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nlight

Moonlight

長夜漫漫夜未央

0

如果月亮會說話,我希望它別和月島螢一樣氣人,如果他們差不多煩人的話,我希望月亮可以閉嘴。


1

我和月島螢,不是熟悉的朋友,也不是死對頭。廣義上,我們能被稱呼為青梅竹馬,狹義而言就只是住對門的鄰居。

是的,我們並不熟。只不過父母關係不錯,在家長面前倒能算上點頭之交,在背後就誰也不愛搭理誰。

有爸媽或月島家其他人在場時我才會喊他阿螢,其餘時間就是一句冷漠的月島。他也知道我在叫誰,畢竟相較之下我和明光哥都能多談上幾句。

我們的共同朋友還有小忠,雖然我的確是因為月島才認識他的,但月島和小忠,從稱呼就能看出親疏遠近。

我和月島螢合不來。我討厭他那張張口就陰陽怪氣的嘴,連帶討厭擁有那張嘴的本人。

在心底我有一個不願被別人發現的秘密,尤其是不想被月島螢發現,或許能解釋我為什麼不大和他說話。

我的淚腺特別發達,總是未語淚先流,難過了會哭、委屈了會哭、緊張了也會哭,像山洪爆發一樣滿溢而不可控。

淚失禁體質這種事,我是絕對絕對不想被他知道,我可不想被那傢伙稱呼為小哭包。

和他的任何接觸總是能避就避,我猜他也不曉得我為什麼這麼煩他,但他或許也不在乎,我們就這樣相安無事直到高中。

強大的共情能力和情緒波動總讓我控制不住地想哭,我無比清晰的認知:月島有意無意刺過來的一兩句話,我完全招架不住,必須得躲開。

不要在意他說的話?這大概比逃避他還難做。月島螢,雖然我並不想承認,但他的確優秀清冷如明月,這樣一個令人難以視而不見的人,我做不到忽略他說的話。

所以我厭惡這種體質,討厭每句話綿裡藏針的月島。

才不想被他看見我這麼遜的樣子。


2

「但阿月並不討厭妳。」這句話來自我的好朋友,月島專業分析大師,小忠先生。他直到高中都沒弄明白我和月島莫名其妙的疏離感。

「無所謂。」我說,並且咬牙切齒。

烏野高中距離我們住的社區有一段距離,兩家父母閒談時提及,商量好讓我們一起上放學,做個伴又安全。

「不需要吧。」我瞥了一眼月島,他戴著耳機恍若未聞,只好靠自己:「月⋯⋯阿螢騎單車去比較方便,我習慣用走的。」

「我無所謂。」他拉開耳罩式耳機,輕飄飄地一句話把我倆未來三年的命運綑綁在一起。

能不生氣嗎,這傢伙。

「看妳和阿月一起來學校還真的是嚇死我了。」小忠拍拍胸口,早上在岔路口碰見我和月島沉默地並肩而行,他驚恐的表情一覽無遺。

我不服氣地哼哼唧唧,又道:「放學就不一起了,你們要去排球部吧?」

「阿月和妳說了啊。」小忠點頭,反問:「妳的社團呢?」

「他沒說,我猜的。」首先得先反駁這個誤會,我轉著手上的圓珠筆,在數學題下填上答案,才答:「我去田徑部。」

兩個部門放課後的訓練時間不同,自然而然就有藉口搪塞家裡人,一方面是我從前就是田徑隊的,沒多做考慮就決定社團。

「小短腿跑得快嗎。」月島從教室外頭進來,拉了椅子坐在小忠的旁邊,順手拋給我一瓶牛奶,「買錯的,長高點吧。」

恨恨地把吸管用力戳進瓶裝奶裡,我做了個鬼臉後就不再搭理他。

看吧,月島螢就是如此討厭。


3

有時候我也會反省這種對父母陽奉陰違的行為。好比不聽勸地選了太辣的拉麵口味,把要帶傘的叮囑當作耳邊風,最後受罪的都是我自己。

也好比現在。

今天的部活比平常晚結束一個多小時,走出校門的時候天早黑了,宮城這個小縣城的夜晚向來靜謐一片。

我一個人無聲地走在走在那條我走過無數次,無比熟悉的路途。原本應該只有我一個人的腳步聲的,伴隨著我逐漸加快的步伐,聲響不再重合。

有人在跟蹤我。我心亂如麻,呼吸急促,腳步也愈邁愈大,但身後的黑影子卻不依不饒,像被滑膩吐著毒信子的蛇陰險的纏繞。

要是聽話和月島一起回家——不,放在今天也不管用,排球部比田徑部還早解散,我離開前體育館早已上鎖,那人的性子也不可能會等我。

我當時和他單方面商量放學分開走的事兒,他不置可否,似乎因為我用這點小事叨擾他的獨處時間還有點生氣,說:「隨便妳,反正被罵的不是我。」

大概也只有這時候會想起來月島螢。我步伐沒有停下,田徑部的訓練令我早已疲憊不堪,但仍不敢懈怠。我往往自認身體素質還算不錯,長跑是我的長處,可不知是疲勞還是驚嚇,我逐漸感到頭昏眼花,連同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可身後的人仍在追逐。

