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ry-go-round

『像是溫暖的春風吹過

像是命運一般找到我的

My dreams

忽然睜開雙眼～♪』

葉琳瑯原本蹲坐在機車旁的階梯閉著眼聽歌，照射在眼皮上的陽光突然被陰影遮擋，他輕哼著歌詞睜開雙眼，逆著光看見人來了，他隨即沖著對方笑了一下，「璐璐，你來啦？」

夏璐璐看著葉琳瑯額頭上沁出細碎的汗珠，亮晶晶的，在艷陽的折射下煞是好看，為對方俊美溫柔的容顏增添了幾絲賀爾蒙——不過，夏璐璐並不是太開心。

「不是說出門前要提早打給我再過來嗎？」

葉琳瑯倒還挺開心的。

他幾乎沒聽過夏璐璐用這種帶著點小埋怨的語氣講話，配上她今天穿的淡粉色荷葉邊襯衫和油亮的短皮靴，無端讓他生出一種今天什麼事情都可以順著對方的情緒——可能是因為略顯嬌蠻的樣子和特意打扮過的服裝讓她看起來像個小公主似的。

小公主，他在心裡笑了一下，如果講出來她應該只會覺得很莫名其妙吧，或是又會聯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我也才剛到沒多久，這裡有遮蔭物不太會熱。」他笑瞇瞇地回答。

「是嗎？我看你都流汗了，沒等很久就好。」夏璐璐的確鬆了一口氣，通常，整理一頭毛蓬蓬的自然捲要花費她不少時間。

葉琳瑯將手上的安全帽輕輕扣到夏璐璐頭上，仔細地避開了整理好的雙馬尾，替她繫上了帶子。

夏璐璐注意到他把兩頂安全帽都換成全罩式的，這可能加劇了他們在路上聊天的困難度，不過為她增添了幾絲安全感——在葉琳瑯之前，她從來沒上過除了爸爸的車，爸爸還是開汽車的呢。

她踏了踏柏油路面，在葉琳瑯之後跨上了機車，踩著對方幫她踢好的腳踏板，摟上他的腰，示意他可以出發了。

葉琳瑯拉過夏璐璐的手，在她掌心放了一顆糖，「睏的話吃糖啊，換了帽子騎車估計是沒辦法聊天了。」

「不過如果發現你睡著了，我會捏捏你的手。」合上她的掌心，葉琳瑯又笑著補充，「記得回應我的呼喚！」

真幼稚，夏璐璐在心裡吐槽，嘴角卻不自覺的上揚。

等到出發後她馬上撕開包裝紙吃了那顆糖。

「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啊？」她閉著眼靠在葉琳瑯背上問，很輕、很柔，幾不可聞，隨著呼嘯而過的風一起回到她的舌尖，如同嘴裡的太妃糖一樣，化成了泛著甜蜜又黏膩的喟嘆。

***

除了被臨檢查了駕照、收獲交警叔叔不贊同的眼神以外，他們在路上沒有遇到任何波瀾。

天氣還挺好的，不是普遍意義上那種好天氣——出發前的確是豔陽高照，不過突然有點變天了，霧灰的雲層堆疊在空中，迎面吹來的風很是涼快，沒有下雨前悶熱潮濕的感覺。

夏璐璐又吃了一顆太妃糖，葉琳瑯把它們都放在了外套口袋裡，而外套現在正披在夏璐璐身上，美其名曰天氣不太好怕她冷。

她其實不太怕冷，不過這不妨礙她接受葉琳瑯的好意，她還挺享受的。

第一站他們就去了整個遊樂園最刺激的雲霄飛車，是葉琳瑯選的，不過在他仔細觀察夏璐璐排隊時的表現後，決定裝作自己有些害怕的樣子。

夏璐璐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

葉琳瑯假借害怕的名義握住她的手，在每一次升高和下落時捏捏她的指尖，好像高高彈起又迅速下落的心臟從此有了歸宿。

他發誓，雖然他並不害怕，但他原先真的一點都不喜歡雲霄飛車，不過現在這種失重感令他十分愜意且舒適。

誰不喜歡這種飄浮在雲間的感覺呢？

他們接著去玩了碰碰車，由夏璐璐負責掌舵。她的技術出乎意料的很好，一路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當然沒這麼誇張，不過玩的很開心倒是真的，夏璐璐激動的臉都紅了，這種小小的競爭遊戲一向是她最喜歡的環節。

