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My Blood (Thor/Loki, part1)

In My Blood (Thor/Loki, part1)

嗨輪楊


他這個月第三次算錯距離,讓stormbreaker砸破金宮彩窗來到手邊,在眾神會議桌旁留下一地狼藉,仕女阻止他起身,寬容而迅速地收拾善後。作為國王,Thor還是很乾脆地道歉了,負責修復的技師看上去不太在意,但Thor在意,有些技術不是他這一身力量能幫忙的,如果不能幫忙,至少能別把有其他工作的技師拉離崗位,給神族徒添許多麻煩。


打破的窗戶能夠重新修補,曾經一片混沌的星球氣候也能修補,而且似乎更加容易了。


這要從十年前那場自然落下的雨開始說起。


一切就這樣突然好了起來,津利聖城重見天日,信徒得以重回高原膜拜神像;野獸重新遷回南方森林,與神廟裡的華納神族溫和共處,共享一片清新的自然空氣。他們不需要再細細算計毒物蔓延山頂的高度,也不用為了連年乾旱而傷腦筋,反倒得為了過於熱情的降雨,開始思索排水工程的可能性。Heimdall口中的過渡期似乎早已過去,與這顆星球的磨合期接近終點,新阿斯嘉可謂欣欣向榮,萬物復甦,神族也就開始有餘力考慮生存以外的事情,例如藝術文化陶冶,例如又重新建立起的神殿辯論會,而為了還沒好好復原的神族,萬年花園的門仍然隨時敞開,接住那些搖搖欲墜的人們,成為他們的沈靜之所。


一群興趣獨特的阿斯嘉小小神族,也在慢慢地成長茁壯。


Loki真的為這些學生找了個老師,一位Frigga的老學徒,同期裡最優秀也最謙遜的一員,一週有三天會到基礎學院擔任魔法學講師。Thor去看過他們上課好幾次,和校長看著一群不滿百歲的孩子生疏地唸咒語,模仿老師的手勢,硬是要從掌心擠出一點火花。這讓他想起年幼時期的Loki,當年孤獨地當著Frigga最好的學生,如今在阿斯嘉,體力不再被視為英勇的唯一象徵,

好幾班的孩子見識過Loki如何改造星球、重建家園後,都一股腦地投入魔法學習裡,想幫阿斯嘉再蓋些什麼東西了。


「武器學還是必修課吧?」Thor故作隨性地與校長提起。「鍛鍊身體有益健康啊。」


「而魔法是選修課程。」Snotra仁慈地看著他。「嫉妒是醜陋的情緒,我的國王。」


才沒有。Thor想出聲抗議,卻覺得自己回到一百多歲的年幼時光,仗著Odin之子的身份與老校長討價還價,所以他還是乖乖地閉上嘴巴。不過所謂醜陋的情緒,很快就在一名學童成功召喚出的火焰,群起興奮尖叫的時候,被掩蓋過去了。一股暖意流過Thor心上,為阿斯嘉未來優秀的神族感到驕傲,也為Loki能造成如此影響感到驕傲。他們就這樣一同站著,直到課程進入尾聲。Thor和老校長禮貌地道別,由風暴錘帶領他離開阿斯嘉城區,飛往格拉茲姆金宮的樓頂,結束他難得愜意的下午時光。


這是Loki離開新阿斯嘉後的第十年,也是Thor成為阿斯嘉國王、獨立作業的第十年。


剛開始是最難熬的。Loki連個道別都沒說,到了早晨就消失在這顆星球上,只留那本書在Thor的床頭,提醒他這一切都不是夢境。他記得Loki吻他時的表情,給他的承諾,夾在書頁裡那只多愁善感的書籤,一切都代表著Loki難以表達而獨特的愛意,是這個讓Thor能夠打起精神,繼續閱讀Loki留下的日誌,堆積成山的重建資料,和換成Sif開給他的書單,嘗試跟上自己離開五年間的進度,吸收所有未知的知識。


