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s also an eagle.

He's also an eagle.

Straw Anecdotes


徒手去抓老鷹似乎是不理智的——尼克如此認為。

當埃沙格說要去兼職抓黑鷹的工作時,尼克看上去彷彿欲言又止,就像先前無數次埃沙格做出脫序舉動一樣,有些笨拙的紅髮青年會猶豫是否要阻止,而來不及的下場諸如那個被炭筆寫上幾句南方文字的壁紙,或者其他許多。


而此次在埃沙格爽朗的背著個背袋準備出門去時,他也正猶豫是否要阻止,現在還來的及——

「噢好!哥哥慢走!」然而比鐘錶工匠更快出聲的,是那個還坐在櫃檯內玩木頭鎖的黑膚女性。薩菲亞抬起頭來,朝埃沙格揮了揮手,那雙金色眼睛銳利的一如既往,而她無視了尼克朝她看過去的驚訝神情,只待她的兄長揚起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說著等他好消息後,她才饒有興致的瞇起眼看著到現在仍舊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的尼克。


「妳怎麼會……」

「唉呀,你覺得哥哥抓不到嗎?」薩菲亞賊賊的勾起一側嘴角,在尼克不解的天藍色目光之中將雙手交疊,而她的下頷就抵著手背,緊接著流露於口的語調既自信又充滿驕傲,「老鷹是種即便在沙漠也能生存的生物,叢林、沼澤、高山、海岸,都可以,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吧,尼克?」

黑膚女性甜美的偏了偏頭。


「哥哥的翅膀很久沒用了喔。」

尼克恍然大悟。



徒手去抓老鷹絕對是不明智的行為。

埃沙格在朝管事說明自己要接下這個差事,還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打算用時,從對方的眼神裡讀出的就是這則訊息。


黑膚青年當然知道自己這樣看起來很蠢,但愛玩的青年並沒有把自己真正的打算據實以告,而是開口說著就算是食物也不想給老鷹啊,像是那般傲慢的直接轉頭離去。

他說要是有其他人能接的話當然沒問題,只是他說如果有辦法讓他抓到的話,那麼就給他錢吧,就這麼簡單,無關乎過程,只管結果成敗與否。管事接受了,埃沙格樂的開心,轉頭就去找那傲慢的黑鷹在哪裡。


而在轉了幾個街角之後,他便瞧見驕傲的黑鷹正站在一處房頂上,慵懶的伸著鉤爪。若是沒有注意到牠的人或許不會這麼想,但埃沙格覺得跑出飼養之地的黑鷹看上去就像是在挑釁——老實說這沒什麼大不了,老鷹都是要生活在廣袤的地帶,以開闊的眼界俯瞰世界,關在個小地方確實不是好歸屬。

所以黑鷹會逃出來,似乎情有可原,但情有可原歸情有可原啊——他今天還是要把這隻鳥帶回去的,不然沒有錢可拿呢。


埃沙格首先隨興的找了個地方跳上附近的房頂。

這對原先生長在沙漠之地且街道如同迷宮的男人來說不是件很難的事情,只要有根竿子或者什麼多突出來的建築物邊角,他就能輕鬆辦到這件事,目前還沒有人注意到他在做什麼,這很好,而埃沙格接著跳在屋頂上緩慢的接近黑鷹所在位置時也沒有引起對方的注意。

當然,僅限在兩個屋頂之外。

在他們之間隔著一個屋頂時,黑鷹顯然已經注意到他了,銳利的鷹眼直鉤鉤的在他往前跨步時朝他看了過來。


黑膚的青年朝著那隻鷹笑了一下,看上去就像個瘋子一般朝對方開始自言自語。

「嘿,外面好玩嗎?」他單手插腰,「跑出來外面應該感覺很自由吧?今天飛的如何?舒爽嗎?看了多少風景?是不是還沒玩夠?還沒抓到獵物?」埃沙格問了一連串問題,黑鷹還是直鉤鉤的盯著他,而他就在問完這一串之後以另外一手攏了攏自己的瀏海,接著緩緩的俯下身。

