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Goodbye 諾藝諾無差
夜雲雲韓諾亞X南藝俊無差
藝俊第一人稱視角
尾聲為狗狗z和出現在對話中的貓貓z和虎斑。
皆為cp向,無法接受的建議閱讀到尾聲前為止。
我看見了一隻金色的蝴蝶。
從相遇開始,他就不斷盤旋在我的身邊。時而緩緩從我身邊飛過,又時而折返回來停留在我的身上。
眨眼間從視線裡消失,下一秒又能感受到他輕輕撫過我的脖頸。
我並不曉得他是否是在引導我前往某個地方,又或者放慢了振翼的速度,好陪在我的身旁。
只是,越是接近太陽,乾渴的喉嚨才讓我明白,原來我的海洋是冰冷的。
忽然,我很想親眼看一次那隻蝴蝶用自己的速度飛向太陽。那一定會是他最美麗的樣子吧。
哪怕那會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第一次見到韓諾亞的時候,我正在堆雪人。我辛苦找來一堆小零件帶出門,立志做出一個獨一無二的雪人拍照傳給媽媽看。低著頭忙忙碌碌,忽然感覺到有人接近,我將最後的細節喬好,抬起頭來。
是不認識的面孔。蹲著的我少見的有些失態,就那樣沒禮貌地看著對方沒說話。
但他確實很特別。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彷彿陽光又再次出現,覆蓋在這片雪地上。在這冰天雪地裡,我竟一瞬間感到渾身熾熱。
他的臉與手都被凍得發紅,看起來相當不舒服的樣子。終於回過神的我想關心他的身體,但他搶先開口了。
「抱歉,我只是想看一看你堆的雪人。」他吸了吸鼻子。「它長得跟你好像。好可愛。」
我的臉又一熱。這時的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其實我選給它的零件與我穿在身上的衣服有許多雷同的地方。果然我的喜好始終一致,無論是在自己身上還是在小小的雪人身上。
「你是外國人吧?身體沒事嗎……哇!」想要站起的我沒有站穩,嘩一下又倒在地上,將辛苦做的雪人也碾散了。眼前的人立刻伸出手來要扶我,然而當我對上他的眼睛時,不可置信的發現他竟然在憋笑。他大概也知道對著不認識的人笑出來很失禮吧,一邊試圖擺出嚴肅關心的表情,一邊又一直忍不住笑意,就這樣混合出了一個相當詭異的表情。
好醜的表情。
但真的好美麗的一個人,我心想。
「你全身都在發抖,沒事吧?是不是穿得不夠多?」雖然其實他穿得比我厚兩倍。
「穿得再厚我就沒辦法走路了。」對方委屈的說。
我不怕冷,但以這個天氣來說我已經穿得夠少了,實在也沒辦法再脫外套給他。於是我將手套取下來遞到了他已經快要動不了的手上,他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說了句謝謝套上。
我輕輕一笑。「我等等給你推薦幾件體積小但很保暖的外套吧。你不是這裡人吧?」
對方點點頭。「我是這間大學的新生。」他指了指就在附近的建築。「這禮拜才剛到這裡。」
我的眼睛亮了。「我也是這裡的新生,不過我是當地人。我叫南藝俊,你呢?」
「韓諾亞。」諾亞。諾亞。諾亞。明明我從未忘記過別人的名字,不知為何還是像怕忘記這個名字一樣在心裡不斷重複默念著。
「什麼科系?」
我們正好走到了一間營業中的咖啡廳前,他停下了腳步。
我看向他,他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炯炯有神,散發著自信,像一個與生俱來的巨星。
「你要聽我寫的歌嗎?」
我戴著耳機,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進到溫暖的屋內的諾亞完全沒有了剛剛窘迫不適的模樣,一臉得意地看著我。
看他的表情,他大概認為自己收穫了第一個當地歌迷吧。
倒也沒有錯。只不過我接下來開口所說出的,大概完全超出他的預期。
要不要也聽聽我的歌?
要不要到我家來?
要不要試試看一起寫歌?
