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Aggression -04
論攻擊性
04. 領地法則
「我能碰你嗎？」
柳在顯將目光從捧著他的手掌挪向自己的手，與手腕上的痕跡。再挪向那雙藍眼，俯視著對方。
羅曼· 柯塞舉目仰望就在近處的青年，那雙眼眸有些遲滯，他知道自己今天免不了的嚇到了人——柳在顯曾經說過自己若是反抗命令就會流鼻血，卻沒說過他是否曾經面對過去的情人產生眩光反應。
事實上，羅曼·柯塞自己也不曾有過相同經驗。但這名男人現在還沒有餘力得以讓他回頭分辨自身的情緒成因究竟為何，是來自於佔有慾、護衛性，或者是出於其他？還是源自於靈魂更深的地方，例如因愛生憂怖呢？
人對自身的狀況總有欠缺自知的時刻，這般處境同樣印證在這名男性身上。
柳在顯看起來已經回過了神，似乎仍有些躊躇。放在男人掌心裡的手下意識動了一下。把手掌從對方手裡抽出來的動作沒有遲疑，同時也沒有被挽留，在與之挪動的眼神當中，青年只是將掌心貼上對方的頰側，又被另一只掌心貼牢。
「你一直在碰我欸。」在顯牢牢按了手心底下的側臉，莞爾地看進對方那雙藍眼，「好啦。你可以碰我。想要我做什麼？太過分我就踢你。」
你可以過來嗎？
他的手被放開，一雙熟悉的掌心朝他張開。青年依言攀附對方的肩，被人實在而牢固地攬抱起來。坐在對方的手臂上，走往浴室的幾步路並不讓他感到害怕。
在這裡等一下。
他看著浴室鏡中的自己，沒什麼好看的，轉頭看向擺弄浴缸設備的男人。電子音隨著常態設置很快結束，溫熱水從各出水口汩汩湧出。
你介意我幫你脫衣服嗎？
他搖頭。眼鏡被拿了下來，放在梳妝檯邊。老位置，他幾乎已經可以閉著眼摸到所在的地方。
抬手。
高領衫從他的身上被剝除。男人抖了抖他的衣服，將反過來的衣物翻回正面，拋進洗衣籃中。他知道洗衣精的品牌和香氣，以及烘乾後會被抖散熱氣，並收進他熟悉的地方。
他面前的男人一語不發，伸手撫過他身上的痕跡片刻。「……你差點就出事了。」男人摩娑過他肩頭的痕跡，有個人試圖從後方箝住他，指甲劃傷了那處，「我應該留下來陪你玩才對。」
噓。
指甲背抵在他的唇尖。疑惑很快從他的舌根撤除，到嘴邊的辯駁從他看見男人眼中的難過時煙消雲散，他這時才敏銳地察覺指腹摸過了被他人抓過的地方。
「你能脫給我看嗎？」
「我們之間裸裎相見還少嗎？命令我啊，快點。」
「請脫吧。」
他聳聳肩應了接下來的要求，甚至勾著掛在踝上的兩件褲裝抬腳，好讓人彎腰就能拿到他的衣物。
「那你也要脫給我看。」他將腳板踩上支配者的手裡，被扶著腰放下了腳，抽去長褲和底褲。他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說，「我要看。」
羅曼凝視他，應下他的命令，「當然。」
溫度適中的水淋過兩人之間，兩顆沐浴球在他們的手上搓出泡沫。放低的蓮蓬頭抵著男人的肩側洗去兩人身上的痕跡。柳在顯任鍛鍊良好的男人代勞搓洗他的身體，經過已經淡去一些的紅痕便捧起或委身舔過，緩慢卸除過度防禦、稍早深陷應激反應的困獸並未嗚咽出聲，只是啞著聲音懇切地詢問，才用利齒邊緣蹭過他的皮肉，舔舐，復又抹上泡沫，連同舔吮一併洗去，好像那裡不曾被任何人抓握，還復一個原始的他。
海洋氣息沐浴用品在入秋之際為肌膚帶來涼意，相較更加怕冷的青年卻不這麼覺得，他虎口逃生卻不曾畏懼，狂怒卻拚命按捺的利爪有著讓人膽寒的新鮮，搔得他心口發癢、眼中有放鬆的笑意。
柳在顯裡外清潔、渾身舒適，他被注視、被掌握，因這個動搖的人從裡到外暖洋熱呼，而且不是這個男人家即使連浴廁都做到全面恆溫的原因。
你先進去。
他跨進浴缸，溫熱的水沒過他。「你快點過來哦。」
「好。」
他往後躺進柔韌的胸膛，發出喟嘆。
溫暖的身軀較水燙貼，抵著他的後背低聲說話。靠著浴缸邊緣，他無意識的捏捏朝上平放的手指和掌心，有繭、有傷痕，有在狩獵之中被指甲劃傷的痕跡，也在沐浴之中被他以啃咬覆蓋其上。
「簽完和解了嗎？辛苦啦。」
「嗯，唉。恐怕工安等級還是做得不夠。」
「你那已經是這一帶最嚴苛的工廠了吧？」他用力擰了一下那只手背的皮肉，「都快進無塵空間了還想怎樣呀，明明是那傢伙通宵喝酒還吸了大麻去上班的錯好嗎？你沒要他們家賠償已經是良心老闆了，機子多少錢啊可以整個人栽進去……好好一個工廠變成命案現場，這在我們亞洲凶宅可是會影響地價的好嗎。」
「什麼啊，歐洲也會影響啊。」背後的胸膛震動，羅曼笑了一聲，「就是可惜了，平白損失人才。聽約翰說才知道他選錯了紓壓的方法。」
「該不會是情傷吧？」
「不管是不是吧，反正都進太平間了。」
整件事情與他無關，但柳在顯知道身後的人最近有多焦頭爛額。也與男人無關的人身事故卻要資方擔責，釐清權責之間往來奔波，好不容易壓下可能掀動的波濤，又迎面接了自己這一道巨浪。他的手腕在流水沖刷之間被執起親吻，腰側，腿間，足踝，男人跨進浴缸又將他捧起親吻，手掌帶著力道摩娑而過，青年上下被洗得乾淨，連同心思也慢慢清明。
「羅曼。」
「嗯？」
「不做嗎？」
「你想做的話。」
「我都可以。」
「那不做。」
「哦。」
向上平放的手掌握住在之間輕點的白皙指尖。青年捏了捏有力的指骨，任對方捧著他發楞，直到系統發出提示：即便浴缸恆溫，泡澡的時間也已經足夠。
「起來吧？」
「好啊，抱我出去。」
「讓我順便幫你穿衣服好嗎？」
「哼哼。」
「拜託？」
「好啊。還要吹頭髮。」
「當然。」
「不過為什麼你沒洗頭啊。」
「明天再說。先幫你洗比較重要。」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