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pold and Loeb Case#010
Musique楽音终于把WHERE / WHEN / WHO 都讲得差不多了。地图炮那篇暂时先放一放,来说案件本身。
芝加哥作为当时的美国第二大城市,犯罪率居高不下(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市民虽然已经习惯报纸三不五时刊登暴力事件,但总还是指望过上安全的日子的。连续几届市长选举中,如何对应愈演愈烈的暴力事件都成为拉票的重点,本案发生时,正值William Emmett Dever(1862年3月13日,双鱼座)击败“Big Bill”Thompson出任芝加哥市长之际,当然,他任期内重中之重还是针对私酒贩子们日益猖獗的地盘争斗,简而言之就是南区以Al Capone为首的意大利人和北区以Dean O'Banion(1892年7月8日,巨蟹座)为首的爱尔兰人之间逐渐升级的战争。

芝加哥人民向来不缺重案大案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3月份大家刚放下Belva Gaertner(1884年9月14日,处女座) 枪杀情人案,4月份又迎来了Beulah Sheriff Annan(1899年11月18日,天蝎座)枪杀丈夫案,这两个案子的回味还没完全消散,5月份Bobby Franks绑架案登上了《Chicago Daily Tribune》(以下简称《Tribune》)的版面。
在尸体被发现之后,《Tribune》很快刊登出男童的身份,芝加哥警方、芝加哥报业和男童Bobby的父亲均提出悬赏,希望可以获得更多线报以便尽早抓获犯人。与此同时,警方也在紧锣密鼓地排查手头所有的物证和人证,最终以遗落在尸体附近十米内的一副眼镜,缩小了嫌疑犯范围,在Nathan家家庭司机的证词推翻了Nathan和Richard的不在场证明后,确定了凶手是Nathan Leopold和Richard Loeb。
从22日早晨路人发现尸体,到31日凌晨完成书面供词,警方的行动可算十分高效了。
然而这个结果震惊了芝加哥市民和所有关注本案的普通人。大家想当然地认为凶手肯定是个穷困潦倒的凶恶之徒,却没想到两名坦承犯罪经过的凶手,竟然是家境优渥,品性纯良并且接受了高等教育的芝加哥大学毕业生。
媒体一早嗅到了人们心中汹涌的好奇心蒸腾出的气味,削尖脑袋挤进法院,连篇累牍地报导所看到的和没看到的一切。媒体甚至没有放过受害者家庭,《Tribune》的记者Maurine Dallas Watkins(1896年7月27日,狮子座)在Bobby葬礼当天跑去了Franks家,甚至和凶手聊了那么几句(没有明说是谁,但是鉴于Franks家和Loeb家的亲戚关系,我个人认为是Richard)。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她之后离开《Tribune》回到纽约,根据之前她参与报导的Belva Gaertner和Beulah Sheriff Annan案件还有手上Leopold and Loeb Case的文本,创作了一部名叫《The Brave Little Woman》的作品,后来更名为我们更熟知的那个:《Chicago》。(虽然事实最后她还是放弃使用本案的元素了)

