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和鬼遇上月老的那件事 ~ 04

《04. 警察》

『新聞回來帶您持續關注煉油廠爆炸案的最新消息，根據警方目前掌握到的最新線索，爆炸的原因初步推測是人為操作不當，造成瓦斯外洩導致，目前已知有七人罹難，其中包括三位煉油廠員工，以及四位執勤中的員警，對此，正港分局局長表示......』

晚間時分，毛邦羽的阿嬤坐在客廳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新聞報導剛剛的爆炸案，沒想到門鈴突然響了，她連忙起身過去開門，只見吳明翰滿臉倦容地站在門外。

（台語）「哎呦！明翰喔，啊你今天怎麼會來？你不是下禮拜三才會過來嗎？」

阿嬤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直接把吳明翰拉進屋內（台語）：「我剛剛看到新聞說那個爆炸案，出事的好像是你們分局的警察欸！啊你有沒有怎樣？沒受傷吧？」

「沒事啦阿嬤！我沒事啦！」吳明翰無精打采地回應：「就只是...有點累而已...」

（台語）「喔...好啦，沒事就好！你肚子應該餓了吧？你去客廳那邊坐著休息，我去煮點東西給你吃，齁？」說完阿嬤便向廚房走了過去。

「欸...阿嬤！」吳明翰見狀連忙叫住阿嬤：「那個......這兩天...我能不能...先住在妳這裡啊？」

阿嬤聽到之後愣了一下，這是吳明翰第一次說要住這，所以讓她有些意外，但她又想說吳明翰會這樣應該是有什麼原因，所以也沒再繼續多問（台語）：「哦...喔...當然可以啊！那這樣今天你就睡毛毛房間好了啦！他不會介意啦！」

來到毛邦羽的房間裡，吳明翰一關上房門直接累得大字型倒在了床上。

「吳明翰！你沒洗澡不要躺床啦！」毛邦羽忍不住抱怨：「你今天跑了一整天全身都是汗，床都被你弄臭了！」

聽到他這樣講，吳明翰挑了挑眉：「哼～你都要去投胎了，還在意你的床幹嘛？」

「不敢相信欸！」毛邦羽雙手抱胸，像是個叮嚀小孩子的媽媽一樣，以一個教訓的口吻向他說教：「我才不是在意床！我在意的是你的衛生習慣！你這樣以後哪有女生敢跟你交往啊？嚇都嚇跑了好不好？」

吳明翰聽完之後一句話都沒說，他只是撇了毛邦羽一眼，接著就直接翻身背對著他側睡，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也不打算去洗澡。

毛邦羽見狀嘖了一聲，但隨後又無奈地嘆了口氣，想說算了不管他。

不知睡了多久，吳明翰被敲門聲吵醒了。

（台語）「明翰，阿嬤已經煮好了啦！出來吃飯了！」

「喔！來了！」吳明翰從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轉過身後他才發現，原來毛邦羽剛剛面向自己，側躺在自己身邊，結果現在也睡著了。

「呿！說什麼沒洗澡很髒，自己還不是跑過來躺旁邊。」吳明翰小聲地碎念，隨後他伸手過去搖了搖毛邦羽的肩膀：「欸！起來了啦！阿嬤說她煮好了，你不是說投胎前想要再多陪陪阿嬤才叫我回來這裡住嗎？」

「嗯～」這回反倒是毛邦羽像個賴床的小孩子了，他皺了皺眉，扭動了一下身體，絲毫沒有想要起來的意思。

吳明翰就這樣看著著毛邦羽熟睡的臉龐，凝視了好一段時間，見他還想再繼續睡，嘆了口氣便不再吵他，隨後小聲地開門走出房間。

餐桌上，阿嬤不停地夾菜給吳明翰，同時還在不停地問候他最近的工作與生活。

（台語）「啊...對了！差一點又忘記，我有一個東西要拿給你。」聊到一半，阿嬤突然起身朝客廳走去，隨後她從椅子下拿出了一個紙袋，回到餐桌遞給吳明翰。

吳明翰好奇地打開紙袋，將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原來是一件 MUGI 的紅色格紋上衣，而且還是跟毛邦羽平常穿的那件同款。

