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oking for paradise 03－04
知舟
03
Dean是在第一声鸟鸣响起时醒来的，他的生物时钟告诉他该醒了，睡在冷硬的地上让他的背僵硬得有些难受，他翻过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然后他看见CAS正缓缓转醒。
CAS半眯着眼坐了起来，一头黑头乱翘，动作定格了几秒才转过头看着Dean，Dean几乎能听见他脑子里那些生锈的零件重新组合的声音，半晌之后他的眼神才渐转清明，撇过视线揉了揉眉心，哑声道：“早。”
“早。”
Dean也跟着坐了起来，迟来的尴尬感涌上来，他不想承认刚刚有几秒时间他把CAS错认成Castiel。
Dean干咳了几声，叫了声，“CAS。”
CAS看过来，看来已经全完清醒过来了，他微微侧过头，无声地询问Dean想说什么。
Dean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把话说出来，其实他也没组织好语言，只是习惯性地叫了声，好像只有这个简单的音节在嘴中轻轻吐出来才能感到安心，他干巴巴地说：“没什么，只是想问你睡得好吗？”
蠢透了。Dean想抽自己两个巴掌，这是什么蠢问题，在这荒郊野岭席地而睡怎么可能睡得好，他假装自然地松了松肩膀，关节发出响亮的啪啪两声，让这个小小空间不那么死寂，稍稍舒解了他的尴尬。
和Castiel一起同睡同起，这个画面好像比他想像中还要美好。Dean盯着CAS，脑子进行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不是，他可以把那些“不切实际”变成“触手可及”，他眨了眨眼睛，一个想法渐渐成形。
“嗯，”CAS应了一声，注意到Dean的视线，他先是皱起眉，然后抹了下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呃，CAS，你能帮我个忙吗？”
CAS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先说说。”
Dean舔了舔唇，“你就坐在这里，然后不要说话，听我说。”
CAS愣住，死一般的寂静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小小空间蔓延，他紧盯Dean大概有十来秒，那视线足以让Dean紧张到窒息，就在他正要打退堂鼓说把这事当没发生过之前，CAS先一步迟疑地问口问：“就这样？”
“差不多，可能要你作出一些感想？”Dean揉了揉后颈，左右环视了帐篷里的所有事物，就是不对上CAS的目光，他希望这个环境足够昏暗，不会被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烧了起来，“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
CAS饶有兴致地打量Dean，蓝色的眼睛里有些令人看不懂的笑意，他摸到睡前随手扔到一旁的手表看了眼，“你有五分钟，五分钟之后DEAN会过来了。”
说罢挪了一下盘腿而坐，手肘撑在膝盖上，微微弯着腰，从下往上地看着Dean，认真地注视他等着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Dean吞了吞口水，然后像条缺水的金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却只能吐出不成字句的音节，三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没能把话完整地说出来。
他想说——
在失去Castiel之后的每一天，比在地狱里的四十年还要痛苦，他以为他将要抱着那些所有曾经有过Castiel身影的回忆度过余生，每分每秒都以悔恨鞭笞自己为何像个懦夫一样逃避回应，他曾经乞求，如果Castiel能回到他的身边，他会说出来。
然后奇迹发生了。
Dean发现他的词穷让他难以组织合适的话语，所有在脑海闪过的句子都像幼儿牙牙学语，或者他需要多一点时间去看两本书，把“那些话”说得好一点。
不过不管他想说什么，此刻实在很难说出来，眼前这个CAS的耐性似乎没有那么好，干坐几分钟未见下文便不耐烦起来，他坐直了身子，撇过目光不再继续盯着Dean，不时瞄一两眼手表，连带Dean都变得急躁起来。
把这个CAS当成Castiel作为练习对象真是个蠢得要死的主意，Dean开始质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在昨天摔坏了，要是CAS一动也不动，或者可以代入成那个穿着老旧风衣的天使，但是他偏不，坐不到一会儿就开始眼珠子乱瞟，Dean根本无法酝酿情绪，他只感到尴尬的感觉直线上升。
Dean怀疑要是他说出口的话，这个CAS可能会放声大笑，然后外面的Castiel就会冲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CAS的目光转了一圈之后重新落到Dean身上，发现他还在卡壳，CAS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无声地用眼神询问着：“你可以说了吗？”
“我——”不行，他不能让自己沦为笑柄。Dean一边这样想，却一边跟控制不住似的张开了嘴巴，他绝望地想，如果上帝还在的话能不能捂住他的嘴，或者是从后一棍把他打晕，总之不要把那句话说出口，他后悔了。
“嘿，CAS！”
DEAN唰地拉开帐篷的帘子，把脑袋探进来，看起来已经急不及待想要离开这片森林，Dean被吓了一跳，他发誓胸腔里的心脏在瞬间停顿了，只能张着嘴像个傻瓜一样看着这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孔，不知道应该上去给他一拳还是感激地握他的手，而CAS面无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DEAN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断了什么，他的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最后锁在Dean的脸上，几乎要把他烧出一个洞。。
