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narly
唯唯他還記得小時候在那昏暗的放映室中看著父親執導的電影。
在那裡,他看到了天使的身影。
他也記得那懵懂的自己,曾向父親尋問天使是否確實存在。
在那時,父親只是似是如非的笑了笑,沒有給出任何答案。
大概這樣的原因,御堂虎於養成了拍攝天空的習慣。
通過照相機的小方框,他在一片藍空下看到了太陽,見到了雲朵,睨到了雀 鳥,瞧見了掠過的飛機,觀察著城市的天際線,目睹了風雲變色。
深明天使不存在,惟仍有點執拗的追尋一絲聯想,一點幻影。
所以虎於今天也拿起了照相機對準了天空。
萬里無雲的藍天耀目得有點刺眼,卻迷人得令人無法自拔。
他從隨身包中拿出照相機,生怕錯失良機,匆忙拿上手,聚焦好那片堪稱完美 的藍天,等待直覺指使那一瞬按下快門。
然後他看到了一抹紅。
強烈的顏色對比下,因陽光折射而顯得豔麗的緋紅浸染了一片蔚藍,仿如夕陽 西下。
伸展開來的雙臂,隨微風輕輕掀起的衣擺,腳下同在飛躍的滑板。
虎於依著本能按下了快門。
那是天使的身影。
內心的狂喜方冒起,下一秒便被巨大的衝擊打斷一切思緒。
身體狠狠與地面撞擊,御堂虎於人生第一次深深體會到甚麼叫人仰馬翻。
他頂著痛楚,下意識掙扎想起來,卻發現身上多了莫名的負重。
剛剛乘著滑板飛越半空的人現在穩穩的躺在自己懷中喊痛。
「你還好嗎?」小心翼翼的撐起上身,虎於觀察著似是還沒從撞擊回過神的青 年。
「我沒事,抱歉呀小哥,你倒是還好嗎?」紅髮青年像隻小狗揉了揉頭,忍著 痛張開了眼。
視線交錯,對方品紅色的眼眸似是熟成得恰好的石榴果。
沉實的聲音,閃閃發亮的眼睛,還有如飛翔一般的滑板姿態。
虎於以為他終於找到了天使。
「呀!!!!!!?????」
一聲尖叫二度打斷虎於剛湧上的欣喜,紅髮青年顧不上任何儀態,跌跌撞撞掙 脫開人肉護墊,半奔半撲的衝往牆邊。
一塊滑板斷裂成兩半落在地上,散落周遭又紫又紅的片片木屑就如一片血泊, 宣告物品的命終。
虎於看著青年一面絕望地拿起損壞得無可修復的滑板,直覺想要拍下畫面。
然後他總算發現本來在手上的照相機不翼而飛。
腦中迅速回帶,他想起了一時沒把相機頸帶纏在手上的自己。
噢不。
鐵青著臉緩緩望向四周,虎於看到了相機在兩步之遙的右手側。
心存僥倖的小心拾起了機械,滿佈鐵灰色機身的各種刮痕凹陷昭示殘酷的現 實。心已涼了一半的翻動機身,碎裂得跟萬花筒一樣的鏡頭玻璃直接宣告相機 沒救,虎於的心涼透得如掉進地獄。
錢財是身外物,人沒事就好。
陪著自己走遍各個地方的戰友現在傷痕累累,雖屬實令人慘不忍睹,但虎於也 不是負擔不了維修相機的費用。
找到了記憶中的天使,這些小損失不值一提。
「我說小哥你在滑板場附近發甚麼呆???」怒氣滿滿的聲音響起,還在自我
安慰的虎於呆愕半響才驚覺話鋒正指向自己。
蛤。
「這是你的錯吧,你是不是該賠償我!」
虎於定眼一看,紅髮青年一手拖著破破爛爛的滑板,一手直接抓住了自己的手 腕。對方殺氣騰騰,細長的雙眼打量獵物似的瞇起來,怒不可竭的姿態好像下
一秒就會炒起滑板來扁人。
算是半個星二代的御堂虎於成長過程中基本是被人捧在掌心疼的,實在沒甚麼 被人兇的經驗,更逞論被人威脅。
甚麼呀,明明剛才跟天使一樣,現在根本與小混混無異。
理想與現實落差引起的怒火與失望的不甘,出乎意料的激發人的另一面。
「你不長眼撞過來還怪我?」虎於手腕一扭甩走對方的手,一聲回嗆過去,順 勢仗著身高與體格優勢將人往牆邊步步迫近。
「是你要賠償我吧?你知道這相機有多貴?你拿那塊破滑板來相比?」
「你說甚麼破滑板!?」
面對虎於的咄咄相迫,紅髮青年腳上在退,但仍無所畏懼回瞪著對方。直至被 迫到退無可退時,他睨了一眼背後高出快兩個頭的牆壁,默默地垂下了眼。
虎於挑起了眉,看著如甕中之鱉,一言不發的對方,想著是不是威嚇過頭將人 嚇怕了。
搞甚麼,剛剛不是還在兇狠得很嗎,現在為甚麼在迴避眼神接觸。
罷了,他大人有大量。
「自知理虧嗎?道歉我就當沒事……」
語音未落,本來縮一團的青年突然捨身一撞,打斷了滔滔不絕在說教的人,出 奇不意的偷襲令虎於往後踉蹌幾步。
「你……!」
虎於再次抬頭時,眼角看到那抹紅色的身影輕巧地翻過了牆。
喂喂喂用得著畏罪自殺嗎!!??
他顧不上因被撞而隱隱作痛的腹部,大吃一驚撲到牆邊,卻見青年先跳到下方 的石柱上,再縱身一躍,打了個空翻。不帶一絲猶豫,行雲流水的動作如長了 翅膀在飛翔,將空氣給切割開來。
天使的身影又再顯現。
就在虎於看呆了的同時,紅髮青年已穩穩落地,他回首一看,兩人遠遠對上了 視線。
青年擺了擺手,顯然在嘲弄對方跳不下來追蹤自己。他勾起挑釁的輕笑,擠眉 弄眼做了個超大鬼臉後,頭也不回的迅速逃離現場。
御堂虎於暴躁地抓了抓頭,一連串突發事件令他覺得要原地中風。
果然那臭小子不是甚麼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