（台語）「怎樣？有好看齁？」阿嬤開心地說道：「這我上禮拜去買的啦，我就想說齁，幫你買一件跟毛毛一樣的，當作是情侶衣啦！」

吳明翰不想潑阿嬤冷水，所以他尷尬地笑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喔...有啦！蠻好看的！謝謝阿嬤...」

聽到他這樣講，阿嬤笑得更開心了，隨後她繼續跟吳明翰分享（台語）：「前幾天我有夢到毛毛了啦！過了那麼久總算是夢到他了，他跟我說齁，他現在住在你那裡，過得很好，要我不用擔心啦！」

「哦～那很好啊，他一定也很想阿嬤妳啦！」吳明翰對阿嬤客氣地笑了笑，隨後又扒了口飯，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畢竟托夢的當下他人就在現場。

（台語）「嘿啊，他還說齁，很感謝我們有幫他冥婚，幫他挑了一個這麼棒這麼帥的老公，他真的很喜歡你欸！一直在誇你！」

聽到這邊吳明翰遲疑了一下，嘴巴也停止了咀嚼，當時毛邦羽跟自己講的托夢內容裡面，並沒有提到這一段，更何況毛邦羽不是一直都對自己嫌東嫌西的嗎？怎麼可能會突然誇自己帥？

然而阿嬤並沒有注意到他的遲疑，還在繼續滔滔不絕地分享（台語）：「他說齁～一開始他其實沒有想冥婚，也沒有很喜歡你，是後來看你那麼努力在幫他找肇事者，他才會在跟每天你相處的過程慢慢喜歡上你啦！」

（台語）「他還跟我說，他最近馬上就要去投胎了，這段時間你能陪在他身邊他已經很開心、很滿足了，所以以後如果你交女朋友的話，叫我不要怪你啦！我就跟他說：當然不會啊！」

阿嬤一邊說，一邊握住了吳明翰的手，語重心長地告訴他 （台語）：「明翰啊，你未來的人生還很長，毛毛希望有人能陪著你一起走到最後，所以你以後如果有遇到喜歡的女生，放心去追她沒關係啦！阿嬤一定挺你到底！」

看著阿嬤對自己的認真叮嚀，吳明翰感到有些不知所措，過了一陣子他才終於默默地點頭。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他並非完全沒察覺到毛邦羽喜歡上了自己。

最早是在 gay bar 堵小馬的那次，當時他以一個誠懇的眼神看向了毛邦羽的眼睛，而毛邦羽那情不自禁的反應馬上就讓他知道，他是真的被自己電到了。

再到後來河邊的那次談話，當自己脫口而出說要養他一輩子的時候，毛邦羽的神情更是讓他確定了這點。

雖然後來毛邦羽嘴上講得很嫌棄，但他知道毛邦羽當初之所以假裝去投胎，就是不想讓這份喜歡對自己造成困擾。

吳明翰一直都隱隱約約知道，只是一直都沒有說破而已。

現在經由阿嬤的轉述確認了這點，這讓他原本已經心煩意亂的心思又更加混亂了。

「欸吳明翰，學姐她好像不見了欸！」吃完飯的吳明翰剛回到房間裡，毛邦羽馬上就緊張地向他說：「剛剛還是聯絡不到她，月老房的其他學長學姐也說她沒回去，現在怎麼辦啊？」

「我不知道......」

吳明翰刻意閃避掉毛邦羽的眼神，背對著他坐到了床沿，現在實在是有太多事要他煩惱了，他需要讓腦袋冷靜一下重整思緒。

「還有你剛剛出去吃飯居然沒叫我...」毛邦羽沒有注意到他的反常，碎嘴了一下又繼續自顧自地說：「唉...現在我只剩大概四十小時了，學姐偏偏又在這種時候搞失蹤，沒有她我們也沒辦法托夢給林子晴啊......還是說學姐現在其實就在林子晴那邊？吳明翰你覺得有沒有可能？」