“……”
三人面面相觑，陷入一种非常尴尬的沉默之中，谁都不知道谁应该先开口打破这个局面。
Dean咳了声，他觉得他的心脏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频率，然后瞪了CAS一眼，咬牙切齿道：“你说有五分钟。”
“‘大概’有五分钟，我说漏了。”CAS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从语气中听不出一丝的歉意。
待他们收拾好所有东西后，天已经大亮了，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找个旅馆住下，之后再考虑接下来的打算，CAS和DEAN拒绝了Castiel说要帮他们拿背包的提议，各自背着两个大背包走在前面，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停了一辆车。
Dean在看到那辆黑车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嘿，baby，你也在这里。”Dean上前抚摸着黑亮的车身，几乎要急不及待地掏出车匙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CAS皱眉，他从口袋里掏出车匙，然后瞪了Dean一眼，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说他说：“这是我、的、车。”
“什么？”Dean受到极大的惊吓，“我以为你会喜欢那种发动引擎时还会卡住的老爷车？”
Castiel听到Dean对他的老皮卡车评价，不满地抗议那是一辆非常好的车，但是Dean无视了他。
“事实上，是我的车，这个容器的车，”DEAN指了指自己，语气有种难以掩饰的自豪，然后瞟了一眼CAS，撇撇嘴摊手道，“但是CAS禁止我开车，所以车是他的了。”
“因为我再也不想要体验濒死，需要我提醒你第一次开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Castiel有些震惊，他以为不管哪个世界的Dean都会深爱Impala，并且除了自己之外不让任何人坐进驾驶座，他瞄了一眼Dean的反应，他看起来受到很大的冲击，他居然被禁止开他的宝贝。
Castiel在CAS打开车门，驾轻熟路地坐进驾驶坐时问：“什么不让我带你们直接到镇上？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还能吃上一顿丰盛的早餐。”
Castiel拉开车门，乖乖地坐进了后座，自觉地往进面又挪了点。
“不，”CAS摇了摇头，“我需要一段思考时间，开车的时候我比较能集中精神。”
“上车吧。”DEAN拉开另一边的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他扣好安全带后抬头看着还站在外面的Dean，不解地皱起了眉。
“我——等下，为什么我坐在后座？”
“为什么你不坐在后面？”
CAS等得不耐烦了，打断两个Dean之间无聊幼稚的争吵，强调道：“这是‘我们’的车。”
Dean咬了咬牙，钻进了后座跟Castiel挨着坐，在摔上车门的最后一秒前收住了力度，他透过后视镜瞪着CAS，几秒之后把半个身子探到前面去，伸手就要打开音乐。
“我要思考，音乐会吵到我。”CAS在音乐响起的瞬间就关掉了它，并在Dean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一手按住他的脸把人推回后座。
Castiel有些欣赏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因为他根本无法拒绝Dean的任何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只要Dean需要什么，他总会双手奉上，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DEAN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Dean愤怒地瞪着他，Castiel毫不怀疑要是可以的话，他现在就会一把揪住DEAN的衣领扔出车外，然后得意地大笑。
Dean有些恼羞成怒，他转过来指着Castiel，“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笑的话……”
“就如何？”Castiel挑眉道。
Castiel微笑着把头靠在车窗上，以一个懒慵的姿势看着他，咒骂的话被硬生生咽回去，只能期期艾艾地小声骂了几句，Castiel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二人在后座挨得很近，尽管还有足以塞进多一个成年男性的空间，但是他们两个却一动也不动，任由各自的大腿紧紧地贴在一起，热度透过两层薄薄的布料互相传递。
Castiel能感觉到Dean的体温渐渐升高，维持在介乎于正常与发烧之间，心跳强而有力地跳动着，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那只只差几毫米就要碰到自己膝盖的手，他想Dean的手心可能正在冒汗。
眼角的余光瞥见Dean正在看出车窗外，外面没什么好看的，只有很多树，满眼都只有深深浅浅的绿色，他想Dean现在的表现大概可以理解为“紧张”，但为了什么而紧张？Castiel有些不解。
车厢里只有几个人的呼吸声，空气和时间都仿佛凝固在某个时刻而停止了流动，只有车窗外不断掠过的事物提醒着他们并不是进入了什么异空间，在CAS把车开上公路之后，这沉默的魔咒终于解开。
“我想了一遍你们昨天说到的事情。”
阳光照进了车内，玻璃反射的光线映到Dean的脸上，他被刺眼得终于舍得把视线收回来，他转过头看了一眼Castiel，金绿毫无防备地撞进了蔚蓝里。
