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dical record ✞ Autumn I - N.A.

　　01.

　　末夏的雨汛久經醞釀，濕了整個瓦艾克特。除了潮悶的氣息和被雨水打壞的花葉，還有午後天邊偶再稍來的幾聲悶雷，青苔自縫隙爬上了城裡的石階與牆縫，積潦與蚊蠅也悄悄在角落叢生。

　　宅邸四處燃燒著薰香想除卻濕氣，除了乾燥花植獨有的氣味，不時還有東方特有的香料味混雜——她還記得那是萊拉帶過來的，其中她最能感到安神的是軟琥珀結晶的乳香，既聖潔而純淨，裊裊流煙是連接天堂與人間的垂絲，刻進鼻腔與骨裡的是忠誠的印記……

　　聽完夏佐的報告後，奈里亞終於抬起眼皮，一點水汽在眼角凝結成珠，像是自剖開的樹皮劃痕凝合的乳香樹脂。她抬手輕輕抹去，才自喉間緩慢吐出一字：「嗯。」

　　為往迪爾泰，她勢必得缺席今次禱會。「先替我備上衣裝吧，今夜得去打個招呼。」

　　02.

　　「哦，不愧是阿爾涅斯大人。成為醫者後更較以往來得忙碌多，連禱會也沒法來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阿爾涅斯小姐也是奉真主之令，更何況小姐慈悲，是不可能放任人民諸子獨受苦痛的……」

　　「……願真主撫去所有受惡魔汙靈魂之穢惡。」

　　「——感謝諸位諒解，奈里亞·阿爾涅斯今夜亦向真主與在座諸位，獻上最虔誠純摯的祝福。」

　　03.

　　尚未結出飽滿的麥穗，有些麥子便因沾滿了雨水而低垂。閒置農舍外的水桶和新積的雨窪看著一點也不透徹，蚊虻縈繞，忙著尋找可寄生於其產卵的牲畜與汲血的對象。

　　這次造訪診治的對象並非貴族，就「觀察名單」而言也相當特別，是迪爾泰的大農戶——瓦倫·班諾。這位先生在迪爾泰擁有最大的麥田與養雞場，在量產一般作物的同時也為克勒門斯貴族的日常食材供應，包含阿爾涅斯家，十誡中更有家族為其注資支援。

　　雖說只是農莊莊主，但主宅的佈置可真有貴族的作派，奈里亞心想。

　　她一抵達被告知了一句「班諾先生正貝森談生意」，來不及反應便被迎去早已佈好的診治室，而患者已就室多時，她也只得先作診治，「夏佐。」

　　「是。」

　　奈里亞隨意掃了幾眼患者，再走向窗邊往外看了幾眼，「把瓶子與和香器拿出來，把窗子關上。替我去確認確認一番吧。」

　　「是。」

　　04.

　　夏佐離開後奴僕也被她遣走，偌大的一室只剩奈里亞與班諾的兩個兒子。她俐落地自皮箱挑選香料，甚至拿起銀製小刀將肉桂削成碎屑，再拿起磨缽慢慢搗碎。選定備妥後她全摻進爐內點燃，不久後熟悉的香氣也漸漸擴散，但奈里亞只聞得到鳥喙裡填塞的植物香味。

　　她又換了一雙手套，拿起置放一旁的被錫箔包覆的透明玻璃瓶與絹布走向病患，垂置中央的鏈條刮擦瓶壁發出低低的響聲。

　　奈里亞坐在床旁邊用絹布反覆摩擦瓶身，再置放到患者的四肢與側額，同個部位重複數次才算作結。

　　直到夏佐返回房間，她才放下瓶子，側著身子向對方說：「拿浸過聖水的布巾覆蓋眼上，待患者清醒，帶來祈禱室吧。」

　　05.

　　此行終是未見到瓦倫·班諾一面。

　　奈里亞坐在馬車上褪下面具，閉上眼一邊假寐，一邊盤算瓦倫·班諾的真正意圖。

　　回到克勒門斯，她得盡快向十誡報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