差一點、只要跑到坂之下商店裡——猝不及防地,我在店門口撞到了一堵肉牆,他悶哼一聲,隨著慣性後退了半步。

「做什麼橫衝直撞的?」熟悉的聲線自上方傳來,一抬眼我正好和鏡片後的雙眼四目相接,他垂下的眸子裡蘊含著不滿。

「妳跑——」那些不滿很快成為一抹錯愕,連問句都啞聲。

啪嗒。

眼淚大顆大顆地從我的眼角滑落,那不只是淚珠落地的聲音,我想,那也是我拚命守護的、在月島面前微不足道的自尊心碎裂的聲響。

我真的沒想哭的,我的理智告訴我,我應該很平靜地和月島螢說一聲我沒事再大步流星地離開,可事實擺在眼前,我只是抓著他的上衣衣角瘋狂掉眼淚。

「⋯⋯妳哭什麼啊。」沈默了一小會兒,月島有些無所適從地說:「要哭出去哭,別佇在門口當門神。」

隨著搖頭的動作滑落的是更多的眼淚。

「阿月!」

「月島!」

「怎麼能叫人家女孩子滾出去哭?!」

大概是他的前輩和同儕們吧,從一開始就在旁邊藉著貨架偷看,接二連三地發出不贊同的聲音。

「我不是讓她自己滾⋯⋯算了。」他暴躁又無可奈何地嘆氣,長臂托住我的背往懷裡一勾,另一隻手關上了店門,「不出去就進來。」

鼻子撞到他的胸膛,有點疼,我趁亂把眼淚都糊在他的制服外套上,月島輕嘖了聲,卻沒有把我推開。

「月島,你把女朋友弄哭了嗎?」

「為什麼你這傢伙還能有女人緣啊?」

「你的態度太差了啦——」

「我說前輩們。」月島螢皮笑肉不笑地打斷其他人的嘰嘰喳喳,說:「能不能先出去呢?」

幾個人才說要把空間留給我們,戀戀不捨地走出商店,其他一年生也被小忠推了出去,我沒錯過他擔憂的眼神,但我卻沒法扯出笑容令他安心。

「總是和我裝不熟的鄰居小姐。」月島螢的語氣算不上溫和,但還是比往常更有耐心,「現在能說說發生什麼了嗎?」

「我被人尾隨了。」一開口就是濃重的哭腔,殘餘的幾分自尊心更讓我無地自容,「但我什麼都沒看清。」

「所以說不是讓妳和我一起回家嗎。」

月島輕飄飄一句責備,我的眼淚又洩洪一樣湧出來,他其他的話來不及出口就咽回喉嚨裡,他終究是在我止不住的嗚咽前投降。

「行了,別哭了。」終究是看不過去,他一邊嘆息一邊替我抹眼淚,動作不能說溫柔,但沒來由的示好讓我更委屈了。

我想他到底是從未哄過女孩子,否則大概會知道一句「別怕了,我不是在這嗎。」容易讓人哭的更兇。

就算我討厭月島螢,但我心知肚明,這種脆弱的時候,我大概還是最信賴他的,只是我不願意承認罷了。


4

一場驚嚇後我馬上病倒了。

不湊巧的是父母臨時得出差,我再三保證過自己一個人沒問題,他們才一步三回頭的出門。

我燒得昏昏沉沉,午餐微波冰箱裡的白粥,草草吃了兩口又趴回床上去,遲遲未降下的溫度讓我覺著自己真有可能把腦子燒壞。

一定是這樣,否則我怎麼會一睜眼就看見月島螢。