Castiel没料到Dean会突然看过来，根本来不及收回放肆地看他的视线，他仿佛听见了硬币从高处掉落，咣当地撞到地板上，然后一直往前滚动，不知道最终会停落在何方。
CAS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Castiel，“照你这样说，那条裂缝会再次打开？”
Castiel慌张地撇过头，语气有些生硬，“嗯，如果我的推测没错，Michael很快就会再次打开裂缝，把末日世界里的天使都接过来，‘重建’天堂。”
DEAN皱眉说：“但是这里的天堂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所以他可能会建个新的。”
Dean回神过来，他扒到前座的椅背上，从CAS和DEAN之间冒出脑袋，“我得提醒你们，这个Michael是个神经病，可能是在末日世界里折磨出来的，他过来这边重建天堂只是为了让你们不要过好日子。”
“我没那么蠢去相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天使，”CAS冷淡说，顿了顿之后补充，“我指Michael。”
虽然CAS并非另有所指，但Castiel不由得还是不自在地垂下眼帘，因为这种蠢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在未来的日子里，也不敢保证不会再做，这仿佛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诅咒，不管多极力避免错误，最终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选中了不正确的答案，有时他会想这是不是上帝在玩弄他，想看他什么时候才会倒地不起。
“你们有什么打算？”DEAN脸上写满了忧虑，低下头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后才扯了个笑容从后视镜看着Castiel，“别说我现在失去力量了，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我，也不足以对抗Michael，Cas，你可以吗？”
Castiel叹气，“现在的Michael比你们想像中强大太多，只有加上Lucifer的力量才能杀死他。”
“什么？”DEAN从副驾驶座弹起来，猛地转过身，“我们还得把Lucifer从笼子里救出来？”
“不，不是你们的Lucifer，”Dean厌恶地看了一眼DEAN，然后解释道，“是我们那边的Lucifer，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目前我们正在联手。”
Castiel瞟了一眼Dean，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另一个自己会那么反感，可能是因为不满他居然把Impala拱手相让，要知道Impala之于Dean Winchester就如生命般重要。
CAS听后挑眉，“你的意思是，把Lucifer带到我们这个世界开启天启时代。”
CAS的语气太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尽管那并不是一个事实。
Castiel郑重地说：“我们无意摧毁这个世界，我会把他带到末日世界里再解决他，这是我的承诺。”他再也不会让Lucifer玩那些报复的把戏，一定要一了百了地解决Michael。
而CAS只是嗯了一声，表示他听到了，但并没有发表任何想法，从他的脸部表情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他就像一面不知深浅的湖，一眼看去只能看到深沉的蓝，安静地吞噬所有掉进湖里的所有事物。
CAS开车的速度不快，Castiel惊叹他的忍耐力，在两个Dean几乎要打起来的情况下仍然能全程都维持在一个相当稳定的车速，而不是一怒之下猛踩油门，尽快到达镇上把这两个专门制造噪音的大龄青少年一脚踹下车。
Castiel夹在他们中间每隔五分钟就要制止一次斗殴事件的发生，就像隔开两只张牙舞爪的狮子，刚按住一只，另一只就得意洋洋地挑衅对方，当他们成功抵达旅馆时，他觉得自己已经阻止了一次世界被毁灭，疲倦得只想闭上眼安息，并深深地对驯兽师这个职业肃然起敬。
“够了。”CAS在停车场猛地刹车，两只狮子蓦地停下互扔东西的动作，并转过头看他，“现在下车。”
DEAN和Dean之间的大战并不是告终，只是暂时休战，Castiel有预感在五分钟之内将会掀起另一场风波，或者只在拉开车门下车的这十几秒内就会发生，他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先待在车厢内，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Dean拉开车门小声地抱怨，“如果是我来开车的话，起码能提早一小时到这里。”
“这不是你的车凭什么你来开？”DEAN解开安全带，以轻蔑的眼神看了一眼Dean。
Dean甩上车门，被气得正要发作，“Son of a bitch。”
“你确定要这样骂自己吗？”DEAN嬉皮笑脸地指了指自己的脸，生怕Dean不记得他们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Castiel已经累得不想干涉他们之间的幼稚争吵，他尽可能缩进车厢的角落里，降低存在感，以免被战火波及，同时绝望地想，他们两个就在这里打一架吧。
“你们两个都闭嘴，”CAS厉声道，把两个大背包各自塞到他们怀里，“我已经忍够你们两个了，再吵下去的话，我就拿胶带封住你们的嘴。”
CAS是那个驯兽师。
Castiel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拉开另一边的车门下车，小跑着跟上CAS的脚步，而两个Dean则在后头，抱着大背包以眼神厮杀了几百个回合才舍得迈开脚步跟上。
一行四人走进了汽车旅馆，两对完全相同的脸孔马上吸引了前台小哥注意力，在CAS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他以好奇的眼光在四张脸上打转。