他做得不錯,有那麼一段時間,Thor Odinson的每日行程充實又單純,從早晨到午餐的會議,持續一下午的高等學院體術指導,夜晚回到寢室,繼續啃食厚重的阿斯家典籍,再嘗試睡滿六個小時。他的能力受到老友讚賞,受到樞密院的肯定,人民對他充滿信心,沒有Loki在身邊,一切還是一如既往地進行。


一段時間也不過是三年六個月。三年六個月後的某天晚上,Thor終於把Valkyrie拖進熟悉的酒館裡喝個爛醉——只有他自己喝個爛醉,倒在桌上說著胡話,鬍子都泡進酒桶裡,Valkyrie連耳根都沒紅,優雅地喝下第三桶酒,看著國王的表情是一臉憐憫。


「說老實話,新阿斯嘉的科技是還不錯的。」她這麼說。「我可以幫你搞出一條通訊路線,如果你想跟他說話。」


「然後讓他用最殘酷的方式責罵我?拜託別這麼做。」Thor趴在桌上憂鬱地說。「我老到禁不起任何打擊了。」


Valkyrie大翻白眼,懶得繼續擔任國王的心靈導師,只在Thor吐了一地前賞他幾巴掌,扛他上白馬,飛回金宮寢室把國王扔到床上,還不忘請治療師Eir來看看;她短暫停留,冰涼的手掌蓋住Thor的額頭,Thor因此能平息心中焦慮,遠離醉酒的頭痛,在月光的注視下沈沈睡去。


他只得到少少幾小時的休息時間,醒來時寢室安靜無聲,月光依舊存在。


同樣存在的,還有那隻沒有名字的狼,趴在門口的一團被窩上。Thor睜開眼,牠就朝他汪了兩聲,跑過來咬住他的衣角,用驚人的力道想把他給拖下床。Thor出聲安撫他,定神一看才發現地板上的兩只空盤。牠一定是餓了一整天了,Thor想起早上在走廊與侍女的對話,說好今天由自己負責餵食,結果拖著Valkyrie跑去喝酒的他,卻把飼主的職責給忘了。


「真是抱歉啊,朋友。」Thor輕輕撫摸狼的耳朵,順手抓起身旁的長袍。「來吧,讓我們去廚房偷點吃的。」


狼短促吠了一聲,飛快跑過Thor的腿邊,用鼻子頂開寢室的門,一溜煙地跑出去。


有那麼一瞬間,Thor重新感受到孤獨,如同十五年前大戰結束,他重回到難民船上度過的那個夜晚。他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陳列密集的書櫃的最高處,Loki的書就在那裡,他不記得書名,卻記得書籍擺放的位置,落葉所在的頁數,書架梯從那天早晨以後就再也沒有動過,只要Thor爬上幾階,就能把那本書給取下來,攤開它,把Loki從幾千萬光年以外喚回到他的身邊。為了他忍受不了僅有三年多一點的分離時光。


狼在門外斷斷續續地吠。Thor最後選擇移開視線,推開那扇門。「知道了,兄弟。」他在踏出寢室時喃喃自語,音量低到誰也聽不見。


——



接下來的七年相對較為容易。這七年之間,Thor重新發展出對於思念的一套想法。


他的想法是,你可以盡情思念某人(或神),但絕不能啃食著思念過日子。對父親和母親也是,對他從前的老戰友也是,對於目前不知身在何方的Loki也一樣。思念該是安放在牆上的老照片,藏在儲藏室裡的陳年酒甕,想到時將它們取出來,回憶過往與那個人美好或糟糕的記憶,而不是用淚水與哀怨澆灌思念,塑造對方的形象像墜落在陰幽谷底。人總不能想念誰到自己也哀怨可憐的地步,更沒人該把自己的幸福仰賴在另一個人的存在上;何況那是Loki,他敏感、複雜而喜愛自由的弟弟,自己也是個成年強壯的神祇。他必須要擺脫十五年前渾渾噩噩的雷霆之神,不能只拿政事麻痺自己,還得花更多時間好好生活,適應新阿斯嘉的日子,學習獨處的藝術。