葉琳瑯的臉也挺紅的，在這種逼仄的小車裡，因為每一次的轉彎或撞擊而相互觸碰，除了令人羞赧以外也是他很喜歡的環節。

兩個臉紅彤彤的人先去吃了午飯，接著上了旋轉咖啡杯，這次換葉琳瑯掌握著方向盤了，但他把自己轉得暈頭轉向的。

雲散去天又熱了起來，他感覺被陽光趁火打劫了。

他被夏璐璐拉到邊上的木頭長椅上坐好，在等待對方回來的時間裡拿出手機，點開Instagram 在限時動態裡發了一張太陽的圖和不知所云的文字，之後閉上了雙眼，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夏璐璐太強了，他迷迷糊糊地想，好像沒有遊樂設施可以打敗她。

夏璐璐拿著冰水回來時看到的就是葉琳瑯仰著頭靠著椅背、閉著眼的樣子。她很少仔細觀察葉琳瑯的臉，倒是很常看著他的眼睛——不過現在他閉上眼睛了。

她悄悄繞到葉琳瑯背後，居高臨下地用目光描摹著他的臉。

他很白，在陽光的照射下看著有點透明，深邃的五官不顯冷峻，反而很溫和秀美。配上細長又上揚的眼尾和鼻尖的紅痣讓他看起來像個漂亮又脆弱的洋娃娃。

沒有星辰似的眼睛也很好看，特別是鼻尖上那顆嫣紅的痣。她看著葉琳瑯的鼻尖，隨著陽光灑落緩緩低下頭，屏住呼吸，她的唇湊近了那顆紅痣，卻在觸碰前緊急煞了車。

薛定諤的貓——在打開盒子前，這隻貓處於死亡和生存的疊加態，連偵測這樣沒有威脅的動作都有可能干預這隻貓的生死，何況是一個輕柔的吻呢？

就像他們之間的感情，好似處於一種嬉鬧和戀愛的疊加態。她分不清楚葉琳瑯是不是認真的，不妨保持這種模糊不清的狀態，她暫且不想成為落下刀片的處刑人。

她感覺自己猶豫了很久，也不過堪堪過了一秒鐘。她想在葉琳瑯發現之前趕快起身，但如果陰影突然失蹤會很奇怪吧？

夏璐璐伸出手蓋住了葉琳瑯的雙眼，用飽含水珠的冰水瓶子取代了原本可能落在鼻尖上的吻。

「還不舒服嗎？」，是她裝作漫不經心地詢問。

沒有人知道她的理智在短短一秒內被摧毀又重建，搖搖欲墜地擋下了慾望。

「沒有。」葉琳瑯拿下水瓶，透過指間的紅光看著夏璐璐，「我夢到你了。」

「你睡著了？」夏璐璐沒有挪開她顫抖的手，怕被對方看到她才剛平復又燒的通紅的雙頰，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複述他的話，「你夢到我了。」

不是疑問句，葉琳瑯也沒有答話。他握住夏璐璐遮在他眼前的手後起身，順勢牽著對方往前跑，朝著夏璐璐笑，「走吧，旋轉木馬！」

他夢見夏璐璐捧著裝飾華麗的盒子，穿著綺麗的紗裙，風輕柔吹起她粉色裙擺，使她整個人在陽光下散著柔和的光芒。她微微笑著，端莊又溫婉，側坐在旋轉木馬上面朝他招手。

他幾乎立刻想起那個神話，潘朵拉的魔盒。但夏璐璐不是潘朵拉，她手上的盒子也不是魔盒——那裡面應該裝著葉琳瑯的心。

他熾熱又真誠的心。在交往過這麼多女朋友後十八歲的夏天，他又初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