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ide: Aapeli·Jafar

Guide: Aapeli·Jafar

Din



  滴答、滴答——


  查爾斯就如同來到這間房子的那一天起,一如往常地坐臥在那把書房內的長躺椅上,只是今日的他低垂著頭,眼底潮湧的鹹水混著腥味碎落了一地,失了聲的嚎哭到了此刻只剩殘破的寥寥呻吟,掉了拍的節奏在過分靜謐的夜裡綿長地演奏著,是格外地哀戚又響亮。


  「查爾斯,還記得我說過的嗎?」


  一語嘆息吐落在春日裡還有些薄冷的空氣中,阿珼伊一如往常的溫柔嗓音此刻顯得幾分諷刺,他離開長躺椅對角側的那座沙發,在鞋尖觸及某些不平坦的地面時忍不住皺起眉眼,轉移了步伐的方向小小地繞道來到查爾斯的跟前,伸手握住那奮力攀向前的指頭,阻礙它的前行。


  窒息般的低喘混雜著錯愕與絕望在耳邊響起,而殷紅的眼裡卻是平淡無波恍如未聞,他抬起愛人的臉龐,鮮豔的紅寶石對上那雙淚乾的金芒。


  「還記得你來到我身邊時我們說好的約定嗎?」


  有著一對美麗眼睛的查爾斯。

  那是像每一個夜空中高掛的繁星一般璀璨,每每都令阿珼伊心動不已的金目——雖然他並沒有令人喜愛的好皮相,也沒有優美勻稱的身段,只有著滿身流落街腳的傷痕與滿手的勞動厚繭,淺褐色的頭髮也與大街上的每一個人類一樣毫不起眼,又總是枯燥得糾纏成結,溫柔的凡派爾仍是接納了他,因為查爾斯的那雙眼睛、以及他答應好的約定。


  「我只要你愛上我,

   將所有的愛都為我所有,

   那麼我便也將為你所有、愛著你

   你的任何願望我都為你實現——只要你永不背叛。」


  像歌唱般的柔和嗓音隨風響起,伴隨著阿珼伊將他的愛人拉入懷裡的悉窣聲。

  懷裡的身軀微微顫抖,那胸口的冰涼緩緩滲進他的絲綢上衣,而他視若無睹彷彿要驅散那份寒意般擁得更緊,修長的指尖探入那頭削短了的褐髮,在每一個尋常的往日夜裡都會受到阿珼伊的細心對待的髮絲,今日卻是不堪地散落一地,在獵人的屍體旁盛開成花。


  「而你卻失約了。」

  

  他說著,沾滿血液的那只手劃過方才才被開了口的胸膛,憐愛地撫動。




  滴答、滴答——


  空蕩的房間裡響著水聲,純白的簾幔飛濺著鮮紅的液體,狩獵吸血鬼的獵人倒臥在地,遍地被他體內流動的血與液侵染成紅,被捏斷的頭顱滾落在最陰暗的角落連流淚也無人望見,缺了一角的身體徒留瀕死的人類為之哀悼。


  查爾斯伸向獵人的手被吸血鬼不再節制的力道一把扭斷,無力地垂落在那人手裡,早已痛覺痲痹的他如今已感覺不到身上的任何一處疼痛,最大的傷口是他胸前被鑿開的一個空洞,他抬眼望向始作俑者,卻被一把擁進一個冰冷的溫度裡。


  那是阿珼伊・加法,那個說著愛卻從未付出過愛的、令人可憎的的吸血鬼。


  『我便也將為你所有、愛著你——』

  曾經的約定在耳邊模糊迴盪,卻引著查爾斯想大笑出聲,他奮力地拉起被擁抱的身軀,隨著每一個動作便是更多的血液滴落染紅的地毯,雙手攀上吸血鬼的肩膀,好似一個回應的擁抱,乾枯的嗓子貼著耳邊落下詛咒,氣弱游絲卻又一字一句真真切切。


  「沒有用的⋯⋯沒有人會愛你的、可憐的阿珼伊⋯⋯」


  他說著,最後一點紅色滑落,在迎來死亡之際滿足地嘆息微笑。




  世界沒入無聲,人類微弱的聲音迴盪在耳邊,遙遠的記憶在心臟封塵的最低處復甦,曾經的那些人影、那些話語躍上腦海,再一次嘲笑著在那幾百個年頭裡渺小的、脆弱的、從不被重視的阿珼伊,也好似諷刺著此刻『愛人』離去的阿珼伊・加法。



  「阿珼伊,你讓我活得如此不堪入目。」

  獵人說,他的血與淚在如花似夢的幻境中倘開,擁抱著殘破不堪的心臟而亡。

  「阿珼伊,你不屬於任何世界。」

  吸血鬼說,他絕美的笑靨在親吻雨後虹光盛開卻髒了一地的泥濘下死去。

  「阿珼伊,你不該存在。」

  半身說,那張相同的表皮被刨去靈魂裡的石榴石,被挖開心臟,被撕裂頸部肌肉直至分離。

  「阿珼伊,我愛他至死不渝。」

  流著淚珠的少女說,親吻著頭顱的唇上唚著毒藥滿足離世。

  「阿珼伊,我,我們都只為他存在。」

  他的血僕說,如水清澈的瀅藍色裡映著淚光,擁抱他的體溫裹著濕熱的鮮紅血衣逐漸冰冷。



  啪嗒——


  懷中的軀體在失了神之間摔落在地,恰巧跌落在另一具屍體的身旁,它靠著它,彷彿相互依偎,阿珼伊瞥了一眼,在雲霧底的光下忽明忽滅的紅眼眸看不清思緒,只是緩慢地步向窗前的書桌,沾滿鮮紅的指尖被伸進嘴口,舌尖裹著漸深的血液喉腔滾動吞入腹肚,本該香醇而濃厚的味道在此刻卻因人死而變得如槁木般難以入肚。



  「再見了,查爾斯。」


  他拿起手巾擦了擦手上剩餘的血,在離去前毫不留戀地命侍僕清理一切。







Report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