在Castiel还在思考要是被问到的时候要怎么解释时，两个Dean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是双胞胎。”
然后同时惊骇地转过头对视，几秒之后互相交换了一个厌恶的眼神。
小哥露出了一个理解的笑容，大概是以为这是普通兄弟之间的争吵，他从抽屉里拿出一间4人房的钥匙递给CAS，“家庭旅行？”
Castiel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CAS皱眉问：“我要的是两个房间。”显然他也不想夹在两个Dean中间。
“体谅一下，今天是假日，二人房都已经满了。”小哥一脸无奈，CAS也只能接过钥匙，爽快地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现钞放到前台上。
把两个Dean放在同一个空间里无疑会引发难以收场的灾难，而且他们还不知道要一起相处多长时间，但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多少选择，Castiel跟着CAS走，心不在焉地想着一旦争吵升级的时候要怎样处理两只愤怒的野兽，或者把Dean直接带走是一个不错的做法。
CAS走到房号为218的房间门前停下，Castiel差点一头撞上他的背。
他打开房门先走了进去，里面有两张双人床，他们默契地划分好了床铺的所属，在Castiel以为大家终于能安静下来相安无事地相处的时候，在浴室门口传来了争吵声。
DEAN正拿着换洗的衣物走进了浴室，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被Dean扯住衣领拉了出来，他愤怒地呲牙大吼：“我先进来的！”
Dean矫捷地闪身反过来占据了浴室门口的有利位置，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与DEAN对峙，“啊哈，我是个人类，显然我的需求比你大。”
“什么需求，”DEAN扬起下巴，不甘示弱地迎上Dean，“我还要在外面等你完成十几分钟的手活儿？”
Dean露出一个下流的笑容，挑起一边眉毛，“相信我，那可不止十几分钟。”
“是吗？我还以为我已经高估你了。”
“噢，是因为你只能坚持十分钟吗？”
CAS烦躁地把自己摔进床铺里，抓起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那些越来越不堪入耳的对话，看起来已经放弃了克制他们两个。
Dean仍然保持微笑，但他眼中已经燃起一簇火苗，说话也越来越重火药味。
“不要以为你像个人类就是个人类了。”
Castiel听后皱起眉，这句话有点太过火了，DEAN正背着他，他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肯定不好看。
考虑到在旅馆里打架并不是什么好主意，Castiel认为有必要制止这一场没有意义的冲突，他刚上前打算开口，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DEAN就尖锐地反击：“当然，作为一个天使，我不会背着别人偷偷摸摸做什么，是吧，高贵的人类？”
房间在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就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Dean错愕地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反驳，他慌乱地瞄了一眼Castiel，而本来已经蜷缩在床上打算装死到底的CAS也坐直了身子，以不确定的眼神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扫射。
Castiel环视了所有人，意识到他们之间可能发生了点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而这件事，Dean不希望他知道。
他应该开口问发生什么事吗？Castiel在半秒之内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他退开与Dean对视的目光，把视线落在其他地方，反正不是对上房间里的任何一双眼睛，霎时之间，他想不出作为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要怎样结束这个难堪的局面。
“Cas……听着——”
Castiel直接打断了Dean，用极快的语速说：“我觉得我应该去看看有没有Michael的踪影，我会在晚餐时间前回来。”
转瞬间，Castiel便消失在众人眼前，他的“人类技巧”还没进步得足以应对这个情况，所以他选择了逃走。
Castiel并没有如约在晚餐时间回来。
Dean烦躁地坐在床上，不时瞪视就坐在对床愉快吃披萨的DEAN，忿然咬着嘴里属于自己那一份的披萨，拜他所赐，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食欲，那些香辣的肉肠咀嚼起来就像蜡烛一样。
在这个世界，他的手机无法通讯，因为电讯供应商的业务还没有扩展到跨时空，他只能焦急地向Castiel祷告，可是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在这里没有比Castiel更强大的生物了，除非他遇到了Michael。
Dean决定去洗个澡冷静一下，正要拿换洗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干净的衣服，身上的法兰绒衬衫全是污泥，他闻了一下自己的腋下，马上被恶心得干呕起来，他才想起自己两天没洗澡了。
实在是太臭了，闻起来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本来他还打算把内裤反着穿就当换了一身的。
这让他无法说服自己等天亮了去商场买点新衣服后再去洗澡，他亦不指望DEAN或者CAS会借自己衣服，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屈服了，他多拿了一条毛巾代替衣服，让自己不要全裸从浴室里出来，当然他一点也不介意，因为他对自己的身材非常满意，只是以防Castiel突然出现。