這神奇的體悟來自Snotra的開導,Honir無情的指教,但絕大多數來自Thor自己轉變想法。於是轉眼間,他就來到了治理阿斯嘉的第十年。等到有天Thor坐在餐桌前,另一頭的Valkyrie啃著雞腿,對他說我想到Loki時,Thor才發現自己已經很好幾個月沒有想起Loki了。


「關於什麼?」Thor問,再多喝了一口湯。


「前天中庭有個隕石墜毀事件。」Valkyrie把玩著雞骨頭。「中庭人怎麼說那種運動的,把球揮到觀眾台上?」


「你指的是全壘打。」


「對,像個從幾十個天文單外全力揮出去的全壘打,而秘魯是觀眾席。可憐的馬丘比丘。」


「這和Loki有什麼關係?」


「那顆隕石飛進地球的路線。源頭可追溯到古柏帶內的一顆小行星。」Valkyre把雞骨頭丟進桶子裡,舔乾淨自己的手指。「中庭的人說他們看見Nebula的飛船經過。噴著紅色的火,上頭有個人,戴著一頂引人注目的頭盔。」


Thor放下湯匙,試著想像Valkyrie說的那個畫面:Loki——Odin之子,阿斯嘉的二王子,惡作劇之神,優雅高傲,氣質從容,站在一艘飛船上,握著永恆之槍痛毆行星,往地球打擊出去,還戴著一頂無論到哪都使他行動不便的頭盔。


Thor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還差點把湯噴出來。


「笑個屁,你該看看中庭的影片是怎麼說的。」Valkyrie誇張地揮舞雙手。「入侵過中庭的外星人再一次發動攻擊!巧合嗎?我不這麼認為。」


「那可是太空,Val。」Thor說。「中庭球類運動的物理學怎麼能適用?」


「如果我是那些Youtuber,我就會說——」Valkyrie轉轉眼珠子,特別強調最後那單字的音節。「他用了魔法。」



這個國家的人都對魔法有神秘的期待,Thor想。「好吧。」他無奈地說。「我會問問Stark的。」


他的確去問了,透過那個穿蜘蛛裝的男孩為他建造的機器。以前Thor管它叫電腦,現在可能又有另一種稱呼了,退休後的Tony Stark將中庭科技帶進另一個元年,就算是他面前這台全新的螢幕,在中庭人的眼裡,也可能老到跟隊長的制服一樣,陳列在博物館裡面了。無論如何,Thor還是回想了它的操作方式,敲敲桌子喚醒螢幕,在一連串的聯絡代號裡尋找鋼鐵人的名字。


「真是稀客。」這是Tony與他接上線後的第一句話。Thor這才意識到十年對一個凡人來說能有多大影響。他的皺紋和白髮比以前更多,聲音也變得沙啞,但對於一個長期處於精神緊繃狀態、身體受過多次傷害的前任英雄而言,Tony Stark看上去還是很健康的。


「我聽說你們前天被隕石攻擊了。」Thor開口。「Valkyrie說這跟Loki有關,是真的嗎?」


Tony原本還在修剪他面前的盆栽。一聽到Loki的名字,他就明顯地尷尬起來。「啊,有關這個。」他用空出的那隻手搔搔下巴,剪刀尖端頂著合果芋的葉子。「先鄭重聲明,我一點都不想替你弟弟講話。」


「好的?」Thor遲疑地回答。


「好的,所以,根據Vision——」


「我以為他退休了?」


「我也退休了,你有看過我閒著嗎?」Tony反問他,Thor想反駁他明明就在玩盆栽,但最後決定什麼都不說。「所以,根據退休後的Vision的觀測,那的確是Loki跟他的好姐妹。」


「你認為——」


「不,我不認為他是想攻擊地球。」Tony嫌惡地說。那一聲否定詞卻讓Thor放下心來。「這樣說好了,雷神哥,我們地球一年會有七百多顆隕石衝擊地面,絕大部分都沒什麼威脅,而我們是有辦法事先監測這些事情的。所以印加一號——隕石學會為它取的名字——其實算不上什麼驚喜。」