「我不知道。」吳明翰稍微加重了語氣。

「還是我先幫你處理紅線的事......不對，要有兩個月老才能牽紅線，學姐不在我也沒辦法先幫你牽...」毛邦羽有些煩惱：「吳明翰你到底想怎麼做？我剩的時間不多了，要就趕快決定......」

「我說我不知道！」吳明翰不耐煩地大吼：「吵夠了沒啊？紅線就那麼重要嗎？」

這一吼直接讓毛邦羽嚇了一跳，隨後他雙手抱胸，不滿地回懟：「欸！你現在是在兇屁啊？你以為綁紅線是為了我自己嗎？還不是為了你！你剛剛在外面開開心心跟阿嬤吃飯聊天，我都在裡面煩惱這些事欸！不敢相信！」

「你很煩我就不煩嗎？」吳明翰直接站了起來，對著毛邦羽怒吼：「現在老大小胖他們都不在了，一堆事要處理，結果你拍拍屁股就要跑去投胎，丟下我自己一個在這邊處理你們留下來的爛攤子！我他媽也受夠了！」

「你以為我想離開嗎？」毛邦羽生氣地說。

「你當然不想離開啊！」

這回應讓毛邦羽有些意外，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吳明翰就生氣地走到了毛邦羽的面前：「我問你，你真的有想要幫我牽紅線嗎？ 」

「...不然呢？」毛邦羽有些莫名其妙：「不然你以為我在這邊煩惱這些是吃飽沒事做嗎？」

「還在嘴硬！都已經要去投胎了，你還要繼續欺騙自己欺騙到什麼時候？」吳明翰一臉不屑地說：「你根本一點都不想幫我牽紅線啦！少在那邊假好心！」

「我哪有不......」

他話還沒說完，吳明翰直接怒吼：「你他媽會一直問，不就是因為你喜歡我嗎？」

毛邦羽愣住了，他怎麼知道？

彷彿是看穿對方內心的疑問一樣，吳明翰索性直接跟他攤牌：「阿嬤都跟我講了，是你自己托夢跟她說的。」

聽他這樣講，毛邦羽也不打算裝作沒這回事了，他強忍著緊張的情緒，故作鎮定地說：「...好啊，就算我真的喜歡你那又怎樣？」

「你他媽如果真的喜歡我幹嘛不說？幹嘛裝作一副不在意？幹嘛還要委屈自己幫我綁紅線？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自私一點，多為自己考慮一點？」吳明翰不爽地質問。

這回答讓毛邦羽一時無言以對，但他還是很不爽，所以只能直愣愣地瞪著吳明翰。

「之前去找那個渣男的時候也是，說什麼不想打擾到他，其實根本就在意得要命，有夠窩囊的，從來都不願意面對自己的問題，就只會一直逃避！」吳明翰繼續不滿地發洩：「喜歡一個人不說出口，不想結婚也不說出口，你們這些 gay 怎麼都那麼喜歡把話憋在心裡不說蛤？」

「你又懂什麼了？」毛邦羽也終於忍不住，一口氣發洩出來：「什麼話能說，什麼不能說，什麼時候該隱藏自己，什麼時候該說謊才不會當不成朋友，這些你們直男永遠都不會懂！」

「嘿啦！你們 gay 最懂得看別人臉色啦！」

「真的沒辦法跟這種不會看場合說話的臭直男溝通。」毛邦羽搖了搖頭，轉身準備離開房間結束這場爭吵。

見他打算像以前一樣，用直男這個標籤繼續逃避問題，吳明翰感到更火大了：「還在這邊扯直男，直男是那裡礙到你們這些 gay 啦！」

聽到這句毛邦羽直接又轉了回來怒懟：「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在那邊扯 gay！臭直男就臭直男，不懂事情輕重緩急、不懂看場合說話，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就不要在那邊裝作自己很懂一樣！」

