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read?

Misread?


  人類真的有順應天性的必要嗎?

 

  近乎放縱的夜與石楠花氣味會在深夜使人清醒,巴雷特偶爾會在這種時候抱著敬業的、累得脫力的兔子出神。曾被他擁入懷裡的軀體每一具都溫熱乖順,金錢帶來的臣服與揮霍會使人身心舒暢,樂於將沉睡的兔子擁得更舒適一些。戴上面具之前揮之不去的鬱結與病痛在夜裡都變成了玩笑,即使他那般清醒,覆蓋其上的灰塵也早已厚重得他幾乎想不起來那是什麼樣的感受。

 

  時間越久遠,面具之下屬於人的面容便越不清晰。

 

  他很清楚自己正在成為巢穴的一部分,卸下面具也無法欺騙自己不是野獸的一分子。釋放本能的代價是抹去理智,在衝動褪去時和理智一塊回籠的還有浪潮般的厭惡感。那些汙泥隨著時間過去堆積於心,直到再也無處堆放。

  巴雷特並不將之怪罪於葛蘭,畢竟收下邀請函的是他,戴上面具的也是他,咎由自取,需要釋放基因之中的壓力的本就只有他。提供幫助的友人有什麼錯呢?他想他一直都是這種人,只是他不願意面對。

  但,真的有面對的必要嗎?

 

  「都這個年紀了,你還在糾結這種事?」

 

  收到聯絡時,葛蘭一如往常,並未對自己介紹的場所有何疑問,也不對老友質疑。他只是不理解巴雷特的矛盾,這人的偽善與面皮一樣撕不離皮囊已經足夠可笑了。他還記得這傢伙將兔子們與過去的自己相接時愚蠢的模樣,在吃人的巢穴吞食血肉的同時還在尋找具有未來性的人本就荒唐,沒想到如今又有新的思考將其束縛。

 

  誰說荒唐的是有錢人的娛樂?在他看來,荒唐的只有巴雷特一個人。

 

  「就像你一把年紀了還在被催婚一樣,人各有困擾?」巴雷特笑眼看著坐在卡座另一端的朋友,並未因對方的無禮提問而感到不悅。撥出電話時他只想索要葛蘭的公司開發的抑制劑,沒想到對方逕直要求見面。他不是很理解兩人在這種話題上再次相見的必要,但還是赴約了。

 

  是他有求於人。

 

  「怎麼,過不慣狗的日子,還是想回來做個連狗都不如的人嗎?」葛蘭靠在長沙發上,兩手大張橫在椅背上,嘴上嘲笑的習慣永遠改不了,「我可搞不懂你,有這樣的需求,又不願意正視需求,毛病怎麼那麼多。」

  「所有人都正視需求的話,你的藥廠會倒的。」手心向上,巴雷特朝葛蘭挑眉,並未正面作答。

  藥物是生活的手段,而他樂於以這樣的方式維持理智,即使這代表他需要犧牲一些享受的可能也一樣。而且,也不是說吞了藥片就從此止步於巢穴外。在徹底厭棄野獸的領域或是他自己之前,他還是那裡的一分子。

 

  「給我吧,你很忙,我也是,聊天可以下次再約。」

 

  葛蘭嘁了一聲,從西裝口袋裡摸出兩盒藥,精準的拋到巴雷特手中。他向來不給客戶好臉色,但他不會反駁這樣的事實,他的確是靠著荒唐愚昧的人在賺錢。他不跟錢過不去,至於朋友想如何並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他們之間的情誼只夠他在死人的時候幫忙收屍。

  「不收你錢了,吃完再找我。」他說,「最好你是對的,吃完活得沒那麼可憐一點。」

  他們沒有長談的必要,見上這一面也只是為了確認此刻的巴雷特究竟是人是狗。幾句話之間葛蘭便判斷出來了,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是條狗,會咬人、會守衛自己領地的狗。

 

  「當然。」將藥收進口袋,巴雷特向葛蘭點頭致謝,像是對葛蘭的想法毫無所覺,或是選擇性的不發覺。他也不想長留,話題結束得很快。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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