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eor Shower

　　屋裡的暖燈散發著和煦的橙色光暈，雪無聲地走到透的房間門口，小心翼翼地從走廊上探出腦袋。透正埋首在書籍中，微蹙的眉頭和撐著下顎的手表示出明顯的糾結。雪看見他揉揉太陽穴、拿起桌上的茶水啜飲，疲憊地吁出一口氣後繼續翻閱研究資料。

　　雪慢吞吞地退後，耳朵隨著有些黯然的情緒垂下。他太喜歡魔女大人了，原本想問問對方能不能陪自己去外頭散步一會兒，但看見透認真投入的模樣……擔心魔女大人會覺得煩厭，自己還是不要打擾比較好吧。他小跑到門前，坐在門口、把鞋子穿上，然後捧著手裡冰涼的雪兔走出門。

　　夜風沁涼，雪有些踟躕，害怕寂寞的他看著空無一人的森林感到退縮。今天有流星雨，森林裡珍貴的星夜花會盛開──透忙到忘記了，但他還記得。他想替透將花朵採回來。

　　他摸了摸項圈、把雪兔按到心口，深呼吸，勇敢地往前。

　　雪兔的溫度和項圈上屬於魔女的氣息都持續著，讓雪隨著距離流逝的安全感稍微回升，他記得星夜花大概的方向，應該在森林深處的某個空地旁……雪循著記憶，意外順利地抵達。

　　流星雨尚未開始，星夜花仍然含苞待放、並未盛開，看起來和尋常野草沒什麼差別。雪乖巧地蜷縮在一旁等待，靜謐的森林讓他的呼吸平緩下來，等著、等著，竟不小心睡著了。

　　他腳邊的使魔雪兔分裂成兩隻、四隻、八隻……雪兔數量越來越多、形狀也越來越小。無數迷你雪兔包圍著淺眠中的小兔子，陪著他進入夢鄉。

　　「小兔子？」讀到一個段落，透疲憊地闔上書，起身尋找雪的蹤影。發現對方不在屋內、門口的外出鞋也不見了，透先是有些困惑，而後猛然想起今天流星雨將至的消息。

　　前些日子，想多留時間陪陪小兔子的他想到這個時機，以採摘能入藥的星夜花的名義約定一起出去。但他剛才卡在某個問題找不到癥結點，好不容易解決，才發現自己差點忘記。

　　雪向來單純乖巧，想必見他在忙，便自己出去……儘管之前他都採取放養態度，但難免還是會擔心。夜裡的森林很幽靜，雖然不至於碰到什麼危險，但若是迷路了該如何是好？

　　思及此，透披上外套，提著提燈大步向外走。

　　他難掩憂心，匆匆來到森林深處，直到看見雪的影子才放鬆下來，隨手將分裂的雪兔凝聚回一隻，然後伸手輕輕拍著雪的肩膀。

　　「醒醒，小兔子。」他頓了頓，放柔聲線：「別著涼了。」

　　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迷濛地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就是他最喜歡的魔女大人。

　　「透。」他開心地喊，兔耳瞬間豎起。

　　看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雪，透將手移到他雙耳中間，揉了揉他柔軟的頭髮。雪瞇起眼，舒服地露出淺笑。

　　透將小兔子扶起，正想說些什麼，忽然凝住了。他側開身子，在雪略帶疑惑的怯怯注視下示意他看向蒼穹。

　　穹頂中央絢爛散開的流星雨彷彿無聲而盛大的煙火，在照亮雪的眼眸。他興奮又緊張地扯著透的袖口，眼角餘光看見純白色的螢光在自己腳邊盛開。

　　……花開了。

　　雪看得目不暇給，一時竟不知道該看哪兒好，看著他單純天真的反應，透眼神微暖，彎腰摘起一株星夜花塞進雪手裡。雪捏著星夜花，舉起手，看見螢光與流星同時點亮整個夜色。

　　「喜歡嗎？」透問他。

　　雪乖巧點頭：「喜歡！好看。」

　　「喜歡就好。」透頓了頓，沒怎麼說過這類型的話，他稍微組織自己的語言後才補充：「以後，我都陪你一起看，小兔子。」

　　怦！雪的心重重一跳。他不敢相信地看向透，深怕是自己聽錯了。得到透的肯定後，他小心地笑開，只覺得眼前所見竟比剛剛的流星雨還要──雪不太會形容，他只知道自己內心噴湧而出的是滿滿的「喜歡」。

　　最喜歡魔女大人了。

　　流星雨即將結束，雪趕緊將剩下的星夜花摘下，將一整捧抱在手裡。透看著白白的兔子抱著螢白色的花，乾淨得讓他平時被許多繁雜的事情困擾的心都跟著淨化了幾分。

　　他們回到住處，透替雪將鞋子脫下。雪乖乖地依序抬起腳讓透幫他解開，為了保持平衡，整個人都靠在透的懷裡，被他的氣息環繞。

　　「下次是什麼時候？」雪小聲地問。才問出口就自覺失言，咬住下唇暗自後悔。會不會太心急了？

　　透卻認真地沉吟片刻，給了雪一個具體的時間。

　　兔子失落垂下的耳朵又豎起，透一面感嘆著小兔子的好懂，一面接過他抱著的星夜花、帶著他回到屋內，溫柔地輕吻對方的臉頰，補償他稍早獨自外出時忍受的寂寞。

　　吻一會兒就好，透如此想著。

　　雪兔安靜地窩在雪的肩頭，在透湊近時被擠壓得微微傾斜。歪著站了許久，等透終於退開，牠才恢復原先的重心。

　　暖燈溫度依舊，室內的空氣卻彷彿更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