「對啦！我就臭直男啦！那你一個死 gay 沒事喜歡臭直男幹嘛？噁心我嗎？幹！」

此話一出的下個瞬間，吳明翰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這一次，毛邦羽沒有叫罵回去。

他沒有變成死人的樣子跑來附身自己，甚至連生氣也沒有。

他就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一句話也沒說。

從他凝視著自己的眼神中，吳明翰只看到了滿滿的失望。

在意識到自己眼角終於忍不住滴下一滴淚水之後，毛邦羽故作堅強地用手擦了擦，隨後頭也不回地穿牆飛離了房間。

「欸...」吳明翰本能地伸出手想攔下他，但已經來不及了。

當初，他因為家豪把毛毛惹哭而生氣。

如今，他卻成了把毛毛惹哭的那個人。

此刻，他的腦海中回想起了毛邦羽當時在門口啜泣的身影，這讓他不禁咬牙切齒，手中的拳頭也越握越緊，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跟當處揍那個渣男一樣，狠狠地給剛剛口無遮攔的自己來上一拳。

他就這麼後悔地呆站在原地，站了好久......

......直到門外傳來敲門聲，他才終於回過神來。

「明翰，還好嗎？」

吳明翰打開房門一看，原來是毛爸：「我剛上完晚班回來就聽到吵架聲...想說過來看一下，沒事吧？」

「伯父，喔...沒有啦...我...我剛剛在跟分局的同事講電話啦...」吳明翰尷尬地說。

「嗯...我有聽說你們隊長殉職的事了...」毛爸拍了拍他的肩膀：「這種時候...事情特別多，壓力應該很大吧？」

「呃...還好......嗯...」因為不想讓毛爸擔心，他本來是想否認的，但一想到自己剛剛跟毛邦羽吵架的情況，他最後還是無奈地承認了。

毛爸點點頭思考了一下，隨後把他帶到床邊坐了下來：「我以前...其實是不信這種事的，但前幾天...我夢到毛毛了。我們坐下來聊了很多，之前醫院裡的那些話我也終於能親口跟他說了，結果真的跟你講的一樣，毛毛說他都有聽到。」

吳明翰微微一笑，雖然他並不知道原來毛邦羽當天也有托夢給毛爸，但是對於他們父子能親口化解這些誤會，他還是感到很高興。

「當時...我們還聊了很多他小時候的事......」毛爸一邊回憶，一邊繼續說道：「你知道...毛毛小時候曾經跟我說過，他想當警察嗎？」

吳明翰有些意外：「...警察？」

～～（20年前）～～

這天，毛爸帶著8歲多的毛邦羽去親戚家拜年，由於對方家裡沒有小孩，獨自一人感到無聊的毛邦羽便跑到了附近的公園，想找其他的小朋友玩耍，誰知公園裡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過年期間大家都出遠門拜年了。

於是毛邦羽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公園裡到處閒晃，一下子蕩鞦韆，一下子玩石頭，最後又跑去沙坑旁蹲著觀察地上的螞蟻。

這時，一名不知道從哪出現的男孩突然站到了他的腳邊。

「欸，你有空嗎？要不要當我 partner ？」

毛邦羽抬頭一看，刺眼的陽光從那名男孩的背後照射下來，讓他處在背光的狀態，看不清楚他的臉。

於是毛邦羽揉揉眼睛站了起來，這時他才終於看清楚，那名男孩的年齡跟身型看起來都與自己相仿，他頭髮短短的、皮膚黑黑的，右手拿著一支竹筷做的橡皮筋槍，臉上還貼著 Ok 繃，看起來像是剛跟別人打完架一樣。

