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Matter What

No Matter What

液體

※《去唱卡拉OK吧!》衍生二創。

※2024/04/28聰狂應援場來場特典。

※全文6k+,劇情蠻零碎,隨意看看。

※有參考演員舞台挨拶的言論並參雜進去。

  

  ⚠️電影結尾衍生二創,形象以演員為主。

  ⚠️混合原作及續作設定。

  ⚠️聰狂清水向。

  


  

00.  

  

  睽違三年相見,源自那通唐突到令岡聰實有一瞬間懷疑是幻覺的電話。與記憶中如出一轍的輕浮語氣,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初次見面說的第一句話,一切熟悉不過。上次的對話停留在當年岡聰實發出的最後一則訊息。真狡猾啊。岡聰實怨懟地想。像個虛無縹緲的幻影般擅自出現擅自消失,佔據他整整高中三年的人生。不知該向誰傾訴,只能埋怨般地盯著『成田』的聊天室,輸入欄打了又刪,最終只在特定日子裡寒暄幾句。

  

  掛斷電話後,一分多鐘的通話紀錄顯示在藍底背景上。從背包底部挖出那張皺巴巴的名片時,他知道成田狂兒是真實存在的人,但此時此刻卻介意起那句邀約是他魂牽夢縈三年所致的幻象。無論真相為何,只能親眼去確認了。

  

  去唱卡拉OK吧。

  

  「聰實?哇──你長大了呢。」儘管幾年不見,剛踏入卡拉OK天國大廳的成田狂兒依舊一眼認出並邁著從容步伐走向早已坐在沙發區的岡聰實,「我遲到了嗎?」

  

  「沒有。」岡聰實站起身,有禮地低下頭,「好久不見,狂兒哥。」

  

  像是某種儀式,成田狂兒行雲流水地用兩指夾住掏出名片,請多主教。什麼啊。岡聰實止不住吐槽,這回伸手接下名片。成田狂兒照舊穿著一身黑西裝,幾縷髮絲不乖巧地垂在額際,面露自以為爽朗無害的笑容,狂兒哥沒有多餘的改變,讓岡聰實感到安心,他忽然覺得眼眶些微濕潤。

  

  走吧,我買了無限歡唱方案。聰實是大學生了吧?嗯。開始靠自己賺錢了?有打工。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大人了呢,了不起喔。倆人沿路閒聊,開門進入包廂,彷彿穿越時光迴廊,他們不約而同地並肩坐在沙發上。聰實要先唱嗎?還是先吃炒飯?成田狂兒拿起菜單和點歌板揮舞。但岡聰實認為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在得來不易的機會下率先問清楚。狂兒哥這些年去了哪裡?為什麼不聯繫我?你現在過得好嗎?太多太多話語哽在喉嚨,包含自身也認同的刁鑽和踰矩。他望著對方的眉眼,欲言又止,不自覺地抿緊下唇。泫然欲泣的表情男人全看在眼裡。

  

  「先給你看個有趣的東西。」在岡聰實疑惑的注視下,成田狂兒捲起衣袖,露出一截胳膊,白袖底下延伸出刺青花紋,以及唯一沒被遮掩住的聡実二字。

  

  岡聰實瞪大眼睛瞅著刺青出神的反應讓成田狂兒忍不住大笑出聲。

  

  「這是紋身貼紙嗎?」

  「真的啦。要不要摸摸看?」

  「才不要。」

  「但你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

  

  成田狂兒握住岡聰實的手腕,手掌覆蓋手背,手指在不經意間交錯摩挲,岡聰實身體僵硬,被成田狂兒牽著鼻子走。和想像中不同,與肉眼所見的高調張揚相反,指腹撫摸到的皮膚十分平滑,確實存在卻碰不到其形體顯得含蓄低調。成田狂兒注意到岡聰實慎重其事地用指尖描繪自己的名字,有點奇異的癢,真可愛。

  

  我沒忘記過聰實喔,就像你也一直惦記著我一樣。成田狂兒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岡聰實驀地意識到是那些被遺留在通訊軟體裡,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得到回應的字句。哪裡一樣,一聲不吭地和南銀座一起消失,狂兒哥根本不曉得自己的處境多讓人不安──

  

  「見不到我讓你很不安嗎?」

  像是心電感應,沉澱已久的情緒向上爬升。

  「這個刺青,可以去除嗎?」

  「為什麼這麼問?」

  「⋯⋯我明明一直在這裡啊。」

  

  沒有眼淚,沒有哽咽,成田狂兒卻覺得男孩好像哭了。一滴兩滴,逐漸變成滂沱大雨,好似他們緣份開始的那天,卻也止步於此。

  