應該要一步一步慢慢來的,我還是不小心一次全說出口了。像個看見蝴蝶就拿著補網使勁亂揮的小孩。
諾亞愣了一下笑出聲來。「停停停。照這個進度,我怕你再說幾句就要向我求婚了。」然而他笑得雙眼都瞇了起來,明顯很開心的樣子。「這裡的人都這麼熱情嗎?我要不要報警啊?」
我有些尷尬,聽他這麼一說更尷尬了。我的手像是突然很忙一樣亂摸一輪自己的袖口、帽子、耳朵。
最可怕的是,當他說出求婚兩個字的時候,一部分的我像是著魔了一樣真的有股衝動照著他說的單膝跪下拿出不存在的戒指。
我肯定是瘋了。一定都是他的音樂太厲害了害的。
諾亞雙手覆上咖啡的杯子。
「照你這麼說,你也是做音樂的吧。太好了。」
蝴蝶捉弄我般的繞著我飛了兩圈,悄悄停在了我的指尖上。
「走吧,讓我聽聽你的歌。南藝俊。」
那天晚上我們像瘋了一樣的作曲。
時間已經指向了早晨,但我和諾亞都沒有察覺。
沒有破曉,沒有陽光。早晨僅僅像是月光的餘響一般,從窗戶滲透進來的一絲絲亮度。
作息向來很規律的我,因著韓諾亞的到來而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晝夜,忘記了世界。
暈乎乎的我與韓諾亞看向了對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諾亞勸我休息一下,自然的拿了兩個杯子去裝水,我恍惚的看著他,新創作的歌曲還在耳邊縈繞。
奇怪,為何一切都如此的自然。彷彿他手上的玻璃杯本就屬於他。
僅僅是過了一夜,我卻感覺自己像是已經認識韓諾亞二十年。
諾亞也是這麼想的。
後來的我們便立刻以一起住更便宜的理由住在了一起。又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我主動讓出了自己的生活空間,讓韓諾亞也住下來。
諾亞也清楚我作為當地人並不缺錢,也自己住得好好的。起初他還有一點猶豫的樣子,但在我說出「學校總是很早就關門,你這樣的歌手沒有私下的工作室使用太可惜」時,他毫不猶豫的就把行李扔進我家了。
在那之後,原先用於備客的杯子、椅子,都有了新的主人。我陪著諾亞買了新的大衣,他也陪著我買了猶豫很久的耳機。
那小小的住處從未感覺如此溫暖過。外面無論是風是雨,是冰是雪,都和諾亞與我沒有關係。
在廚房、在餐桌、在工作室、在沙發上,即使是在同一個房子裡我們也幾乎形影不離。開學後我們在學校也總是在一起。由於我本來就認識很多人,藝俊總是和新同學韓諾亞在一起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我和諾亞一起創作的歌也是。
是因為來自截然不同的世界嗎?諾亞炙熱的音樂、歌聲和熱情,為這片久久不見陽光的雪地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熱度。哪怕有時皮膚感到微微的刺痛,也會讓人想繼續依賴那份溫度。
而那份溫度有時候會獨屬於我。某天沉浸在這份幸福中的我忽然開始慌張了起來。他會在我的房間裡睡著,會和我在客廳開玩笑的跳華爾茲,會靠著我的身體作曲,會在我隔壁房間唱歌。不知怎的,我突然很介意每一件事,想要緊緊抓住每一個瞬間,又總是想要閃避。
我早就該知道了。早在第一次見面,說要一起寫歌時,我就該明白了。眼前的人是我渴求已久的靈魂伴侶,我是不可能不愛上他的。
「南藝俊,你喜歡我吧?」某天靠在我身上作曲的韓諾亞突然平常的開口。
我整個人差點跳起來,肩膀一個不小心狠狠撞了他一下。
「你……我……你……怎麼知道的?」
諾亞大笑。我想鑽個地洞,又有點惱火,這傢伙現在是在笑我嗎?