那看起來像是助跑的動作,黑鷹當然不會明白,那雙不輸鷹眼般銳利的金色眼睛也仍舊直直地盯著那隻本該翱翔天際的鳥。

——真可惜啊,你本應該要成為征服荒地的王者。


他想,接著便屏住呼吸。

這時候並沒有人在看他,黑髮黑膚的青年幾乎形同他人房屋頂端多出來的裝飾品,跟那隻黑鷹一樣。

於是他咧開過於燦爛、或者那不該被稱作燦爛,而該是過於侵略的笑容,那張面孔洋溢著不輸獵食者的興奮,不輸肉食動物的凶狠與蠻勁,以及在這寧靜鎮上唯一的熱血沸騰。

他僅用兩步就翻過了他們之間橫亙的多餘屋頂。


若是有人看向他們,或許會認為此時的埃沙格看起來像是在飛。



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屋頂下方已經聚集了一定數量的群眾。

埃沙格在這段期間反覆著跳屋頂、黑鷹飛走、他再繼續跳屋頂的過程,無數次的追趕讓他汗流浹背,前額瀏海上滴落的汗珠讓他得要拉起衣服下襬粗魯的擦了擦,才能繼續這場看起來愚蠢的如同笑話的追逐。

是,他知道底下有不少人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看哪,那個不用食物就妄想獵捕黑鷹的外鄉人,看哪,那個只懂得用蠻力追逐的外鄉人,他知道那些悉悉簌簌的耳語之中肯定包含這些,而驅使他們看下去的不是純然的看笑話心態,那之中應該還包含好奇。


黑鷹對他的態度似乎從原先的觀察、中間的戲耍,到現如今的懷抱敵意。

牠可能發現他一直想擾牠清淨,牠被煩的很,現在只想驅逐這個人類,於是在埃沙格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那隻黑鷹偶爾會有某種想朝他飛過來的舉動,但遲遲沒有下手。

所以埃沙格就繼續追著黑鷹,彷彿對這種情況樂此不疲,每一次的觀察都像是將他拉回遙遠的南方之地——他還記得為了觀察那些被偷的被害人而目不轉睛的時刻,更記得奔跑時身軀發熱耨濕的時刻,衣服會濕了又乾乾了又濕,窮苦的過往會成為他的精神食糧,但那時的暢汗淋漓他偶爾仍舊會懷念並且憶起。


故此時此刻的追逐,在他們日漸安穩的生活之下顯得有多麼讓人為之熱血充盈而彌足珍貴,他很明白。

埃沙格咧開笑容,再次俯身,而在看見黑鷹展翅,但面對著的是他的方向時,他就知道這次會是他們最後一次對峙了。



異鄉的黑膚青年成功用體力換得抓到黑鷹的成果。


那隻老鷹剛一衝過來,埃沙格就抬起手往對方的胸腹以及脖子處抓,但這樣的後果就是手背被鷹喙啄傷,而在調整抓握力道並且試圖捏住鷹爪時,另外一手也被抓出不小的傷痕,鮮血是會流過掌心直直滴下的程度,幾圈紅色的印子落在房頂不明顯,這理應是相當不值得開心的事情,但黑膚青年卻異常的在捏著還瘋狂拍翅的黑鷹時露出近乎興奮的笑容。

底下的觀眾有的在拍手,有的轉頭離開,埃沙格完全不在意那些外在的評價,也不在乎他在牢牢的掐著黑鷹的脖頸命脈自屋頂一躍而下時,那些因為他尖銳的笑容而後退好幾步的反應。


他自顧自的徒手抓著成果回去管事那處。

一路上他也還在喃喃自語的對那隻黑鷹說話,像是你很生氣嗎、你不掙扎了呢、是不是因為我比你厲害、哈哈哈能夠贏過你我也很開心喔諸如此類,仍舊跟剛開始的自言自語一樣會被當瘋子的話。

但在真正要去交差之前,他仍舊將已經變得老實的黑鷹轉了個方向,讓那雙始終犀利的鷹眼正對著自己。

「你今天玩的開心嗎?」黑鷹還是沒有回應他,或是發出任何叫聲,但骨碌碌的眼睛與他對視,彷彿正在訴說著他們追逐戰爭的結論。


然後埃沙格放開手,那隻黑鷹直直的飛進管事庫房裡,絲毫沒有留戀的。

「我也玩得很開心,謝謝。」他在管事出來給錢之前時小聲的對著黑鷹飛走的方向說,順帶抹去手臂上多餘的血跡。


黑膚青年想,或許是因為太無聊所以才會想要一直溜出來吧,畢竟老鷹這種生物在他的認知當中,可不能只生活在如此狹隘的視野以及環境裡啊。

——說不定他自己也是吧,否則他怎麼會選擇離鄉背井,來到這片原先陌生的大陸呢。


他了然於心的笑了笑。

——埃沙格也是隻來自沙漠的鷹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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