Dean趁洗澡期间顺便把那些脏衣服洗了，以致在浴室花的时候有点过长，全身的皮肤都泛着红色，加上他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毛巾，所以当他带着水汽踏出浴室门口时，马上就收获了DEAN一个“我知道你在里面干什么”的眼神。
Dean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解释，迳自拿了几个衣架把刚洗好的衣服挂起来，然后钻进被窝里把自已包得严严实实，他决定在衣服干透之前绝对不会离开被子。
床铺上有强烈的清洁剂味道，虽然有些刺鼻，但是好歹他能确定这家旅馆的清洁卫生做得很到位，Dean放心地把自己进一步埋进被褥里，要知道很多汽车旅馆的床单可能根本没洗干净就重新拿出来用，上面还有不知名的毛发黏在上面，一想到要睡在这样的床单上就足以令人作呕。
在Castiel离开探查的这段时间内，CAS也没有闲着，他仔细地问了当时裂缝打开的状况，Dean把大部分能记起的细节都跟他交代了，除了三个天使转移能量那一部分，因为他隐约觉得这个CAS可能另有目的，不过应该没有恶意，但是他不敢完全放心下来。
CAS听完之后沉吟片刻，拿出了笔记本排查起来，直至晚餐时间到了才停下手中的工作，打电话叫了披萨外卖，吃完之后又继续对着一堆数据埋头苦干，DEAN也识时务地闭上嘴，安静缩在床上戴上耳机听歌，把他和Dean之间的世界大战列入“待办理”事项中。
这些工作一向都是由Sam来完成的，而CAS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把所有工作做完，Dean有些好奇他的童年跟自己的有什么不一样，一个没有家人、没有兄弟姊妹的童年，他甚至难以想像像CAS那样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是抱有怎样的信念去坚持年复年、日复日的狩猎生涯的，不过他没有问出口。
Dean裹紧了被子，突然觉得夜里的温度降低了很多，他打了个寒颤，然后摸了摸对于一个人睡而言太过空旷的双人床，不禁想要是空出来的位置多一个人的话会有多温暖，Castiel的体温偏高，是个很适合的人选。
最合适、最想要、最——无可取代。
Dean半阖眼帘，后悔自己为什么明明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份感情，却在多年以后才敢直面面对，他差点就永远失去Castiel了。
Dean陷进柔软的床铺，思绪也差不多完全坠入那些棉花里了，突然他被什么击中，才回神过来，他猛地抬头，又一个东西直直地往他脸上砸来，他敏捷地歪头闪过，然后捡了起来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是个把色情杂志封面撕下来揉成的纸团。
“过来。”
CAS把笔记本屏幕转过来，上面有一行行小字，Dean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
他摸到了被子底下已经松开的毛巾，重新围上之后攥紧在腰间，套上拖鞋下床走过去，“发现了什么？”
“你说当你们那边打开裂缝的时候，Lucifer感应到一股来路不明的巨大能量，”CAS按了一下回车，一行行数据快速地列出，“我排查了你们穿过裂缝那段时间出现的异象，发现在我们这边的世界同时间出现了灵魂往一个方向集中的现象。”
CAS以一种“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语气说下去：“所以，这股能量去哪里了？”
Dean眯起眼，脑海里把所有线索串连起来，Jack那来路不明的能量，原来来自于这个世界，因为这里没有天堂、地狱，所有的灵魂没有归处只能滞留在人间，达到人间所能承载的极限后冲破空间限制，刚好Jack正在打开裂缝就接受了这股能量。
“我去叫Cas回来。”
Dean闭上眼祈祷：“Cas，我们发现了点东西，你快回来。”他边想边睁开左眼偷瞄Castiel回来没有，在心里默数三秒，三、二、一——
Castiel正正站在他后方不到三寸的位置，他一转过身，两人就几乎脸贴着脸，近得能在对方清澈的眼底里看到自己的身影，Castiel往下一看，看到他只围了条毛巾，微微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站在原地，不记得要往后退开两步保持所谓的“私人空间”，嘴唇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发、发现了什么？”
这时Dean才反应过来自己全身上下才裹了条毛巾，在Castiel的注视下猛地抖了抖，燥热的鼻息轻轻扑到脸上，也能看见那微颤的睫毛，只要再往前凑一点，就能吻住眼前干燥的嘴唇，又或者可以稍稍抬起手环住那精瘦的腰，索取Castiel的体温。
Dean的皮肤从颈部开始泛红直冒上耳尖，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有意义的单词。
CAS在此时用指骨用力敲了两下桌面，把他们带回人类世界，挑眉看着他们两个。
Castiel是先回神过来那个，他眨了眨眼，往后退开几步，不自然地把目光再往下挪，直盯着地板，好像从那些地砖的缝隙里能生出花来，抿了抿唇后轻声问：“Dean，你不觉得冷吗？”
“呃，不，”Dean打了个激灵，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摇了摇头后反应过来不对，又点了点头，“不是，冷，是的我有点冷。”
其实这句话还有后半句，Dean想说他有点冷，希望Castiel来填补那张太过空旷的双人床，用他的体温焐热所有的冷空气，但是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只是惋惜地瞄了一眼那张只皱了一半的白床单。
Castiel打了个响指，Dean便再次穿戴整齐，身上的衣服还是温热的，他还留意到那些挂起来晾干的湿衣服，上前摸了一下就把所有的水份蒸发，在指尖碰到那条红色的四角裤时，他的动作稍微顿住，然后才飞快地点了一下。