雖然毛邦羽有很多話想問，但有一點最讓他感到好奇：「什麼是 partner ？」

「我也不知道。」男孩踢了踢腳下的石頭：「我只知道警察好像都有 partner 。」

「你要當警察哦？」毛邦羽問。

「對啊，我爸爸媽媽他們都是警察，他們就是 partner ，而且他們超帥的，他們以前抓了很多很多壞人，然後也救了很多人，還有一次啊，他們......」

男孩滔滔不絕地說著，毛邦羽也漸漸聽到出神了，他彷彿從那名男孩閃爍著光芒的眼神中，看見了他對於警察這個職業的嚮往。

「所以勒？你要不要當我的 partner ？」

被這麼一問才終於又讓毛邦羽回過神來，剛剛講的他其實沒聽進太多，所以他支支吾吾地回應：「嗯...我......我想一下...」

對於這樣的回答，被拒絕慣了的男孩似乎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他自顧自地向毛邦羽展示起了手上那把竹筷橡皮筋槍：「你看！很帥吧？這我自己做的，我以後就要用它來抓壞人。」

毛邦羽接過那把槍，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問道：「這要怎麼用啊？」

「吼你很笨欸！我教你啦！」說完他一把搶回了橡皮筋槍，想要示範給毛邦羽看。

只見男孩跑到不遠處立起了一個鐵罐，接著又跑回毛邦羽身旁，用槍瞄準鐵罐試射了幾發之後，終於有一發打中了鐵罐的邊邊。

「你看！厲害吧？」男孩神氣地炫耀，隨後又把槍遞給了毛邦羽：「你試試看。」

毛邦羽接過之後在手上把玩了一下，他試著模仿那名男孩剛剛的動作，扣下扳機，誰知竟然一發就射中鐵罐，而且還把它射倒了。

「哇靠！」男孩目瞪口呆地張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看到的，隨後他馬上轉過身，興奮地勾住毛邦羽的肩膀：「欸你很厲害欸！你根本就是天才吧？以後要不要一起當警察？」

「當...警察......？」毛邦羽猶疑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然而看著那名男孩滿懷期待興奮的神情，不知為何總讓他覺得很開心，於是他就這樣笑著答應了。

看到他點頭，男孩也跟著笑了。

這是第一次有其他同伴想跟他一起當警察。

「我跟你說，以後開槍的時候你要喊ㄅㄧㄤˋㄅㄧㄤˋ，這樣才帥！」男孩繼續有模有樣地教毛邦羽，同時跑向剛剛被射倒的鐵罐，想重新把它立起來。

「嗯...這樣嗎......ㄅㄧㄤˋㄅㄧㄤˋ！」毛邦羽照他說的做了一遍，然而就在他喊出口的那一剎那，跑到一半的男孩突然被絆倒了，整個人撲在了地上。

毛邦羽見狀急忙跑了過去，見到對方膝蓋上的傷口，他有些心急：「你流血了！」

「還好啦...沒事。」男孩故作堅強地站了起來。

「可是...看起來很痛欸...」他還是有點不放心。

雖然男孩真的覺得有點痛，但過往的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哭，也不能喊痛，必須要堅強！

於是他滿懷自信，臭屁地說：「拜託我誰？我以後要抓壞人欸！這點傷算什麼？」

受了傷卻還能自己重新站起來，並講出這麼帥氣的話，這還是毛邦羽第一次見到有同年齡的孩子表現得那麼堅強，這讓他不禁投以崇拜的眼神看著他。

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覺得，這個男生好帥。

男孩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臉無所謂地繼續說：「既然你也想當警察，那你今天就先當一下我的 partner 好了。」

「喔...」毛邦羽思考了一下：「可是我不知道警察要做什麼...」

「我教你啊！」男孩自信地回應：「我來教你怎麼當警察！」

就這樣，男孩開始有模有樣地告訴他警察平常都在幹什麼，兩人也越玩越起勁，就這麼開始在公園裡玩了一整個下午的警察槍戰遊戲，直到遠處的一聲呼喊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毛毛～要回家囉～阿嬤已經煮好飯了。」

毛邦羽回頭一看，是毛爸在叫他了。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但他正在興頭上，實在是不太想這麼早就回去。

「你爸在叫你了，趕快過去吧。」那名男孩反倒先主動開口了。

「可是...」毛邦羽想找些藉口不回去，卻不知道該講什麼理由：「...那...那你呢？你爸爸媽媽還沒來欸。」

男孩搖搖頭，表情有些複雜：「育幼院老師跟我說他們去很遠的地方抓壞人了。」

當時的毛邦羽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再加上毛爸在公園外不停地催促他，他也只好依依不捨地起身，走向毛爸牽起他的手。

