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ions ── Autumn I》
Reno Damon安索格,本是一處海景優美、漁貨發達的海港,如今遭受戰火摧殘後,滿目瘡痍。
入秋並未完全帶走夏末遺留的炎熱,空氣中瀰漫著焦味及惡臭,全副武裝的協會醫生踏在這塊土地上的步伐顯得無奈且沉重。他們必須把屍體搬運集中,做個簡單的登記,然後堆在一塊全燒掉。這是工作之一,順道搜尋有無其他生還者,即使他們凶多吉少,即使蠻族是否已經全數撤退或殲滅他們也不敢肯定。
一名倖存的士兵靠著頑強的意志求救,他匍匐爬行,艱難的握住醫生的腳踝,抓住了那唯一的希望,用盡餘力,顫抖的開口哀求救他,聲音聽起來破碎微弱。
那名醫生見狀,僅是招招手,示意其他同仁拿著擔架過來。
得救了。士兵心想。
血污遮蔽了雙眼使得他看不清醫生的相貌——那張面具,士兵感覺到對方蹲了下來,一邊握住他的手一邊按著他的肩膀安撫,低沉的嗓音帶給他一股安定的力量。
『可憐的孩子,堅持住吧,你會活下來的。』——至少現在。
※ ※ ※
修道院被設為緊急庇護所,他被安置在臨時病房裡,因傷勢惡化發炎而高燒不退,整日昏昏沉沉。週遭不乏充斥著其他傷患的哀嚎呻吟,和醫謢人員忙碌的叫囂,實在稱不上是個適合休養的安靜場所。
這沒什麼。他想。比起當時在戰場上要面對的廝殺戾氣要好太多了。
何況,他總能在恍惚之中聽見有人在他床邊吟誦著像是某種方言的祝文。還有人在為他祈禱,這份心意令士兵的心情平靜下來。他認出那聲音是他當時遇見的醫生,於是喃喃開口道謝。
『你很勇敢,孩子,保持你的信仰,麻藥褪下後你還有一段日子要熬。』
醫生輕撫他的額頭說道,語調一貫的平穩柔和。
士兵的眼皮過於沉重,在努力睜眼看清醫生的長相與乾脆闔上之間短暫的選擇下,最終仍然敵不過睡魔的攻勢而沉沉睡去。
※ ※ ※
他覺得自己好多了。這是士兵今天清醒後的第一個想法。
他的意識清晰,並感覺身體輕盈許多。不過也許是麻藥尚未完全褪去,也許是被褥太重了,士兵嘗試起身躺坐時能感受到自己無法靈活運用身體。
『你最好還不要任意行動,你當時的傷勢非常嚴重。』
罕見的,醫生制止他,口吻帶著警告意味。
士兵沒有多想,他淘淘不絕的敘說自己的狀況多好,並感謝醫生這段日子的照料,直到——直到他注意到覆蓋自己下半身的被子尾端不自然的塌陷,瞬間,某個念頭讓他頭袋一片空白,他茫然彎身壓下棉被,沒有摸出那應該要有的腿形,他的小腿也沒有得到應該要有的重量。
『我說過,你當時傷得很重。』
醫生提醒他。
士兵顫顫的掀開被子,瞪著自己的下身,屬於自己的雙腿早已不翼而飛,斷面被層層繃帶嚴密包裹。他還是下意識的去摸索,但是那裡什麼都沒有。
「啊……啊……」
衝擊的真相使士兵喪失組織語言的能力,要找回一切是如此困難。
『我盡力了,你確實活下來了。』
原本讓人安心的嗓音,此刻卻像是炸藥那般轟炸掉他的理智。
「腿呢?我的腿呢?……」士兵著急的胡亂揮手,找著已不存在身上的部位,並用力蹬著大腿,情緒逐漸升高,只找回力氣的他轉身對醫生大喊:「醫生!我的腿呢?它們去哪兒了?在哪裡啊——我的腿本來還在的啊!」
醫生即時招來其他成員壓制住士兵,不顧他凄厲的悲嗚以及不甘的掙扎,被強灌鴉片汁液,要他鎮定下來。鴉片很快的發揮作用,他渾身飄飄然,意識漸漸模糊,外頭的紛擾緩緩離他遠去,只有醫生的話語始終格外清楚,彷彿成為惡魔的呢喃——
『——為了保全性命而付出的代價,你有足夠的信仰承受嗎?』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