Dean安慰地想终于有能换洗的衣服了。
04
Castiel是个混蛋。
DEAN是混蛋中的混蛋。
Dean把头蒙在被子里，试图无视那些“自以为很小声”，并越来越大声的笑声和窃窃私语。
“轮到你了。”
Dean听到骰子被掷到地上发出的碰撞声。
“太蠢了。”Castiel轻声说，然后是风衣磨蹭过地板的声音。
“我觉得超酷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嘘，你会把他们吵醒。”
看来Castiel还保留了一些理智。
“噢，”DEAN噤声，然后压低声音催促，“Cas，快。”
Dean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很好，现在他妈的是凌晨四点，他绝望地闭上眼，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正常的人类在凌晨四点就算不睡觉也不会把人吵醒，然而Castiel和DEAN不是人类，就扰人清梦这一点上而言，Dean甚至觉得他们难以称之为“正常”，DEAN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套扭扭乐，非要拉上Castiel玩，一开始还算安静，后来玩得兴在头上也顾不上大声还是还是小声，实在是令人发指的可恶。
DEAN捂住嘴忍住不要笑出声，发出奇怪的呵气声。
Dean已经困得眼皮都紧紧黏在一起了，他的意识迷糊得连口齿都不清晰，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了几次“闭嘴”，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出口，还是在梦里说的。
CAS抓住自己的短发，痛苦地蜷曲起身子，从喉咙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声，如果有起床气的Dean是只熊，那被吵醒的CAS就是只老虎，但是这低吼还不足以示警，毕竟那两个天使已经玩得快疯了。
“你看起来真蠢——”
“你们两个，出去！”CAS终于爆发，猛地掀开被子撑起身，瞪着他们两个，然后板起脸厉声命令，“天亮之前不要回来。”
Dean勉强撑开眼皮瞥了一眼，Castiel和DEAN的动作定格，一同抬头看着暴怒的CAS，他们的表情看起来仿佛如梦初醒，原来这里还有两个要睡觉的人类。
“噢，”Castiel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缩了一下，然后抓住DEAN的肩膀，“Sorry。”
话音未落，他们就带着扭扭乐消失了，房间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气的流动。
CAS叹了口气，用手臂遮在眼前挡住所有光线，重重地摔回床上，抬手就把灯关了，马上一室昏暗，只能看到事物的大概轮廓，他在缩回被窝里后几秒后问：“你需要开床头灯吗？”
“不用，谢谢。”
Dean重新窝进了床铺里，明明已经安静下来，可他却清醒了，干睁着眼完全无法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全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嗡嗡地吵个不停，他烦躁地把脸埋进枕头里，直至呼吸不畅才反过身，让自己的脸面对天花板，长长地吁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睡在汽车旅馆了，他已经习惯了地堡里的舒适床铺，略硬的床垫让他有点不适应。
Castiel和DEAN离开之后安静得能听见秒针行走时的嘀嗒声，规律得让他有点晕眩，他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居然有点希望Castiel能回来，吵一整晚都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天亮时来一杯超大量的咖啡。
Dean拉过被子翻身，试着闭上眼入睡，但一旦陷入黑暗中，那些不存在的馀温就伺机俘获了他，他不能停止想象如果Castiel躺在他身边是怎样的感觉，他们手脚勾缠，吐息绵密交错，所有欲言又止都湮没在唇齿间。
“你睡着了吗？”
“嗯？”Dean有些诧异，他以为CAS早就睡着了。
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CAS，但他还是转过身面对CAS，看着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CAS突然感慨道：“我没想到‘我’还能那么吵。”
Dean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他回忆道：“以前他还会在半夜把人叫起来。”他有些怀念那个时候的Castiel，单纯又不知世故。
CAS笑了一声，“DEAN也会。”
然后又是深沉的安静，Dean发现他不能像跟Castiel那样跟CAS聊天，他面对CAS的时候总是很难接过话，明明身为人类却比身为天使的Castiel还要冷清，总是散发一种不吃人间烟火的疏离感。
“你要继续那五分钟吗？”
Dean有些错愕，他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不用了。”
但是CAS没有理会，迳自说了下去，“那是你想要跟他说的话，我猜得对吗？”
Dean这下已经不是错愕了，他脸上惊吓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精彩，连说话都有些不顺畅，“你怎么……”
“不要以为你掩饰得很好，”CAS难得地开起了玩笑，“我是个人类。”
时钟仍然规律地行走着，嘀嗒、嘀嗒、嘀嗒——每一声都像敲打Dean的心底里那个小小的潘多拉宝盒，咣当咣当地敲出一小道裂缝，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我知道你跟我的经历很相似。”