「欸！你說你以後想一起當警察吧？」

當他們正準備離去時，毛邦羽突然聽到那名男孩在遠方喊了這麼一聲，於是他立刻回頭看向了遠處的男孩。

「所以你可以當我的 partner 嗎？」

這一次毛邦羽沒有猶豫，堅定地點了頭。

男孩看到之後終於笑了，笑得非常真心。

這一幕也是毛邦羽對這位陌生男孩留下的唯一的印象，未來的他早已不記得男孩的長相跟聲音了，他甚至連男孩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只記得男孩笑起來的樣子，很帥。

「爸～我跟你說喔～我以後想要當警察！」

「當警察？怎麼說？」

「就是啊，我剛剛遇到一個......」

「............？」

「......！」

男孩就這麼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遠處的毛邦羽牽著他爸爸的手越走越遠，聲音也越來越小聲，直到他們拐入一個巷口完全看不見為止。

現在，又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了。

隨後男孩神情落寞地撿起地上的玩具手槍，獨自一人慢慢走回了育幼院......

～～（現今）～～

「當時我覺得警察這職業太危險了，還覺得大部分警察都是米蟲，所以就勸退他，久而久之他也就忘了這件事。」毛爸苦笑著說。

聽到這裡，吳明翰有些意外，一想到毛邦羽之前出包說張永康是內鬼，還幫了那麼多倒忙，他實在是無法想像毛邦羽當上警察後的樣子，他還真想知道到底是哪個白癡勸毛邦羽去當警察的？

「現在想想，要是我能早點對警察改觀，真的讓他去當警察，搞不好他就會在活著的時候認識你，最後也許就不會出車禍了......」毛爸言語中透露著些許無奈。

隨後，他拍了拍吳明翰的肩膀：「所以啊，明翰，當初是你讓我知道世界上也是有好警察的，你連肇事者都能找到了，我相信不管你們警局遇上什麼困難，你一定都可以順利解決的。」

吳明翰笑了笑：「嗯，伯父謝謝你。」

毛爸也笑著點點頭，走出了房間：「很晚了，早點休息吧！」

經過剛剛跟毛爸的談話之後，吳明翰那雜亂的心思終於平靜了一些，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將雙手枕在頭下面，凝望著天花板，不停地思考：

要怎麼重新找到林子晴？

Pinky 為何要突然鬧失蹤？

紅線的事他應該要怎麼選擇？

該怎麼跟毛邦羽為剛剛事道歉？

這些他都沒有頭緒，不知過了多久，他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已經凌晨三點多了，再過不到四十小時，毛邦羽就要永遠離開了。

而毛邦羽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想到這裡，他決定不再猶豫。

他決定做自己現在能做的事。

於是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換上阿嬤買給自己的新衣服，隨後悄悄溜出了阿嬤家。

半夜的路上一台車也沒有，如此寂靜又孤獨的環境，不禁讓他想起了出院那天。

那天下午，他拎著剛從阿嬤家接回來的小毛一拐一拐地回到了家中，房間是那麼的整齊、安靜，就跟毛邦羽闖入他生活之前一樣。

空蕩蕩的房間裡，他又回到了自己一個人...

在把小毛從寵物提袋裡放出來以後，吳明翰直接在門口坐了下來，將小毛緊緊地擁在懷中，他一句話也沒說，就只是抱著，久久不肯放手。

這些再過不久，他又要再經歷一次了吧？

這時恰好遇上了紅燈，在把車子停下來以後，吳明翰嘆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於是他便將視線移到窗外，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然而這不經意地一望，卻讓他瞥見了路邊的一座籃球場。

空蕩蕩的球場裡，落著一顆沒有人帶走的籃球，看著那顆籃球，他的思緒不禁再度回到了16歲那年的球場上......

To Be Continued......《05. 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