  成田狂兒撈過點歌板,岡聰實也放下對刺青的執著,拉開彼此的距離。《紅》的旋律在包廂內逕自響起,岡聰實毫不意外地看著顯示前奏約42秒的螢幕。

  

  「果然又是這首。」

  「聰實要唱給我聽嗎?」

  「我已經不是天使的聲音了。」

  「長大的天使叫作大天使嗎?」

  

  岡聰實無語地瞥了笑嘻嘻的男人一眼。對不起啊聰實,成田狂兒說,等這首唱完,如果你想聽,我會把來龍去脈告訴你。如果不想,把我的LINE刪除吧,地獄不適合你。

  

  自說自話的人,傳達不出心意的人,不想再追逐虛幻身影的人。岡聰實倏地起身,拿出置於籃中的麥克風,遞給成田狂兒。

  

  岡聰實說,唱吧,這次是獻給我的鎮魂歌。


  

01.

  

  岡聰實很久沒有在卡拉OK包廂待這麼久了,至少在接到成田狂兒邀請之前一次也沒有。他們聊了很久,搭配炒飯和柳橙汁及超級巧克力香蕉百匯,但大多數都在聊岡聰實目前的生活,而成田狂兒將杳無音訊的三年輕描淡寫帶過,說是組裡出了點事光處理就花費不少時間,聰實也能理解吧,做這行的都是這樣啦,一輩子銷聲匿跡活得苟延殘喘也不奇怪。總覺得還隱瞞著什麼,岡聰實想。

  

  「那狂兒哥為什麼會聯繫我?說實話,只要不打那通電話,我也能當作你死了。」

  「聰實一直認為我死了嗎?」

  「你是黑道,又突然失去蹤影,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嗯──真好啊,死後還有人掛記我,感覺身處地獄也不孤單了。」

  

  其實岡聰實不曾敢細想成田狂兒失聯的原因,該說他害怕嗎?或許是,他寧可相信成田狂兒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活得好好的,縱使他夜夜被名為狂兒的夢魘纏身也無所謂。

  

  正如他所說,不論是火拼受傷或被警察逮捕都是黑道的致命點,死在任何刀槍下抑或關進監獄都不足為奇,岡聰實才認為成田狂兒的說詞擺明不想透露所有一切,因為那並不是一介普通學生應當接觸的事物。

  

  岡聰實忽地察覺這趟卡拉OK之行應該有特殊用意,智慧的小燈泡亮起,看向成田狂兒的眼神帶了點鄙夷,該不會⋯⋯猜測還沒說完,成田狂兒彎起了嘴角和眼尾,毫不害臊大聲宣布:因為卡拉OK大賽又要舉行了嘛,只好再來投靠你幫忙啊。吶,要繼續拜託你囉,專屬我的聰實老師。

  

  開什麼玩笑,他是什麼需要才留不需要就丟的工具人嗎。再說一開始根本看不出有這層意思,如果他選擇刪除LINE,倆人再無瓜葛之後是想找誰教唱歌啊混蛋,藉口吧。

  

  「我要回去了。」岡聰實賭氣地揹起背包道。

  「我們才唱了一首耶。」

  「你自己慢慢唱,我得收拾行李。」

  「行李?喔對,你剛才有說要到東京上大學。」成田狂兒隨之起身,「我送你回家吧,能再次見到聰實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成田狂兒的笑容總是那麼閃耀且刺眼,使得岡聰實差點脫口而出我也是。他們一前一後走下樓梯,走出大門,空地上的停車格內停著不少輛車。

  

  「所以,你開哪台車。」

  「我沒開車。」

  「啊?」

  「我陪你搭公車回去,再叫小弟來載我。」說完還豎起大拇指。

  

  岡聰實啞口無言。之前的車被撞爛後你就沒開車了嗎?有啊,不過我想偶爾散散步也挺好,而且我也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去。在岡聰實想反駁自己不是小孩子之前,成田狂兒又補充:單純是我的責任感,和身份無關,別放在心上。

  

  責任感嗎。岡聰實在心中喃喃。要是狂兒哥真的有責任感,那就不該再把他們之間斷裂的線牽繫起來。

  

  不放過對方的到底是誰。直到和成田狂兒道別,進家門後,岡聰實還在思考。


  

02.