「醒了?」他伏在我的書桌前做作業,窗簾沒拉上,夕陽的餘暉映在他的臉龐彷彿鍍了金粉,「一覺睡到現在,妳可真行。」

「你球隊不用訓練嗎?」我的聲音比想像中的還乾啞又羸弱,像朵蔫掉的花,「不對,你怎麼進來的?」

「先喝水,難聽死了。」月島長臂一伸,把床頭櫃上的保溫瓶輕而易舉地遞進我手裡,「請假了,叔叔阿姨給我的鑰匙。」

我稍微潤了嗓,幾口溫水讓我好受許多,「我沒事,真沒事。」

月島螢勾勾唇角,帶起一抹嘲諷似地笑意,「得了吧,臉白成這樣最好沒事。」

「退燒了沒?」

「退了。」其實還能感受到身上不尋常的溫度,但我只希望他趕緊走,我不想所有脆弱都在他面前一覽無遺。

「撒謊。」月島的手心不由分說地貼到我的額頭上,離開前又輕拍了下我的髮頂,「燒成笨蛋了?」

「你說誰笨呢!」我狠狠地瞪他,盡力忽略額頭和眼眶蔓延的熱意。

「看誰應聲囉。」他狹促地笑了一聲,才起身往我的房間外走,「我去拿藥箱,免得某人真燒成傻子。」

等到門關上後我的眼淚才憋不住地落下來。

果然一發燒就會想哭啊,不舒服的熱度連帶著讓眼眶發熱發酸,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又更難受。

真麻煩啊,我這個人,我有些自暴自棄地揉眼睛。

門突然又開了。

「不是吧,我就出去五分鐘,妳又掉眼淚?妳是什麼牌子的灑水器嗎?」月島螢手裡是退燒藥,還有熱過的白粥,大概是對我的眼淚沒辦法又頭疼,但又惦記著不能對病患太粗暴,最後只能無奈地蹙眉。

「別哭,我不走。」他把瓷碗強行塞進我的手心,盯著我吃完又吞了藥片,才又坐回書桌的學習椅。

我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誤會,我這次落淚純粹是發燒難受,但卻被月島是為沒有安全感的訊號。

大抵還是有些難為情的,我把自己塞回被窩裡面,他說的別憋死了全被我當成耳旁風,等迷迷瞪瞪又醒過來時全身都出了汗,燒也退得差不多了。

已經是後半夜,桌前的窗簾仍是大開,幾縷月光透過玻璃灑在月島螢的身上,他睡得安穩,呼吸輕緩又均勻,長手長腳地縮在狹小的書桌裡看著不大舒坦。

有的人連趴睡都好看,沒戴眼鏡的樣子又少了幾分銳利,他現在的樣子像極了街角寵物店裡總在暖陽裡睡覺的金漸層。

我不情願地覺得自己真的是燒昏了頭,他可是說話惡劣的月島螢,才不可能會像那隻拿頭輕蹭安慰我的小貓咪。


5

經歷那回事後田徑部部長也嚇了一大跳,愣是把訓練挪到了早修前,是以清晨就得往學校去。

帶著睏意遲緩地出門,見到月島站在我家門口的瞬間我懵了一瞬,問:「你為什麼⋯⋯」

接著一拍腦門,肯定又是媽媽跟人家閒話家常的時候提到的!

