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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麼「果然,還是不行吧。」
莫蘭此話一出,威廉就停下他正在解釦子的手,略為困惑地看向對方。稚嫩臉龐上不解的迷茫神情,配上他坐在床邊解衣的動作,活像剛睡醒的孩子聽不明白旁人的話語。如果是那麼嬌憨可愛的場景就好了,莫蘭忍不住期許起來,若現在是一個風光明媚的早晨,他不介意扮演一回溫順的僕人,吃吃地笑完小主人的懵懂姿態,好好解釋一番,幫人換上正式服裝就能交差。
現實是殘酷的,而夜是黑的。莫蘭半跪在床邊,一段指節正勾在威廉的襪子裡,把它從原有的位置拉下半截,平白讓吊帶和襪頭間的白皙肌膚暴露出大半。若不是中途停止動作,不僅襪子,莫蘭會一件件脫下威廉身上的衣服,並且,就讓他維持著赤裸的模樣。
這樣,不管怎麼想都很奇怪吧?莫蘭總算從混亂的神智中找回了些許理智,試圖用語言說服威廉廢棄他突如其然的提案——要人幫他渡過發情期。
威廉沈默地眨了眨眼睛,眼神在莫蘭因為生理變化,褲子布料被撐起的股間巡弋一番,才緩緩地問:「為什麼?我原先還有些擔心莫蘭只對女性的身體有感覺,但⋯⋯」
「咳⋯⋯!」莫蘭忍不住用咳嗽來掩飾自身的尷尬,威廉直白的視線和言詞真是讓他難以招架。「你發情的味道這麼⋯⋯我要是毫無反應難道是死人嗎。」
「那不就是沒問題了嗎?」
眼見威廉手一動,胸前的釦子又解開一顆,莫蘭直把視線撇開,內心心虛不已。雖然他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為何要心虛。
「不⋯⋯」看威廉疑惑的目光又望過來,莫蘭支支吾吾地解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剛才也被你說服了。與其獨自忍耐發情熱帶來的不便,不如找人紓解,早點結束發情期比較有⋯⋯效率。」莫蘭遲疑了一下,才復述出那個詞。他莫名地對這個形容有疙瘩。
「嗯,上校可以理解的吧?畢竟你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做的。性慾和食慾並沒有什麼不同,既然有需求,那就想辦法滿足慾望。」
「我並不是反對你做,而是⋯⋯對象的選擇。即便路易斯不行,那麼阿爾伯特呢?同樣都是計畫的一員,阿爾伯特比我更適合吧?他也是有受過軍事訓練的,我想也不會發情失控標記了你。」莫蘭越說越是覺得有理,語氣漸漸篤定起來,說到最後已完全捨去心裡發的虛,可以直視著威廉說話了。
威廉毫不迴避與其對視,他像是思考似地靜了幾秒,末了卻是雙手捧起莫蘭的臉頰,左擺右擺地端詳,愣是把莫蘭晃得困惑不已,心底不禁懷疑起來:難道威廉現在才開始思考這點嗎?
「嗯⋯⋯阿爾伯特哥哥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不過哥哥是個認真的人呢。而且,就經驗來說,不是上校你更豐富嗎?」
這話聽起來可真不像是在稱讚人,反倒有暗諷他風流成性又不負責的味道。沒想到他對性的開放態度會有被人認真評論的一天,莫蘭汗顏不已。他相信威廉只是就事論事,既沒有要稱讚也沒有想嘲諷的意思,只是這話真是怎麼聽怎麼尷尬。
「好吧,我姑且相信自己是最佳人選。」莫蘭洩氣地兩手一攤,卻沒有伸手乾脆地把那半脫的襪子脫下,而是換了副嚴肅表情,問:「但是威廉,你知道吧?就算很低⋯⋯我失控的機率並不是零。」
牽扯到數字的話題似乎引起了威廉的重視,他也放下了手改撐在床沿,上身微微後仰,歪著頭促狹地笑了起來。
「上校,很擔心?」他問。
難道這不是最該擔心的問題嗎?沒想到會換來威廉如此輕鬆的態度,莫蘭扁起嘴,一時無話。雖然威廉年紀尚輕,但他可不會因為他的外表就認為他真的是個涉世未深的純真少年,不懂得「標記」代表的意思。畢竟,即便表象再怎麼惑人,莫蘭早已無數次憑藉著威廉在他身上綁上的絲線,如戲偶一般被操縱著染上了鮮血⋯⋯
標記,意味著支配與被支配,質變的信息素將超越主體原有的意志和意願,流淌在血液之中,從根本改變一個人的思維。那幅度已經不是發情熱引發的週期性干擾可以比擬,莫蘭不認為威廉可以接受自己的思考因此受擾,甚至是改造。
正斟酌著該如何強調風險,威廉卻搶在那之前開了口。
「我從小就一直疑惑著,為何會有階級這樣的規矩存在,並且人們對此深信不疑,因此衍伸出無數的罪惡。上校,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所以猶豫,但你究竟在擔心著什麼呢?」
威廉伸手撫上了莫蘭的臉,在閃爍目光的注視下,手指輕柔地觸碰莫蘭的上唇,並向上推開,露出了齒列和些微粉色的牙齦,他看著他尖型的犬齒,可以用來作案的兇器,輕輕地笑起來。
「你因為社會氛圍,隱隱約約地相信著,只要這裡⋯⋯」以指腹摩挲著犬齒尖端,感受它的堅硬,「刺破我的脖子⋯⋯就能改變什麼嗎?」威廉笑瞇了眼,只問:「明明說過要將一切獻給我?」
夜深人靜,屋子裡只在床頭點了盞油燈,昏暗得很,莫蘭卻被那笑容晃花了眼,呆楞得無法言語。他聽見了叩隆叩隆的聲響,正是火車運行的聲音,它在常理上奔馳著,卻因為威廉的話逐漸偏離軌道,開往未知的黑暗。莫蘭想著,威廉的話總是散發著讓人難以忽視的自信,充滿誘導人心的魔力,彷彿那即是真理;他的態度,彷彿提出質疑的自己才是錯誤的一方,讓莫蘭在恍惚中開始思考,為何自己會認為標記是一種代表掠奪與傷害的行為。空氣中瀰漫著發情的煽情氣味,刺激著莫蘭的神智,潛藏在理性下的本能悄悄抬頭,煽動:讓結果來證明吧,咬下去,他就會知道⋯⋯
無聲地開闔著嘴,莫蘭在越界的境界線上像預備起跑那樣抽動肌肉,最終,卻在威廉始終如一的淡然注視下冷靜下來。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暮地低下頭,執起他主人細瘦的手,在手臂落下一個吻,一如他宣示效忠時同樣虔誠。
一切都在威廉的預算之中。莫蘭想著。威廉知道他是萬不能接受自己因為信息素隱憂而失手的,早就預料到他會順應要求;退一步來說,即便那萬分之一機率的意外發生,最終被支配的——肯定也是他。
真困難啊⋯⋯在威廉無法看清他表情的角度,莫蘭露出苦笑。想成為一個人的英雄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