  

  岡聰實考上法律系,搬到東京生活,租了個坪數不大的房間,也順利找到一份家庭餐廳的打工。從那天起成田狂兒還真的不再搞失蹤,雖然不是那麼頻繁,但傳訊息會回,甚至會因為組裡的工作上東京,有空的話就順便相約吃飯。

  

  僅靠唱歌維繫起的關係沒再被成田狂兒提起,取而代之的是微妙的距離感,相處變得自然隨意,比以前過於親近了。岡聰實還記得自己剛開始以彼此不是朋友為由拒絕對方請求,現在呢?算是朋友了嗎?跟黑道當朋友?從什麼時候開始算?狂兒哥又是怎麼想的?

  

  「怎麼了聰實?小籠包都從湯匙裡掉出來了。」

  岡聰實回過神,面前是嘴角沾著飯粒的成田狂兒。

  「啊⋯⋯沒事。」

  「睡眠不足?」

  「是有點,不過我剛才只是在想事情。」岡聰實把神不知鬼不覺逃跑的小籠包撈進口中。

  「在想出去玩的事嗎?」

  「那個解決了,已經和爸媽說了要讀書。」

  

  成田狂兒噗哧一笑,不怎麼正經地指責:啊──出現了,聰實同學說謊的壞習慣。有什麼辦法,岡聰實反問,不然我要怎麼說明你的存在?成田狂兒摩挲下巴,說得也是,下次我還是正式登門拜訪吧。

  

  岡聰實頓了頓,「你想怎麼介紹自己?」

  成田狂兒清了清喉嚨,一副煞有其事,「我叫成田狂兒,是岡同學的大學教授。」

  

  ⋯⋯這不是毫無說服力嗎,哪個教授的名字會叫狂野的男兒。

  

  「只是三天兩夜的露營而已,當作校外教學就好。」

  「聰實很期待嗎?像小學生旅行前一天睡不著一樣?」

  「並沒有。」

  

  一段無法賦予名字而難以向他人明說的關係,縱然仍感到迷惘,但岡聰實覺得自己好像不討厭。

  

  「所以你剛才在想什麼?」成田狂兒刮完盤子裡的炒飯,含糊不清地開口。

  「你嘴角黏著飯粒。」吞下去再說話啦。

  「真的假的?這個你要先說啊!」

  

  愛面子的長輩拿起紙巾胡亂擦拭,慌張的拙樣讓岡聰實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不討厭身邊有成田狂兒這個人存在。


  

03.

  

  岡聰實說想趁黃金周到手機收不到訊號的地方沉澱自我,沒有細問,成田狂兒笑著說:去山上露營吧!順其自然又理所當然,客觀原因是這趟旅程會需要能開車的人比較方便,主觀原因是岡聰實不介意計畫裡多出個意外。

  

  談到該去哪裡露營時,岡聰實很務實地說需要研究,最後得證雙方都是露營新手,結果便是在成田狂兒的半推半就下選擇參考網路上推薦的懶人露營。

  

  載著倆人的行李,他們驅車前往近郊的露營地,成田狂兒預先租好了營區內的小木屋,岡聰實一進門就被嚇得愣在原地。挑高的天花板,刺目的日光燈,電視、冰箱、冷氣一應俱全,包含廚房和衛浴,床鋪甚至是彈簧床,活像是蓋在樹林中的豪華飯店。

  

  雖說交由狂兒哥打點肯定是會變成這樣的⋯⋯但未免高級過頭。岡聰實後知後覺地發現至今為止似乎讓成田狂兒在自己身上花了不少錢。

  

  「狂兒哥,床只有一張嗎?」岡聰實放棄思考,想先把背上的包袱放下,繞完整間屋子卻發現只有一張雙人床。

  「是啊,他們說只剩這個房型了,聰實不介意吧?」

  「我無所謂。」出錢的人最大。不過的確很久沒和別人同床共枕了,岡聰實自認睡相挺安分,應該不會造成困擾。

  「那你先選位置吧。」

  

  岡聰實隨便選了靠窗的床位,安頓好行李後,轉頭瞧見成田狂兒正把手機的SIM卡取出,連同手機隨手扔在行李袋深處。岡聰實面露驚愕,成田狂兒倒是老神在在,他說,這裡訊號太好了,拆掉比較快。

  

  「關機不就好了?」

  「把SIM卡亂丟才有飄泊感。」

  什麼跟什麼。

  「這樣好嗎?我是沒差,但狂兒哥那邊要是有急事處理怎麼辦?」岡聰實還是忍不住為他顧慮。

  「哎呀,早就和組長報備過了,沒問題沒問題~」成田狂兒拍胸脯保證。

  

  雖然說過想到與外界斷聯的地方,但沒想到狂兒哥會做到這種地步。岡聰實跟著拔了SIM卡,但他的心臟沒那麼大顆,於是將它們好好地收進背包暗袋裡。

  

  「啊──這個地方真棒,聰實你看,大到可以放下雙人的帳篷欸。」

  成田狂兒雀躍的語氣讓岡聰實有不好的預感,側頭過去,果真看見對方不知何時在室內組裝好一個帳篷而沾沾自喜著。

  「為什麼在木屋裡還要搭帳篷?」

  「反正都要來露營了,有帳篷才有氣氛嘛。」

  「⋯⋯」

  「啊,聰實同學一臉寫著這個人有病的樣子。」

  

  你也知道喔。


  

04.