「慢吞吞的,妳是蝸牛嗎?」說罷也不等我有沒有跟上,徑直往前走,「妳不會以為早上就沒有壞人了吧?」

又是那種口氣。

我趕忙跟上他的步伐,並踩了幾腳他的影子全當洩憤。


6

事已至此,我和月島螢大概算是單方面破冰,總覺得應該要感謝他,但我始終拉不下臉。

月島看出我的難堪,偶爾嘴倒也不那麼壞,「前輩們同意妳在體育館等練習結束。」

「還有,我想吃甜的。」全當答謝。我看懂他面上細微的表情。

是以放學後我抱著書包,坐在場邊寫作業,偶爾還要閃避飛來的排球。男子排球部的前輩人都不錯,和月島螢相比可以算是和藹可親。

「妳還是這麼認真。」小忠在休息的時候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閒聊。

「我不想輸。」雖然在成績這方面我也沒有贏過——但有一兩科能超越他,我才不會白白錯過。

「妳這麼在乎——」小忠放下水瓶和毛巾,語氣裡帶著篤定:「其實妳根本不討厭阿月吧。」

我久久不能回神,如果說我對月島的在乎並不是討厭,那會是什麼?

「冒失鬼。」思索中的我在回家的路途不小心撞到月島兩三次,他出言譏諷:「連路都走不好?」

暫時沒心情理會月島螢,他提走我手裡反覆碰撞到身體的塑膠袋,裡頭是幾瓶給他買的草莓牛奶,兩條軟糖,還有夾心餅。

都是按他的口味來的。可月島螢卻不給面子的皺眉,問:「沒有巧克力?」

巧克力?「是有啊。」

我從背包的口袋摸索出一板全新未開封的巧克力,是黑巧克力,不甜還苦澀,我疑惑地說:「這你又不喜歡。」

而且這是下午班裡同學給的,雖說我拒絕了告白,但於情於理還是收了巧克力,我的良知告訴我轉送別人的心意不大好。

「妳也不喜歡。」月島螢完全沒有要聽我後續的解釋,逕自抽走我手上的小盒子,「替妳處理了。」

月島有時候也會出現難以理解的行為,就好比嗜甜的他放著鮮豔的糖果不要,偏偏要走了苦澀難以下嚥的黑巧克力。

叛逆期的傢伙連口味都變得古怪。


7

我不大去看月島螢比賽,他的原話是——反正只是社團活動而已。

「又不一定要看你。」話說的有點刻意,我純粹就是嘴上也不服軟,「我可以看小忠發球,翔陽的扣殺也很帥氣,前輩們⋯⋯」

「是是是,那可以請妳安靜嗎?一天天像麻雀一樣不煩人?」月島突然打斷我的話,「對著我誇其他人,他們也聽不見啊。」

好想毒啞他,什麼時候我也能學會烏蘇拉的魔法呢?不對,這傢伙也不像小美人魚啊,雖然確實很漂亮。月島螢像一彎孤月,眼睛折射月光,藏在眼鏡背後的瞳孔清透深邃而明亮,落在纖長顫動的睫毛上。

「一直盯著別人的臉看很噁心啊。」月島螢不動聲色地撇過頭,留給我他毛茸茸的後腦勺。

「你這麼惡劣,怎麼還有女孩子會喜歡你啊⋯⋯」我小小聲地嘀嘀咕咕。

「真是抱歉,就是有人眼光這麼差勁。」他聽後側頭看過來,笑意不達眼底,「不也有人喜歡妳這個小矮子?」

「你!」

「妳呢?討厭我?」

我愣住了。

照理而言,我該很篤定的點頭,說沒錯我討厭你,非常討厭。可小忠說的話還在耳邊盤旋,我或許並不討厭月島螢,月島螢也不討厭我。

那那些針鋒相對和過度在意又算什麼?

