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 hate your enemies

黑色西裝是黑手黨成員的標配。

皮質手套、紳士帽、袖扣，服裝不止是禮儀，更是一個團體的符號象徵。人類非常仰賴視覺與主觀印象：若鬆垮衣著與沾上泥濘的靴子是狼狽的邋遢，暴露是充斥情慾的性感，那麼剪裁修身且筆挺的西裝便是專業與令人欽佩的代表。

將原本的服飾換下，柴郡貓看著鏡中身著褲裝的自己，感覺到一絲彆扭。

像是將不屬於女巫的一部分強加在身上，非常不適合，她也同樣排斥。

「......」

用手將頭髮梳順綁了一個低馬尾，她告訴自己，這都是為了公爵夫人。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後，柴郡貓轉身走出了更衣室。髮繩上的金色鈴鐺隨之晃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咔噠。」

門被打開了。

只見眼前的黑髮少年負手而立，原先垂目看著窗景的視線轉移，和柴郡貓藍紫異瞳的眼眸相視，最後化作笑意。

「我覺得很適合妳。」毛蟲道，金眸在午後陽光中璀璨。

柴郡貓無視了對方的讚美，她甚至不想施捨一個眼神，神色冷淡。「油嘴滑舌。」

一如他們之間的相處，沒有繁複的社交禮儀和疏離，但也沒有獨屬朋友間親密的舉動──更像是，為了某個目的不得不湊在一起的臨時小組。

只不過這種強迫性在少年身上絲毫看不見就是了。

聽到少女無禮的語氣，毛蟲非但不惱，反而露出玩味的笑，而這讓前者的臉色更加不悅。

「那麼，參觀權力城堡之行即將開始。」

少年面向少女，上身半傾，一手負在腰後一手置於胸前，行了標準的問安禮。

「接下來的行程中請不要隨意離開我的視線，千萬別在這裡迷路了。」

他眨了眨眼，說著只有兩人才能聽懂的情報。「權力教父不喜歡貓。」

所以，統御百貓的鈴鐺與附身於貓的術法在這裡是不能使用的。沒有貓，哪來的使役可命令？

照理來說沒有一個女巫會大膽到直接正大光明進入黑手黨的城堡，若需要情報，間諜是最常見的潛入方式。可如今黑手黨與女巫的戰爭即將開始，柴郡貓沒有時間了。

溫和派與主戰派的意見不合，以公爵夫人為首的中立派會是左右女巫團是否要和黑手黨全面開戰的重要勢力。

為了公爵夫人，她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見證毛蟲口中屬於溫和派的黑手黨到底與女巫有何不同：故親自喬裝，也要知曉這些西裝革履之下的人類到底是什麼模樣。

少女雙手抱胸，抬了抬下巴，

「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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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t hate your enemy, or you will make wrong judg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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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區實際是由三座城堡所組成。

弗洛堡隸屬權力教父，亦是黑手黨最多溫和派的聚集地，用這裡向女巫展示善意最適合不過。

柴郡貓本以為這裡會瀰漫著血腥。

但這座充滿巴洛克風格的歷史建築除了財富與華麗的氛圍，並沒有任何惡意。每一個角落的擺設、裝修、光影無不是精心設計，這種貴族作派讓柴郡貓一開始不是很適應，有點像大型博物館，所有玻璃罩下都是價值數百萬的展品。

少年向少女展示了所有細節，包含城堡歷代主人的畫像與藝術品長廊。後者從一開始的不屑到最後默默盯著屬於教父的收藏品，正在排算若是送給公爵夫人，對方是否會感到開心。

參觀完了城堡，毛蟲帶著她來到玫瑰園，找了一處有遮蔽的草皮席地而坐。

清風吹拂柴郡貓白色的髮絲，她沒有伸手撫平鬢髮，而是垂目看向花園中相談甚歡的一群人。他們全都穿著和她身上一樣西裝的男性與女性，雖然看上去沒什麼不同，但柴郡貓知道裡面有三個人來自北域。

其中兩名男性是他們派來的間諜，但最後一個女人並不是。

「我認得她。」柴郡貓說。「那個人跪在公爵夫人面前，請求夫人讓她前往南區和丈夫相聚。」

「妳是怎麼看待這個人的？」毛蟲問。

「叛徒。」

少女沒有絲毫猶豫。「她辜負了夫人的信任，愛上了敵人還為了孩子不惜脫離女巫團。」

「那麼。」毛蟲轉頭看著柴郡貓的側臉。「如果公爵夫人加入黑手黨，妳也會放棄女巫的身份嗎？」

「荒謬！」

柴郡貓站起身，一臉不悅地俯視毛蟲。「你敢污衊公爵夫人。」

「這只是一種可能性。」

他看著一隻藍紫異色的蝴蝶從少女身旁飛過，最後停在其中一朵黃玫瑰上。「蝴蝶破繭時翅膀也可能殘缺，誰也不能保證未來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既然參觀已經結束，我就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夫人還在等我回去。」

柴郡貓自始至終沒有稱呼過毛蟲的名字，也沒有正視對方。「我自己回去，你如果敢跟來，其他女巫很樂意把你變成一隻真正的蝴蝶。」

語畢，她也不等對方有何反應，直接起身離開。

「看來還不是時候。」

毛蟲嘆氣。「怎麼還是一樣不把別人的話聽完呢。」

「為了『那一位』，妳的夫人是真的有可能加入黑手黨啊。」

少年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攔住柴郡貓，反而轉身望向城堡的方向──其中一面窗前，有著兩名身著黑色西裝男性的身影。

權力教父坐在沙發上面向窗戶，另一個男人站在這座城堡的主人身旁，同樣垂目望著少女的身影。

若是柴郡貓此時轉頭並且仔細觀察，或許就能發現，站立的那個男人有著和自身相同的藍紫異瞳。

──但是她沒有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