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Aggression -01

On Aggression -01


論攻擊性


01. 狩獵假說


  原先整潔的房間此刻顯得凌亂,水聲從沒關上門的浴室傳來。

  藏過人的衣櫃遭到淨空,幾件備用衣物堆在床邊。被甩開的背心揉成一團棄在牆角,扯落的被單、尺寸過小的浴袍、不屬於房間主人的脫鞋形單影隻地翻在一旁,異於黑棕的一綹淺色髮絲,掙扎之間被毫不留情地扯落在地。急促的敲門聲在外凌亂響了幾聲,無人理會過後外頭傳來了片刻的嘈雜,拖行、尖喊、毆擊,拳拳到肉與哭泣,兵荒馬亂的獸性現場隨著門縫竄入,被地毯吸去聲響。

  狩獵祭典為期一周,越到尾聲越使部分參加者的理性拋諸腦後。有的人在其中徜徉自如,有的人在裡頭慌亂逃竄,而有的人,例如去年埋首工作錯過這個盛會的羅曼·柯塞,不知所以的重回盛典——廠房人身事故同樣使最高權力人焦頭爛額,處理到一個階段只想就近找落腳處休息一夜,可惜,卻忘了先確認這個向來舉行各類詭異活動的場所又有何噱頭。


  不如他意的冀求眼神從未明所來之處竄出,可惜男人向來不愛這種未經同意的投懷送抱。有過幾次點檯又如何,他既然從未給予承諾,又是誰給牠們的勇氣?給出衣物是他不循性別而從本心自願的依從,剝光己身、以皮囊為衣的贈與卻並非他的需求。

  忍著翻騰的胃海,男人沿路上拒絕了數個邀請他加入公眾群交的獸類、撥開了幾隻衝上來尋求投入獸口的野兔。打開了房門,不知從何獲得他房卡鑰匙的兔子投懷送抱。

  「幫幫我吧,拜託了,柯塞先生!」你是願意保護我的吧?你應該庇護我吧?這是我應得的吧?你既有那般善意,本來就應該屬於我——「您只要點我的檯就好,我什麼都可以做的!您願意的吧?您向來對我最好了,我被餵了藥,一定很快就能符合您的需……」羅曼·柯塞一把箝住了兔子張闔的嘴。

  髂啦。男人手指底下傳來骨肉錯位的觸感。


  他天生有副偏大的骨架,手腳都大,粗手粗腳,體力過剩,和他的父親一樣隨意鍛鍊就能有所成效。撲來的走獸算不上削瘦,或者說,即使如此也不再能夠牽動他的保護需求。引起過往陰霾的話語霎時中斷,虎口傳來抽搐的鼻息,羅曼·柯塞不必看也能從抓握的回饋感知道,那是顳顎關節在他的力道下脫臼的關係。

  過多的餘力蟄伏未發,如同深植於血液中的親人所述:『別太早自認為抽離,你遲早會走過一次我們走過的路,到時候你也會覺得自己噁心。』血親在性別權力彰顯時無數次引起的事故每每以錢權壓制,他親眼所見自己的手足成為家庭中的施暴者多年,卻也無能為力。支配者給予的懲罰性格一旦過度便可能成為純粹的暴力,遑論他這種僅靠體格就能造成傷害的體魄?他費盡心思將過多的體力以運動排解,又在這些心思當中成就了足以徒手捏碎骨骼的模樣。

  男人拚命地壓著反胃的衝動,抓著那張在視野中逐漸混濁的臉扔出了門。羅曼·柯塞險險保全了來者皮囊外在的潔淨,卻沒有錯過對方內在的冀求成為疼痛與恐懼。他毫無慈悲的看了一眼裹著他床單的兔子恰好進入徘徊的獵人手中,與門外的獵人眼神交會,他知道自己在這個片刻之中也成為了狩獵活動的加害者,至少他目睹抽泣的兔子徒勞無功的蹬著腿、被叼起後頸,被另一頭野獸帶離他的範圍。


  嘔吐、漱口、洗臉,彷彿這些行為能讓狼變的獸離開滿月重生為人,這些迴音響亮的浴室裡持續傳出嘩嘩的水聲,從門口能看見偉岸的人影耷伏在洗臉台上,水龍頭持續往外流著水,男人再次仰頭漱了口、吐掉,鬢邊與瀏海的髮都滴著水,如強迫發作般反覆執行。

  叮。特別設置的來電提醒響了一聲。

  浴室裡迴盪的聲音霎時中斷。


  叮咚。

  接著是訊息彈出的提示聲。


  男人雙足站立,直起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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