「你太明顯了。這麼說來,你明明喜歡我,卻還是若無其事一直跟我同居啊。哇~~偽君子啊偽君子,藏在假面下的Red eyes。我一直都暴露在危險之中啊。」
「什麼危險之中啊!」我忍不住了。「我又什麼都沒做!」
「就是說啊。都多久了,該做點什麼了吧。你不做我做囉。」
「什麼意思啊你……噗。」
你也很明顯啊,諾亞。耳朵都紅透了。
「意思是,」諾亞帥氣的站起身,大概是想來個帥氣威風的告白吧。「我也喜花——」
但他又大舌頭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藝俊!」
該我笑你了,韓諾亞。
我好喜歡的傻瓜。
我和諾亞的校園生活算是很順利。諾亞作為外國人,可能遇到的困難我都能幫他解決;而諾亞又總是能為我帶來從未有過的靈感。音樂創作上,我們更是一直相輔相成,進步飛快得連我們自己都很驚訝。
我們也會一起唱歌,雖然我們的歌聲風格十分截然不同,但由於我們對音樂有足夠的掌握,仍然成為十分有特色的組合。
諾亞跟我說,他對這裡的師資有所了解才來的,也沒有讓他失望——但他到了這裡之後,發現我帶給他的超出他所想像的一切。他還開玩笑說自己應該付給我學費。
「我也是,做夢都夢不到這樣的人會出現。」我輕輕地吻了吻他。
「一年又過去了呢。冬天又要來了。」
「才半年不到。」我笑他。「只是這裡冬天特別長而已,很快就又要冷起來了。維他命你吃了嗎?」
「吃了。」他說。但說完又開始吸鼻子。
我皺起眉頭,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還好沒事。
「暖氣跟加濕器都再開強一點吧。」
「這麼早就開,電費會很嚇人的。」
「我們新歌的費用不少吧,我們同居你替我省下來的錢也不少,我會付的,你就開吧。」
「再怎麼說也不是一筆小錢。」
「韓諾亞。」我捏他的臉。「我們什麼關係。你應該最清楚我最在意你的健康。去開吧。」
諾亞每逢冬天就會感冒,換季時也會。偏偏這裡的冬天又冷又長,諾亞就總是反反覆覆的在生病。冬天幾乎沒生過什麼病的我,為了照顧他也生病了幾次,但我並不在意,能照顧人對我來說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更何況那個人是韓諾亞。
雖然我總是對他嘮叨早睡早起身體會好一點,但我也知道諾亞很難在一直感受不到陽光的狀態下起床。他總是哀嚎,十點了也沒有陽光,我是怎麼有辦法知道那是早上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某天凌晨,我在睡夢中途醒來,看到韓諾亞靜靜地靠著窗,看著月光與路燈下的飄雪。
那樣的韓諾亞唯美得我不敢呼吸,卻同時也有些傷感。諾亞此刻看向窗外的眼神,是怎麼樣的呢。
我再次閉上眼。我發現我竟有些害怕對上他的眼。
我知道那是黑夜中的錯覺,但我總覺得諾亞金色的髮絲似乎不再像初次見面時那樣閃亮。
不安從我心底湧上,再次沉沉睡去前,我焦躁的祈求著。
讓明天出大太陽吧。
又過了一年,諾亞的身體仍然沒有習慣這裡的溫度。不如說去年反覆的生病令他整個人又更脆弱了一些。不,比起溫度,我知道長期的黑暗更影響他。
他不希望冬天到來,我能感覺得到。但我無能為力,只能緊緊抱著他。
雖然早在成為戀人的最一開始,他就有開始撒嬌的跡象,但他變得越來越黏人了,尤其是快要冬天的時候。
好在我們的音樂事業仍然成長得飛快。學校的教授們總是給我們介紹機會,而音樂上從最一開始的一拍即合到如今更是越發契合的我們,做事的效率更是讓人放心,哪怕諾亞偶爾需要休養也不怎麼影響到工作進度。
然而我整理著諾亞近期的獨立作品,總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違和。
諾亞的作品,毫無疑問越來越成熟、精緻。他向來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總是將這裡的資源利用到淋漓盡致。但從什麼時候開始,諾亞的作品開始越來越安靜了呢?