此刻,主控官Robert Crowe是胸有成竹的,他手上捏着一百来名证人的名单、两名嫌疑人的自供证词、凶器、勒索信、打印勒索信用到的打字机、眼镜、嫌疑犯使用的车辆。除了究竟是谁下手杀了人这件事暂时无法证明,证据链完整得发指。不过这对他不是问题,反正他的目的是绞死这两个人。
事实上我多少有点怒其不争。以当时的刑侦技术来看,在短时间内能够整理到这么详细实在是很难得了,最后没有如愿以偿,只能说他在庭审上面输给了Darrow这个老狐狸。假如我人在当时,有个投票让我选是否应该判处两人死刑,偏激如我,多数是会投肯定票的,即便我对这两人爱得深沉。
Richard的父亲本身律师出身,加上Darrow的副手Walter Bachrach是他的侄女婿,有了这层关系,也难怪做出把还在睡觉的Darrow叫起来接这个案子的事了。
Darrow不是立刻就应承下来的。
我个人觉得他接这个案子的理由和Robert Crowe做这个案子的理由有异曲同工之处。Darrow是个人权卫士,我说过他之前丢过一次委托人的性命,这件事似乎对他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以至于他决定为废除死刑而奋斗终生。这个影响力超群的案子绝对可以成为他宣传废除死刑的最佳舞台,那些说Loeb和Leopold家开出百万美元辩护费的,可以歇歇了。
1924年6月11日,Darrow向法院提出无罪辩护。
这一天,如果观者还记得,是Richard Loeb的生日。
他,19岁了。
这个生日和他以往过的都不一样。接下来一周,Darrow聘请的专家们对他和Nathan进行了彻头彻尾的身心检查,并于6月24日完成了著名的Bowman-Hulbert Report。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Darrow在6月21日提交了有罪辩护申请,记者们纷纷冲出房间好赶当天的头条,Robert Crowe呆若木鸡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7月23日,由于进行的是有罪辩护,无需十二名陪审团成员出席的量刑听证会召开。Robert Crowe已经输了一着。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这个案子几乎登上了芝加哥所有报纸的版面,《Tribune》的头版头条则几乎被此案包圆。之前《Tribune》举行过一次投票活动,市民可以自行剪下投票单寄给报社,票选是否对庭审进行广播直播,虽然这个如此八卦的提议最后以否定票居多黄了,但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庭审进程的人还是多得很。法院旁听席早早就挤满了,以至于法官John Caverly不得不管起了庭内秩序,有座位的就坐下,没座位的出去,不许给别人留座位,坐下来的就不要交头接耳……
心疼娘舅。
听证会(以后大概会时不时写成庭审)第一天控辩双方就“大打出手”,主控官试图从一开始就给Darrow一个下马威,绑架和谋杀分成两个独立案件进行审理,然而没有成功。之后对于Darrow聘请的那些专家,他也要求不允许他们上庭作证,然而也没有成功。法官John Caverly基于这是量刑听证会所以必须尽可能多地听取控辩双方提供的资料,Darrow则笑而不语。
为期一个月的庭审工作有如地狱。芝加哥的夏天酷暑难当,房间里法官、控方、辩方律师、速记员、证人、记者还有旁听者就靠几个电风扇和吊扇解暑。尸体第一发现者是个附近工作的移民工人,美国话都说不了几句,其他的证人大多也没上过庭,低学历者往往发怵不敢提声说话,害得法官John Caverly必须一而再再而三提醒他们“大点儿声,听不见”。更有不了解庭审规矩的人在被问了住址以后,慌得只回答了一个“Chicago”而让庭上不得不反复追问的,效率极低。
控方证人作证完毕后,辩方终于站上舞台。Darrow的团队是由他自己和Bachrach兄弟俩构成,在向朋友们分享庭审过程中的趣事时,我通常叫他们为二辩和三辩。Benjamin Charles Bachrach(1874年出生)和弟弟Walter Bachrach(1885年9月13日,处女座)两人从事刑事辩护已久,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在庭上逻辑缜密,快刀斩乱麻一样,对着控方打蛇七寸,精彩绝伦。Darrow? Darrow在辩论阶段属于扎刀型的,平时基本都是Benjamin C. Bachrach控场,他在关键时刻一刀刺向Crowe,还是笑里藏刀型的……
控方团队由Robert Crowe领导,另两名是Joseph Savage和Milton Smith。从庭上表现来说,两人只是普通水准,但是好过Robert Crowe鸡血发作的时候。中后期看,控方准备的过往案例其实还算蛮充分的,无论从时间跨度还是地域跨度上来说,可见做足了准备工作,只可惜遇到了Darrow团队,太极推手一样就卸掉了他们手上千钧的力。



整体来说庭审过程严肃枯燥,唯一有趣的就是控辩双方斗嘴以及法官居中调停的部分。辩方的主要思路是死命给法官戴高帽的口蜜(针对法官)腹剑(针对控方)方针,以至于当时我看庭审记录的时候做了好多小笔记分享给朋友们。画风清奇:(会上海话的推荐用上海话语气看)



结案陈词。
Darrow低沉的声音和缓慢的语速,叩问着在场所有人的灵魂。圣母光环在身的他控诉着每一个叫嚣要绞死这两个孩子的人,你们是这样的冷血,这样的无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错在太有钱,你们不是因为他们有罪而高呼罪有应得,你们只是憎恨他们更有钱罢了。他提到了一战血流成河,他提到了未来究竟应该是怎样的世界。他追问在场的所有人应该如何给未来一个交代。
当他耗时三天的结案陈词结束的时候,整个房间内,没有一点声音。
控方的结案陈词则完全是狗急跳墙的把戏。没有物证和理论支持的臆断被拿出来指控被告人,话题过于敏感以至于法官不得不要求在场所有女性(包括女性记者)暂时退场。
然而这终究是牵涉到人命的审理,法官John Caverly抱着山一样高的卷宗独自一个人入住了某豪华酒店(喂),门口派了俩干警保护他的生命安全,花了一个半礼拜的时候重新研究所有文本,最终在9月10日进行宣判。这一天也是媒体的胜利,他们终于申请到现场广播直播宣判了。


即便如此,还是有大量的人涌到法院门口,法官John Caverly也一度失去了冷静,喊法警非但把这一层楼给清场清掉,把整幢楼的无关人士统统赶出去,所有没有相关证件的人不管是谁不管有谁的路子一律出去,否则抓到一个关一个。
宣判。
Life plus 99 years。
我看着那张判决书,沉默了。
Crowe曾经在庭上逼问过Nathan,你不相信有上帝的存在,那么把那副眼镜放在那里的会是谁?
Nathan没有回答。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猜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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