男人現出了身形,他穿著黑色綢緞製成的長袍,上面袖著奇怪的暗紋,儼然一副柔弱的祭司作派。
充滿生機的金色火焰包裹著Munin,像是將他包裹在羊水裡頭,他感到自己的傷勢正在痊癒,原先被啃食只剩森白骨架的四肢重新長出皮肉,被剖開的胸膛又被重新的縫合起,他緩緩支起身子,他有許多問題,而他不知為何有種自信,確定眼前的男人會為他解答,「您是神嗎?」
男人將手裡的靈魂放進古老卻裝飾華麗的匣子裡,瞥向Munin的眼神冰冷的過份,像是歷經數百年形成的冰罅,卻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不是。」
男人的魔力充滿Munin軀體的同時,人類的軀體也正在被轉化,他將手按在自己因為衣服被撕裂而坦露的胸膛上,理所當然的空無一物。
像是想要阻止他問出更多問題,原先被靜止的一切又回歸了正常,亡靈們的哀嚎讓Munin輕皺起眉,霸道的魔力將他們重新按回該待的地方,烏鴉脫力的從空中落了下來,被Munin伸出手接在懷裡。
他望向祭壇,周圍的火炬燃著螢綠色的火焰,將整座神殿照的燈火通明。
男人沒有消失,他依然佇立在原地,伸手掀起兜帽,他的右眼被黑色眼罩給覆蓋,完好的左眼是沉靜如水的孔雀藍。
Munin發誓那是他見過最好看的顏色。
他小心翼翼的朝男人所在的祭壇走了過去,那男人捧著命匣似乎正在研究,他見男人沒有反感他的靠近,於是他又朝男人走近一些,「先生,我該如何稱呼您?」
站在祭壇上陷入沉思的男人回過神,這才意識到這名少年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重獲新生就立刻離開這裡,他見著對方無辜且乖巧的神情,隨口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Munin被問的一頭霧水,他稍微回憶了一下出門前掛在門口的日曆,「星期……三?沒錯,今天是星期三,先生。」
男人在祭壇上垂眸,以手指輕輕觸碰匣子裡頭的靈魂,靈魂分出一些細絲纏上了他的手指,不甚經心的糊謅出個不像名字的名字。
「那就叫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