諾亞來這裡以前的作品,總是十分熱烈、叛逆、甚至焦躁。像是急切地想要填滿心中的某個空處,想要某種確切的答案,卻對答案的形式一無所知。
而我似乎填補了那份空缺。後來他的音樂逐漸不再焦躁,取而代之的是堅定又有爆發力的熱情。
我對於諾亞表達情感的手法太過熟悉了。哪怕我們什麼風格都嘗試、什麼面向的工作都接,我也能感受到那些商業要求背後的「韓諾亞」。
踩雪的聲音。
雨滴的聲音。
平靜地、溫柔地、寒冷的聲音。
很多,很多,很多的幸福。
很多很多對我的愛。
以及在那之中,一絲絲難以察覺的忍耐。
「諾亞。」
「怎麼啦?笑得這麼開心。」
「我們跟學校請假一陣子,去你家吧。」
「我家?」他滿臉疑惑。「……啊。這麼突然?」
他似乎不理解我在想什麼。我作為一個從刻板印象走出來的J人,這種如此遙遠的旅途應該至少提前半年規劃才對。
「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我搖搖頭。「只是突然想到,你好像很少回家。想跟你一起去看看。」
諾亞眨了眨眼。「這麼說來,好像確實很少回去呢。」
「為什麼啊?我們現在賺得也夠多,機票錢不是問題了吧。」
「捨不得離開你啊。」
「騙人。」
「是真的。」
「騙人。」
然而看向他的眼神,他確實不是在騙人。那一瞬間,我嘴角抑不住幸福的笑意,卻又一陣鼻酸。
「黏人精。」
他像隻貓一樣鑽進了我的懷裡。「你也一樣。」
我那無可救藥的愛意,快要滿出來了。
「那裡很熱。」
「我知道。」
「……好。」諾亞沉默了一陣子,才答應下來。「走吧。」
降落的那一瞬間,我才明白,諾亞是真正的,燃燒著的,在太陽的光芒下長大孩子。那與我所認識的,溫柔的、溫暖的太陽不一樣。
灼熱的光芒使我全身刺痛,心臟怦怦直跳。我想抱住諾亞尋求安慰,但任何直接的觸碰卻又都令我刺痛,哪怕那是諾亞的指尖也一樣。
一路上諾亞緊張地遞給我一瓶又一瓶的水,在每個路過的商店買新的冰塊。
我坐姿歪曲扭八地攤在車的座椅上,看著身邊的諾亞。
好熱。好痛。好煎熬。
但是太陽底下的韓諾亞,是那麼的耀眼。
在分不清是暈眩還是疲憊、半夢半醒的狀況下,我的思緒突然飛回某次與諾亞在海邊的約會。
我總是時不時就帶諾亞去海邊散步,那裡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回家後就煮一桌滿滿的魚料理。
諾亞有次跟我說,你其實就是一條魚吧。
我啞口無言,我只是愛吃魚,怎麼就變成魚了。照你這樣說,我豈不是天天在吃自己的朋友?
諾亞繼續跟我鬥嘴,說我確實就是會吃掉朋友的Red eyes。
我說,這裡的水太冷了,我連下水都沒辦法,算什麼魚?
諾亞依然很堅持,說我就是魚類,沒有水會活不下去。不然不要魚,海豚也很適合。就決定是海豚了。
什麼啦。我被逗笑。人沒有水都會死的啊。
……
「醒了嗎?」
「諾亞……?」我迷迷糊糊的喊他。
「你中暑了。現在應該沒事了,好好休息吧。」他輕撫我的側臉。
「你說的對,我是一條魚。」
諾亞苦笑,彎下腰來親吻我。
灼痛感仍在我身上徘徊,我身上彷彿有許多螞蟻在爬。冷氣雖然能讓我感受到涼意,卻也帶來某種刺骨的疼痛。
諾亞一直都在忍著這種程度的痛苦嗎?