“嗯。”
“有些事你也经历过。”
“嗯。”
“也有你没经历过的，”Dean干笑两声，“或者在未来某天，你也会走上同一条路。”
“嗯。”
“我曾经失去Cas，彻底地失去。”沙砾上那双被烧出来的翅膀影子蓦地出现在脑海中，像刀一样划过心脏，翻起柔软的皮肉，在无人可见的地方鲜血淋漓，“你经历过吗？”
CAS这次没有马上应声，沉默良久才说：“……不曾。”
思绪夹杂不知名的情感翻滚着，Dean垂下眼眸，像个要向神父告解的罪人。
“他为我堕落，为我流血，为我而死，为我站在所有对立面上，”那些画面遥远得足以以光年记，又以光年之速涌现，Dean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颀长的手指撑开又收拢，似乎在试图抓紧那些闪现交错的回忆，“我……我问过自己，我值得他押上所有来拯救吗？到最后我又能给他什么？”
CAS坐了起来，被子摩擦发出窸窣声，“忠诚是不求回报的。”
“Cas死在我面前，曾经我以为他会永远在我身边，或者是我先行一步，从来都没想过他会是先离开的那个，”Dean有些哽咽，他回想起Castiel被Lucifer从后刺穿，胸腔里那维持生命的脏器也随之撕裂，仿佛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那一瞬间，我发现了原来自己并不是什么英雄，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甚至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这件事。”他痛苦地闭上眼，一直用来武装自己的面具出现裂痕，哑声道：“我不能失去他，再也不能了。”
记忆中Castiel偏瘦的身影浮现，永远站在他的前面，用那双不可见的巨大羽翼把他护在身后，眼里的坚冰层下是柔软而清澈的水，紧握短剑披荆斩棘。
这些年来无论谁对谁错，Castiel为他付出了一切。
“你爱他。”CAS低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传来，他的语气笃定得仿佛发自Dean的内心深处。
Dean没有否认，他以为自己会像以前那样跳起来否认自己爱着那个天使，但是如今，他却巴不得向全世界宣告。
他对Castiel的感情就像不断往杯子里倒水至满溢，悄然把他寸寸淹没，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的顾忌回避，早在发现抽身之前就习惯了这份渗透在所有细微末节里的温热妥贴，几乎无处可逃。
“这些话应该亲口对他说，我并不是正确的对象。”
“你说得对，是我脑子不清醒了，”Dean苦笑，把被子蒙过头，声音闷闷地传来，“睡吧，在他们回来之前好好睡。”
Dean大概在七点左右醒来，CAS早已经梳洗完毕，正坐在桌边一边吃早餐一边查资料，他环顾一周，没发现Castiel和DEAN的身影。
“他们呢？玩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可不知道扭扭乐有那么好玩。
Dean揉了把脸滚下床，拿了条毛巾走进盥洗室。
“天刚亮就回来了，”CAS没有抬头，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半小时之前才走。”
Dean蹙眉透过镜子看着CAS，嘴里含着牙刷，满嘴泡沫，口齿不清地问，“去哪了？”
“Cas，”CAS顿了下，似乎还没习惯用自己的名字作为另一个人的称呼，然后接着道：“他说他感觉到能量波动，他和DEAN去看看。”
Deam点了下头，“哦。”
他把嘴里的泡沫吐掉，直接把嘴凑到水龙头下接了一口水，草草漱口之后吐出，用手背把嘴角的牙膏随便抹掉就走出盥洗室。
CAS抬抬下巴，“你的早餐。”
“苹果派，”Dean笑了起来，拉开椅子坐下，一边撕开纸盒一边道，“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Yeah，你的幸运天使。”CAS瞟了他一眼，然后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说，“你不是以为我会去给你买早餐吧？”
Dean不想承认自己在傻笑，然而他实在无法控制嘴角上扬，他咬了一口苹果派，尽管放置一段时间之后苹果派已经变得有些冷硬了，但是他仍然能闻到刚出炉时的气息，那独有的香甜占据了整个口腔。
Dean把两颊塞得满满的，含混地问：“Cas怎么说，能量波动？”
“嗯，他说波动很明显，说不定在近期就会再次发生集结的情况。”CAS点头。
Dean有些不满，小声抱怨道：“他都回来了，为什么不等我起来之后一起去探查？”
潘多拉宝盒打开之后就不可能再次阖上，它总会在不经意间撩拨着人心，越是想阖上，越是令人无法无视那条小小的细缝，Dean觉得宝盒散发出的味道一定是苹果派味的，因为他已经闻到了。
他懊恼地想，如果Castile能一起分享这个派就好了。
“可能有他的原因？”CAS说话的时候有那么半秒的迟疑，他耸肩后轻哼，毫不客气地指出，“而且你当时睡得跟死猪一样。”
“哦。”
Dean又咬了一大口派。
大概在中午的时候，Castiel和DEAN回到旅馆，当时Dean正在整理CAS递给他的资料，漫不经心地拿着红笔划下重点，并用另一支黑笔抄写在笔记本上，笔迹有些潦草，在勾划的末端微微拉长，并在纸张的角落画了一根羽毛。
Dean没发现Castiel出现在他的身后，直至他开口叫了他一声，他才吓了一跳转过身打了声招呼，“嗨，Cas。”
他捂住了那个小小的羽毛图案。
Castiel认真地回应，“Hello，Dean。”
Castiel看了一眼放在桌边的纸盒，Dean把苹果派吃得很干净，里面已经只剩下一些碎屑了，嘴角忍不住勾起小小的弧度，他希望那个派的温度刚好。
“你们查到什么了？”CAS抬起头看了一眼DEAN，然后把视线落在Castiel身上。
DEAN迳自坐到CAS的床上，低下头没有说话。
Castiel说：“能量集结的速度比我想像中快，好像是有人故意引导那些灵魂前往同一个地方。”
Dean皱眉推测，“Michael？”
“很大可能。”
“你能找到他在哪吗？”Dean又问，“Jack还跟他在一起，我们可以找Jack。”