  

  有名無實的露營,以至於他們運用木屋裡的工具和食材吃飽喝足後便趁太陽下山前來到戶外進行光合作用。春天的氣溫微涼,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放眼望去皆是鬱鬱蔥蔥的景色。他們挑了塊修剪平整的草坪躺下,一同仰望鮮少有閒情逸致欣賞的晴空萬里。

  

  岡聰實瞇起雙目,成田狂兒撐起半身問他需不需要墨鏡?男孩搖搖頭,一時之間誰都不再說話。男人分神地望著斜暉親吻他的嘴唇、鼻尖,視線接著被鏡框擋住,但仍能看見纖長的睫毛一眨一眨地,藏於那底下,一雙深沉似海的黑瞳此時明亮得彷彿散發著光。這雙眼睛在漆黑的夜晚裡肯定也很好看。成田狂兒想,不自覺露出微笑。

  

  岡聰實被看得渾身不對勁,或者該說成田狂兒的眼神露骨到沒想過要藏。

  

  「和我待在一起不無趣嗎。」

  「怎麼突然這麼說?」

  「不愛娛樂,個性沉悶,就連出遊都選擇跑到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

  「提早感受退休生活還不錯啊,聰實很會享受欸。」

  

  接收到岡聰實的無言以對,成田狂兒大笑幾聲後忽然放輕語調,語重心長地說,我呢,是個老大不小的人了,現在年輕人在想什麼也不是很懂,我只知道聰實是個認真努力的好孩子,也希望你一直保持下去。語畢,他們四目相交,岡聰實率先別開了頭。

  

  在鬧彆扭呢。成田狂兒不由得久違地伸手揉搓那顆腦袋,促使岡聰實不知該如何發洩的煩躁與不安隨之煙消雲散。

  

  「放心吧,遲早會有被你吸引的人出現的。」他溫柔地說。

  

  岡聰實改成翻身背對對方,不禁心想,怎麼像是學校的生涯輔導一樣,他根本沒打算問到那部分去,再說他也不想吸引到誰。

  

  ⋯⋯他能吸引到的只有南銀座的黑道吧。

  

  吶~聰實~還在鬧彆扭?惱人的聲調從背後傳來。吵死了。岡聰實邊說邊拉起外套蓋住整顆頭。聰實~理一下老人家嘛~不可以睡著喔,會著涼的,吶聰實~

  

  不曉得過了多久,岡聰實的意識漸漸模糊,成田狂兒的聲音還在耳際縈繞。


  

05.

  

  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天黑,岡聰實察覺自己躺在柔軟的床上,身側卻少了一個人,尋著小夜燈的光源找到被放置在矮桌上的眼鏡,也找到電燈開關,整間屋子沒有第二個人的身影。他穿上外套,拿著手電筒,走出唯一的出入口。

  

  夜晚的山林光害極少,只有他們的小木屋區有幾盞路燈,再遠處只有一片黑。岡聰實打開手電筒開關,在屋子周圍繞完一圈後,繼續往前方探尋。影子從他的身後拉伸,直到屋前的燈光再也照不到。

  

  找到了。成田狂兒一個人躺在他們下午躺著的地方。岡聰實承認找尋時有一剎那恐懼感湧上心頭,途中邁開步伐跑了起來,險些踉蹌跌倒。當強烈燈光照出成田狂兒閉目的臉龐時,因分不清是睡著還是死亡,他著急的情緒越發膨脹。成田狂兒很快地因為近距離的光線甦醒,話都還沒出口,先打了個大噴嚏。

  

  「你躺在這裡幹嘛?」岡聰實有些氣急敗壞。

  「沒有啦,睡不著又想看星星,太舒服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哈哈、哈──哈──哈嚏!」

  「起來吧,再躺下去會感冒的。」

  岡聰實伸手想把狂兒拉起來,不料握住後反被對方用力一扯,跌到他身上。

  「等一下嘛,聰實你看天空,很漂亮喔!你不看看一定會後悔。」

  