「藝俊吶,」
那聲呼喚令我瞬間清醒了許多。
糟糕,剛剛那句話,不該說出來的。
我急切的撐起自己的身體想要坐起來。「諾亞,我不……」
「我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藝俊。」諾亞輕聲說。「一開始我很疑惑,但馬上就懂了。你為什麼想來看我的家。」他蹲著,捧住坐起的我的臉。
「但我不是人魚公主的王子,我很愛你。我很愛你,藝俊。」
「我很愛你,所以我不會讓你用你的歌去換取走向沙漠的雙腳,更不願意看見你化為泡沫。」
我的眼淚潰堤般地奪眶而出。
那是他第一次說愛我。第一次直接的、反反覆覆的,告訴我他很愛我。即使日日夜夜說著喜歡,我們也無法將那環繞在空氣中、充斥於日常每個角落的愛宣之於口。
因為我們都很清楚,當這份喜歡轉變為確切的愛的時候,分離就離我們不遠了。
「回到大海去吧,藝俊吶。」
「回到海裡,去唱我們一起寫下的歌。」
「那肯定比無聲的泡沫更能證明你愛著我這件事。」
我仍然像個孩子一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諾亞眼角帶著淚,但是笑著湊過來輕蹭我的鼻尖,輕吻著我臉上的淚水。
我張開雙臂緊緊接住愛人,倒在了床上。我們哭完了決定笑一笑,笑完了親吻彼此,親吻完了又哭了出來。那一夜我們重複說著一直以來沒能說出口的愛意。
被淚水淹沒的我,夢到自己再度沉入沁涼的海中,而那隻金色的蝴蝶親吻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展開蝶翼緩緩地飛向了太陽。
那之後的我們展開了旅行。在諾亞的國家附近旅行的我,又燒又吐,又痛又癢,但那是我與諾亞相遇以來最幸福的時光。
短暫的劇痛更能提醒我為何需要緊抓此刻的幸福。
若諾亞是我無法帶在身邊的太陽,那請讓我灼傷自己去緊緊擁抱他一次吧。
我不會化成塵埃的,因為諾亞不願意。
一時的燒傷,覆上雪就會治好了。
回到學校的我們,又開始跟學校請假,換成去我這裡附近的國家旅行。我們去過沙漠,又去滑雪,去海邊赤腳奔跑,又回到家中,穿上西裝演起浪漫的舞台橋段。
距離畢業剩下半年,我們一口氣快把這輩子的請假額度都用完了。從前一直都是模範學生的我們,在最後半年突然變成了失蹤人口。
我不好意思的向教授們道歉,表示會好好準備期末考。只不過,此刻有更重要的事。
不少人似乎都立即領會了更重要的事是什麼。事實上,在諾亞表明不會繼續留在這個國家的時候,不少擔憂的眼神立即投向了我。
而我只是露出燦爛的笑容回應。
整理行李時,我們發現四年生活在一起的時間太長,諾亞可憐兮兮的兩個行李箱什麼都塞不下。我耍賴說這麼多成雙成對的東西,你走了之後我一個人處理會哭的。最終狠下心來,趁我們人還在彼此身邊的時候,把那些情侶用品全丟了。
丟的時候我們嬉皮笑臉的,故意不去想這意味著什麼,只是像定期的大掃除一樣清理多餘的物品罷了。
然後我又說,家裡空蕩蕩的,我也會哭。於是諾亞和我又重新設計了我的屋子,找了各種裝飾和物品,只不過這次是為我一個人設計的。
屋子裡不再有諾亞生活過的痕跡——卻又是諾亞最後送給我的禮物。
我們為畢業典禮寫了歌,在全校面前演出。唱著唱著我有點害羞,開始演音樂劇式的比手畫腳,害得諾亞好幾次笑出來。我遞出了諾亞的舞鞋,被他扔了出去,結果砸到了跟我們很要好的同學。笑聲與歡呼聲不斷,給予我和諾亞的擁抱和祝福數不勝數。因為接近暑假,終於又暖和了起來,太陽也久違的高高掛在上空。這種陽光與在諾亞家鄉感受到的那種燃燒的感覺不一樣,是覆蓋於冷冽的冰雪上一層溫暖的希望。是一場短暫、珍貴又美麗的拜訪。
恍惚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諾亞時的感受。陽光照進了我冰天雪地的家。
是救贖啊。
拜訪雖然短暫,但救贖是恆久的。
再見了,我的巨星,我的蝴蝶,我的諾亞。
太陽來接你走了。
End
尾聲
*
*
*
*
*
*
*
*
*
「藝俊哥!!歡迎回來!!」
我距離家門還有一段距離呢,銀虎已經開門跑過來迎接我。
哈哈,何必這樣呢。好好待在房屋內取暖就好了,偏偏又要跑出來。但他大概還有很多精力吧。
我張開雙臂迎接他,結果雙雙倒在雪地裡。
「藝俊哥!沒事吧,有沒有撞到?」