“不，Michael隐藏了自己的行踪，”Castiel无奈地说，语气里透露出深深的无力，他摇头，“而Jack，很奇怪，我完全不能感应到他，如果他跟Michael在一起，他很大可能会故意泄露一些线索给我们追踪，但是根本没有。”
Castiel有些焦虑，这种无法掌控的局面充满了未知和变数，同时也意味着危险，他看了一眼Dean，这时Dean正好抬起头对上了视线，并注视着他，这次反而是他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Dean那捂住纸角的手心有些冒汗，他突然想把这个图案露出来，然而心底里有个声音说不应该在此时此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一页翻过去后假装在书写点什么，“你的意思是，Jack有可能已经摆脱了Michael？”
“只是一个推测，Jack足够强大，而且是个聪明的孩子。”Castiel不禁紧盯着那微微晃动的笔杆，他的所有注意力不自觉地吸引过去。
CAS提出质疑，“你们就没考虑过他根本不知道你们也跟过来了？”
Dean摊手道：“有可能，当时Jack的神智不是很清醒，但是我觉得Michael一定知道，”他想了想之后说，“或者我们应该反过来让Jack来找我们。”
CAS马上反对道：“不行，太危险了，很可能会引来Michael。”
Castiel表示同意。
Dean想了下，指尖在桌面上无节奏地敲打，“那些灵魂往哪个方向集中？”
“那个森林。”
CAS的视线扫过Castiel和Dean，独独绕开了DEAN，然后决定道：“明天我们过去看看。”
DEAN站起身叫住了他，“不用那么急，Cas说那些灵魂集中的速度虽然快，但是还要一段时间才足够撞开时空与时空之间交接点。”
Dean拉着椅子转过去看着DEAN，“那我们这段时间干嘛？就坐在这里天天吃外卖玩扭扭乐？”
天啊，他会在被Michael杀死之前被无聊死。
“我觉得找个案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吸血鬼、狼人、女巫……”DEAN提议，看起来很期待，眼睛亮亮的，他绕到CAS的背后，双手搭到他的肩上，然后缓缓弯下腰凑近，以打商量的语气接着说，“我们有多久没去办案子了？”
当Dean正要举手同意这个主意，CAS不为所动地否决了，“不，不找别的案子，现在开始集中精神处理裂缝的事。”
DEAN的笑容马上僵住，抿着唇站直了身子，拍了拍CAS的背后走开，“你说了算。”
几分钟之后DEAN就出了门，也没有说要去哪里，只是在关上门以后，隔着木门听见了咒骂声，而CAS仍然是一脸波澜不兴，看不出多少情绪。
Castiel瞟了一眼看起来不知就里的Dean，肯定了他根本没听到今晨DEAN和CAS之间发生的争执，其实他们的音量不小，但是Dean完全没有醒过来。
CAS醒得很早，当他们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投入工作了，DEAN认为他睡眠时间太短，应该回去再睡一会儿，但是他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这句话像拔开手榴弹的保险插销，在短短几秒之内就引发了爆炸，DEAN咬牙上前一手就阖上CAS的电脑，“去睡。”
战场的烟硝味漫开，CAS强硬地把DEAN的手扫开，重新掀开了屏幕，不冷不热道：“睡够了。还有，不要那么用力。”
“你他妈才睡了两小时！”
CAS望着他，眼底里有着无人能读懂情绪，片刻之后才收回目光，双手放在键盘上劈哩啪啦地敲起了字，“你可以睡。”
DEAN不完全需要睡眠，体里残存的荣光暂时还足以支撑他维持一贯的生活习惯，他可以睡，也可以不睡，当然大部分时间他都保持清醒看顾着CAS。
他看了一眼CAS睡的那张双人床，然后扣住CAS的手腕从键盘上拿开，再次把电脑屏幕拍下来并紧紧按住，从上往下俯视着CAS，“你才是应该去睡觉那个。”
DEAN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扣住CAS，他只要稍加用力就能挣开，他站起来与DEAN对视，下颚的肌肉紧绷，沉声道：“不要打扰我。”
“你不吃不喝不睡就能有线索了？”DEAN尖锐地嘲讽，“哦，你以为我还能像以前那样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地到处飞给你找线索了？哦，真对不起，我不行。”
CAS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复杂，他一言不发紧抿双唇，用力把DEAN的手挪开，坐下来跟没事发生过一样继续先前的工作。
DEAN气得发笑，低声地咒骂着，来回来房间里踱步，Castiel看着无声对峙的两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回想起他们在夜间时的谈话，DEAN喝得有点醉了，口齿也不甚清晰，“自从那个先知在死前说了什么见鬼的乐园，他就发疯了一样拚命找，我他妈根本不想找！”
Castiel突然理解了为什么CAS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揪住他不断确认他们是否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而DEAN只是在旁警戒，因为一直以来只有CAS想找到那个乐园。
时间的流动变得缓慢，CAS仍然低着头工作，而DEAN瞪着他。
Castiel走到Dean的床边小心坐下，他睡得很熟，微熹晨光映在脸上显得特别柔和，他低下头，目光从眉眼追随至微微撅起的唇，直至Dean在睡梦中蹙起了眉，似乎陷入了不太好的梦境中，他小心地以手掌覆上他的额头，任彼此之间的体温融化在小小的几寸肌肤相抵之中，他想自己大概能理解DEAN的想法。
不必找什么乐园，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乐园”，只要能守护最重要的人类就已经很好了。
Castiel看着Dean舒开眉头，收回手的动作迟滞了几秒，一缕晨光恰好照到他的指尖上，缠住那些残存无几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