「討厭就討厭吧。」見我沉默,他笑,面上不甚在意,但卻能聽出一絲自嘲,「畢竟我又不是愛哭鬼,被說一句討厭也不會掉眼淚。」

我的喉嚨就像塞滿了浸濕的棉花一樣堵得慌,怎麼樣也沒法把那兩個字說出口,彷彿全身心都在否定這件事。

「月島螢。」我看著他,眼神再一次落入那一抹月色裡,「我不討厭你。」

我的秘密已經被他撞見兩三回,笑也笑過鬧也鬧過,找不著其他的證據佐證厭煩他的理由,所有線索都指向了它並不存在。

「那還真是榮幸。」


8

和白鳥澤的那場比賽我到底偷偷摸摸的去了。預選賽格外漫長,等回過神來,我已經抓著月島螢受傷的那隻手啪嗒啪嗒的掉眼淚。

就,挺尷尬的。

尤其其他前輩也還在場,明光哥的嘴巴張得彷彿能放下雞蛋,他有點結巴地問:「不是,所以不是脫臼是斷掉了嗎?」

「沒那回事。」月島難得有些慌張,他大概覺得我像年久失修關不上的水龍頭,一籌莫展,「妳先停⋯⋯」

「我不要!」哽咽地大吼總是伴隨破音,如果我是旁觀者大概也會像田中前輩一樣笑出聲。可是已經忍耐很久很久了,從攔下第一顆球開始直到受傷,回場比賽後獲勝,我的眼淚早就在醞釀,如今看月島螢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輕而易舉地讓我的淚腺失守,原先憋住的淚一起溢滿潰堤。

月島無措地想搬救兵,善解人意的菅原前輩推搡發呆看戲的隊員,一邊朝我眨眨眼。「好啦——月島,我們先去車上等你哦。」

這下他得單獨面對我,和我的眼淚。

「我身上髒,衣服沒法給妳當手帕,妳最好自己停下來,哭包。」他終究是說出了我最不想被稱呼的暱稱第一名,可現在我全然不在意了,「動不動就哭,水做的?還是受傷的是妳?」

「看起來很痛啊。」抽抽噎噎。

「又不是妳痛。」

「我也疼。」

「哈?」

「你不是說排球只是社團活動而已嗎!」我小心避開傷處,死死攥住他的手,指頭修長白皙,手心的薄繭能看出訓練的痕跡,這隻往日漂亮的手如今傷痕累累,思及此眼淚更失控。

「妳管太寬了。」月島毫不留情的抽回手,留給愣在原地的我一個遙不可及的背影。

月島螢還是那個月島螢。

凡人觸碰不到的孤月,而非我能染指的存在,那些百般容忍皆是鏡花水月,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試圖去觸及不屬於自己的月亮。

他就該高懸夜空——

悵然地往前邁了一小段路,想尋個洗手間洗把臉,還沒來得及走遠,手腕被猛然一捉,我猝不及防地向後退了三步,轉頭和去而復返的月島螢來了個四目相交。

「迷路的小孩都知道要在原地等家長,妳冒冒失失的要跑去哪?」他皺著眉頭,毫不留情的責備,手上抓的一把紙胡亂地在我的的臉上擦拭。

「反正不找你了。」我嘴硬。

「還沒搞清楚我是為了哪個愛哭鬼?」月島晃了晃手心已經浸濕的衛生紙團,挑眉,復而長嘆一口氣,「真是專門來討債的。」

——他對我的眼淚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上輩子欠妳什麼了?嗯?」月島螢握住我手腕的力度和剛才我抓住他手心一樣緊,我是怕他離開,那他呢?

「哄這麼多次,就算是十惡不赦的罪也該饒了我吧。」

你大概是偷走了我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或許是我的感情、或許是我的心。情緒才容易被你牽著鼻子走,過度在意你說的話,總是不停地在為了你掉眼淚。

「欠我一個男朋友吧。」

「⋯⋯說什麼胡話。」他抬起沒受傷的那隻手,往我的額頭彈了一下。

月島螢還是一樣討人厭,我討厭自己喜歡他,討厭他不在乎我,討厭近在眼前卻只能遙遙相望。

那些過度在意和不想被他瞧見的自卑——

「月島螢,我想我喜歡你。」

「你的答覆呢?」

回答我的是沉默,久久的沉默,還有良久以後急迫寬大的懷抱。


9

——第一次見有人告白的時候哭得像失戀。

——再哭我就把妳丟在體育館。

瞟了眼他緊扣我掌心的手,緊張和熱意讓相接處有些濡濕,我總算有機會損回去:「那你倒是鬆手啊。」

「怕妳在這裡當無頭蒼蠅,哭鼻子也沒人理睬。」

但我們始終都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10

如果月亮聽得見,那請聆聽我內心的聲音,我非常非常喜歡你。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