Thor皺起眉頭。「你們預測它會墜毀。」他疑惑地說。「這和Loki有什麼關係?」


這下Tony的語氣就是貨真價實的煩躁了,移動坐姿時還不慎踢到桌子,整張螢幕晃動了一陣子才停下。


「印加一號墜落的地方,原本不會是個歷史保護區,而是越南的一個小農村。」Tony看起來不情願地繼續解釋。「如果那真的是Loki的傑作,某種程度上他是避免了數千人的傷亡——好的,我說出來了,我的天啊,我聽起來就像在替他說話。」


Tony說完起身離開鏡頭,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只半滿的酒杯。而Thor還在試圖接收這一連串的資訊。


「但那可是Loki。」Thor說。「他為何要這麼做?」


「如果連你也不知道,我想宇宙間也不會有人知道的。」Tony聳聳肩,喝了一口酒。「我以為你們有保持聯繫呢。」


他們沒有,Thor告訴他,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十年了,Tony看起來十分震驚,但他想必是不願再了解更多有關Loki的事情。這樣也好,Thor實在很難跟外人解釋他和Loki之間複雜的關係,於是他就只再隨意地與Tony多聊了幾句(「心律不整不是該禁酒嗎?」「那才不叫心律不整,老天爺。」),Tony提到了婚禮,Wanda和Vision拖太久終於要辦的那一場,他提議老復仇者可以在中庭來場聚會,Thor笑著同意了,真誠地答應會參加,說期待更多的資訊,就關閉了他們的視訊聯繫。


離開了一片漆黑的螢幕,Thor倒回椅子裡頭,回想剛才他們的對話。印加一號,古柏帶的小行星,一道模糊的記憶閃過Thor的腦海。他快速調出新阿斯嘉的太空觀測紀錄,他聽過這條天體群,記得是Heimdall告訴他的,Thor翻過一頁又一頁的紀錄,直到古柏帶的示意圖出現在他眼前,密集的綠色光點佔滿全黑的左頁,右頁只寫著一串數字,和上方一句簡單的標題:通往故鄉的道路。


每個阿斯嘉人都會認出那串數字。那是舊阿斯嘉的座標,毀在Sutur的手下,在宇宙間不留下一點痕跡。


Thor的腦袋此時像台過熱的儀器運轉著。他試著把這兩件事情連結起來:停泊在古柏帶附近的Loki,來到以前故鄉存在之地的Loki,以及將直奔中庭的小行星擊向另一種軌道——較少人會受到傷害的軌道。Loki知道這件事嗎?知道他經過的地方,是他們故鄉曾經存在的位置嗎?他做這些事情是出自於良善的嗎?他知道Loki不再如同以前一般憎惡這個世界,但他也無法確認Loki這行為的動機。而如果Loki真的來到舊阿斯嘉所在的位置,他難道不會想起自己嗎?Loki難道不是和自己一樣,雖然並非每分每秒,心底卻永遠最想念的是自己的兄弟嗎?


Thor深深嘆了一口氣。他花了七年建立起來的,對於思念的嶄新定義,信念,如今為了一場中庭微小的隕石事件而動搖。他想學Tony去拿杯酒來喝,赤腳走到門口旁的酒櫃時,發現門邊的被窩空蕩蕩的,他才意識到今晚狼沒進來房裡,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他乾脆不用杯子了,拔開酒瓶塞就直接喝了下去。


他沒打算喝醉,只是想轉移些注意力,等到這瓶威士忌被他乾光,他可以回到那張太大的床鋪裡,讀幾篇科學院傳來的報告,或想想要帶什麼禮物到中庭去,想辦法睡一覺,迎接嶄新的明天。


因為如果連靠近故鄉的位置都沒能讓Loki重新聯繫他,那麼Thor或許還得等上更久的時間,才能重新與他的弟弟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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