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he side. 01 dazzled

　　飛機行徑的細碎噪音落在利忒的耳裡。

　　吭鏘吭鏘、隆隆。

　　他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整個人被籠罩在午後的陽光裡，在高空中的陽光格外刺眼，他稍微按了幾下窗下按鈕，讓窗戶出現遮陽層功能。

　　他想過要不要幫那哨兵調低一下感官，或許是他作為嚮導的本能作祟，儘管他多次詢問幫那哨兵調整感官的事情鮮少會被答應，他還是時不時這麼想。

　　他轉向左邊看了那哨兵一眼，金髮哨兵其實有一副姣好的面容，金色的髮絲直順柔軟，被他自己打理得前短後長，前面是不會擋住視線的短髮，後頭是稍微能蓋出後頸的長，輪廓深、皮膚蒼白、體格挺拔，眼下的痣增添了一點邪性，但他微微上挑的紫眼才將危險都表露無遺。

　　當前那個哨兵正在看著機艙中的所有人，靜靜地，像正在樹上盤踞休息的蟒蛇。注意到他的視線，轉過頭來對利忒微微一笑。

　　算了，既然那哨兵沒提就不額外工作了。

　　這麼想完，利忒閉上眼睛，繼續在飛機的轟鳴聲中淺眠。

　　而飛機窗外距離數萬公尺的高空下，已經能窺見滾滾黃沙。

　　▝

　　其實利忒還是搞不懂亞茲拉爾這個人。

　　他時常覺得跟這個人相處像是在馬戲團走鋼索，儘管周圍有無數眼睛在看，理應會沒事的，但底下虎視眈眈的獅子卻讓你不知道該付出多少信任，也不知道哪一步會是你行差踏錯的那一步。

　　幸好利忒對於恐懼、死亡的情感本就比較淡薄。

　　他不是完全不怕，他只是不大在乎。或許這也是精神力與圖景受損的副作用。

　　這讓利忒想起來一件事。

　　在他與亞茲拉爾建立能一同外出的搜索目標後，有次發生了一件事，那可能是他第一次將自己毫無保護地暴露在那捉摸不定的哨兵的危險下。那或許也是那哨兵第一次完整看到自己腦袋的毛病。

　　那是一個陽光格外燦爛的午後，他們行走在林葉中，要跨過這片樹林，周圍人跡罕見，被枝幹與葉縫切割成無數光束的陽光中，僅有他們兩人。

　　就那麼一眼。

　　利忒轉頭看了被撒滿金粉的樹葉與同個方向的金髮哨兵一眼，哨兵淺淺金色的頭髮像融在光裡，不知這又觸發他腦中哪個該死的記憶開關，那樣過於燦白的光，使他幾乎看不清金髮哨兵的面容——那瞬間似乎有什麼同樣耀眼的金色在他腦中碎裂似地閃過——但他終究在意識到之前眼前一黑，應聲倒地。

　　他最後能看到的畫面是以驚人反射接住他的金髮哨兵臉上驚訝的神情。

　　於是利忒在完全昏迷之前想，完了，這次真要被他殺掉了。

　　▝

　　當利忒醒來時，還能看到綠色的樹影。

　　他恢復意識後便冷靜地思考自己的所在狀況，對，他跟亞茲拉爾出來調查，這裡或許並不安全，然後他路倒了，那亞茲拉爾……

　　他挪動視線，亞茲拉爾正低頭坐在一旁看著自己，他的面容略陷在陰影中，面無表情的眼神、那雙沒有機質的冰冷紫眼，也微微被陰影籠罩著。

　　利忒發現自己就躺在方才的地上，而亞茲拉爾坐在他身邊，那模樣就好像在保護自己一樣。

　　利忒也面無表情，他冷靜地想著——居然沒被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