「沒事沒事,積雪跟帽子都夠厚。」我坐起來,笑著伸手拍掉銀虎頭髮上的雪。銀虎銀白色的頭髮和白皙的皮膚幾乎跟雪景融為一體,像是天生負責拉雪橇的大型犬。隨意衝出屋外,嚴重穿得不夠的銀虎這時才後知後覺的全身一抖。
我半牽半拉的和銀虎回到了溫暖的屋內,然而看到大螢幕上正在播放的新聞後,我愣了一下。
「啊……那個是,諾亞哥……吧。」銀虎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頭。「我看到新聞有點好奇,就去找了一些來看。藝俊哥應該也會想看看吧。」
「確實。」我脫下外套,坐下來看螢幕播放的畫面。「話說你幹嘛不好意思,我和諾亞的事你都知道。」我忍不住笑出來,「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我要不好意思?」
我和諾亞的事,從來沒瞞過任何人。不如說,銀虎是當地人,還是我們的學弟,雖然就學時沒有太多接觸,但他肯定在就學時就聽過我和諾亞的各種事了。但是銀虎每次提到諾亞那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實在單純到很可愛,讓我忍不住想再捉弄他兩下。
銀虎遞給我熱騰騰的咖啡,坐到了我的身邊。
螢幕上的諾亞穿著無袖背心,大汗淋漓,神采奕奕。他的歌聲還是如此的炙熱,就像畫面裡的天氣一樣,龐大的熱情彷彿能夠撕裂天空,螢幕另外一端的此處也能為之震動。他單手抹去下巴的汗,眼睛直直對上上方的鏡頭。
「真的好厲害啊,諾亞哥。」
「對吧?」
其實銀虎對於諾亞,比起嫉妒,更多的是單純作為音樂人的崇拜。好像在大學時期,諾亞就私下幫過銀虎幾次,而銀虎也總是說,像諾亞這樣的音樂人幾乎很難再找到了。
我和銀虎相識得更早一些,那時我們都還是小孩子,而銀虎就是個可愛的弟弟。大學的我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諾亞身上,對其他人都只是非常基本的關照,包括銀虎在內。我也沒有想到後來會是銀虎又漸漸讓我的生活溫暖起來。
螢幕上的諾亞身後站著一名皮膚黝黑(又或者說站在諾亞旁邊顯黑?)看起來十分壯碩的青年。那名青年也是一看就是在烈陽底下長大的孩子,沉穩又有爆發力,和諾亞一起肆意大喊,點燃會場,朝著觀眾灑水。
新聞正是在報導這對最近很紅的歌手,他們的音樂、舞蹈和兩個人的關係都相當受到矚目。
那名叫柳河玟的青年,說諾亞哥是他逃生出口,是他的拯救。而從他的眼神,我看得出來他沒有在撒謊。
真的變成巨星了啊,韓諾亞。我得意的嘴角微微上揚。
雖然自己其實也是發展不錯的抒情歌手。
「他不適合這裡。」知道銀虎不敢問得太仔細,我喃喃自語起來。「我知道他一直在嘗試,一直在考慮,但如果他變得不像自己,我能給予再多的愛也填補不了他失去的自我。」
偶爾,我的夢中還是會出現一隻金色的蝴蝶。我想,我大概永遠忘不了那段時間吧。我們因著愛而放手,因此愛從未真正的結束。
但同時,這份愛又是如此的坦蕩,結束得如此的美麗,因此我依然能夠毫無隱藏的再次將我的心交出去,而銀虎小心翼翼又切切實實的接住了這顆心。
而且我知道,銀虎比任何人都明白我的感受。我看了一眼櫃子上那疊只有日期和署名沒有內容的風景照和明信片。
銀虎也沒有對我藏過。我跟他都一樣,知道沒必要藏也不想藏,只是任由回憶成為自身靈魂的某個區塊。我們甚至會看著這些回憶相視而笑。
「斑比哥也是。」銀虎察覺我的視線,也笑著說了起來。「太陽也不適合他,雪地也不適合他,海也不適合他,甚至連他喜歡的山也不適合他。」
「他就該像一陣風一樣,隨意的去往世界的任何地方。」
我也認識丰玖。他和銀虎也是,因為總是在一起而相當有名,有銀虎的地方就有丰玖,有丰玖的地方就有銀虎,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甚至他們認識的時間比我和諾亞早得多,許多人根本分不清他們是情侶還是親兄弟。
但僅僅只是看過幾次表演的丰玖,我也知道那個人確實是一陣風。一陣非常有靈氣、自由的風。
但銀虎他需要一個家。因此我打開了自家的門,讓這隻雪地中的大狗狗能重新在愛中安心入睡。
「我們晚點寫封郵件祝賀諾亞吧。」我的手輕輕覆上銀虎的手。「今天晚上吃什麼?」
愛意不會輕易消散,因此化為了強烈而迫切的祈願。
祈願你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