  因剛才的衝擊力閉上雙眼的岡聰實緩緩睜開眼,順著成田狂兒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他見到無數星光馳騁在黑色布幕上,漫天星河熠熠生輝,美不勝收。好漂亮。他發自內心讚嘆。漂亮吧,都市裡真的很難看見。成田狂兒低頭睞他,目光相互碰撞時,他想起這裡也有。

  

  岡聰實又轉回去看星空。他無法忽視狂兒哥摟著自己的臂膀傳遞而來的熱度,難以啟齒的姿勢,依偎似地縮在他的懷裡,他的呼吸靠得很近,彷彿連心跳聲都能聽見。岡聰實想不動聲色地移動身體,假裝拍照?手機在包包裡。假裝確認時間?不對,手機還在包包裡。

  

  他身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顆懸著的心。岡聰實為此感到懊惱。

  

  差不多該回去了。成田狂兒的嗓音有點沙啞。他把左手伸到岡聰實面前,已產生暗視覺的他看到手腕的位置戴著手錶,上頭顯示凌晨兩點。

  

  相繼攙扶著起身,他們並肩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墨黑,手電筒被年長者奪去,照射出前方的道路,他們一邊注意腳下一邊小心行進。

  

  「狂兒是大笨蛋。」岡聰實沒特意放大音量,被喉頭刻意壓悶更像是自言自語,在寂靜無聲的空曠處卻仍特別響亮。

  靜默幾秒鐘,成田狂兒意會地開口:「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吧。」

  「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嗯⋯⋯」

  「如果沒來找你,你可能會露宿到天亮。」

  男人沉默,周圍只剩蟲鳴。

  接著岡聰實話鋒一轉,宛如在暗示什麼。

  「如果狂兒要離開,請不要留下任何線索。」

  「否則我一定會找到你。」

  

  回到溫暖的室內,姑且還是禮貌地互道晚安,他們躺上床背對著背,不曉得是不是在不對的時間睡太多,輾轉難眠,直到魚肚白悄然升起,成田狂兒又打了個噴嚏。


  

06.

  

  三天兩夜的旅行提早結束,原因是成田狂兒抱病號了。雖說是本人自作自受,但沒道理硬是拖著個病人繼續進行。聽說只是個小感冒,不過男孩再次見到男人時已經是三星期後。

  

  真可惜啊,要是能再一起出去玩就好了呢~對了,下次去海邊怎麼樣?你發表一下意見嘛聰實~活蹦亂跳的成田狂兒再度用煩人的手肘逗弄岡聰實,無視對方舀著焗烤飯的湯匙不停在半空中抖動。

  

  岡聰實覷著那截暴露在外的手臂,盤算著改天一定要壓著狂兒把那兩個字弄掉,包括其他部位的刺青一起。但還是不得不說。

  

  「狂兒哥,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訴你。」

  「嗯?這麼突然?」

  

  岡聰實放下湯匙,表情嚴肅地看著他,害得成田狂兒忍不住正經起來,背脊挺直,他們在家庭餐廳裡面對面相望。

  

  「你把我的名字刺在手上很噁心。」

  

  很噁心,很噁心,很噁心。這三個字聽在成田狂兒耳裡自動重播了三次。

  

  「怎麼會?」事到如今才突然這樣說?成田狂兒一怔,先是恍然大悟,隨即哀怨地把下巴擺到對方肩上,「啊啊──我又被刺傷了,聰實弟弟好無情啊──」

  

  「下次去吧,海邊。」岡聰實巧妙地挪動手臂,只讓成田狂兒得逞一瞬,「但不要再搞出讓自己生病這種蠢事了。」

  

  須臾,成田狂兒猛然想起自己是如何被那晚的夜空吸引而沉醉不醒。如同一直存在聰實眼底的那片星空一樣,璀璨絢麗。

  

  狂兒哥,你有在聽嗎?岡聰實不悅地問。

  成田狂兒點點頭,想到他該道歉,又想到聰實怎麼連生氣都這麼可愛,馬上又搖搖頭,笑得合不攏嘴。聰實啊,他說,我可能一輩子都離不開你。

  岡聰實表情木然,看著他不像在開玩笑的神情欲言又止。

  ⋯⋯我將來想當公務員,不是看護。

  

  成田狂兒的大笑聲和岡聰實無地自容的忍氣吞聲響徹整個家庭餐廳。

  

  他們是什麼關係?

  只是認同彼此存在的奇怪黑道與普通大學生罷了。

  岡聰實變得沒那麼在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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