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TDII_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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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a


  這週的信件並沒有準時到達,比起回信更快送到她手上的是幾包茶葉,都是些她沒見過的牌子,看來是伊登花了不少力氣才找到的,雖然信件未到,但她也能大約猜中他會回些什麼。

  將幾包東西收好,艾拉走到交誼廳,這裡已經聚集了許多人,岡薩雷茲站在正中央正說明著今天的活動內容——毛線編織體驗。

  她的視線望向一旁的毛線,雖說準備多種色彩,但司書能判別的顏色並不多,可以說是完全為前血奴們所服務。不過這不妨礙她織條圍巾給伊登,如果時間夠的話,她還想做點其他東西送給歐內斯特他們。

  「妳難得一臉熱血。」

  艾拉偏過頭看著又開始說胡話的阿卡修斯,適時地露出困惑的表情表示她對此話的不解程度。

  「我的意思是妳很有興致。」雖然根本就是兩種不同解釋的形容詞。阿卡修斯看向毛線,沒多久就收回視線,顯然沒有想要去嘗試的意思,他的話也證明了這點:「我原本以為妳會跟我一起去幫忙量身呢。」

  「你想多了。」兩件事都是。艾拉想了想,很快接上一句詢問:「你打算去哪裡幫忙?」

  「見過幾次的朋友的寶石。」阿卡修斯說了個莫名其妙的形容詞,接著在她疊加的疑惑視線下笑著補上一句:「我是說,妳特別來找我幫忙,而我正考慮著和他做個朋友——」

  艾拉想起了阿卡修斯上次在展示間的多嘴,加上他這話總覺得有些擔憂,她在對方準備邁步離開前伸手拉了對方手臂,擺著難得嚴肅的表情說:「阿卡修斯,你別多嘴,也別多事。」

  「妳那幾句話難道不算多嘴嗎?」他對上她的視線,看起來並沒有不快,只是相當普通且壓低音量的回話,阿卡修斯將她的手緩緩拿開,但並馬上沒有放手,「誰都有點小心思,這是人們生活在世上的通病,妳得小心點,別總是只顧及旁人。」

  阿卡修斯放開了她的手,笑瞇瞇的退開時還朝她揮了揮手示做道別,便離開了。

  艾拉注視對方的背影幾秒,也移開了視線,走向放有毛線的區域挑選。



  阿卡修斯坐在椅子上,一手撐著下頷聽著岡薩雷茲的話,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在現實總讓人無法立即相信,殘忍地為了利益而違反原本的信念,並為了瞞天過海造成無數死傷,這些居然都是他們的領頭人做出來的。

  也不一定全是真相。

  但如果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阿卡修斯聽見岡薩雷茲的詢問,笑著對上他的視線,應了聲:「好啊。」

  他站起身,在岡薩雷茲再度發話以前接上一句:「我同意幫助您將克里斯多夫拉下台,並永遠地停辦亞斯德斯克的拍賣會,讓亞斯德斯克的信念不再因為利益而瓦解。」

  不會再有擺在名面上的利益影響整個讀書會,而個人從中獲取的微小利益是否會因此被消滅就不一定了。



  阿卡修斯前去拿量尺的時候正好看見了幾位眼熟的人被岡薩雷茲喚去。

  他拋了拋手中的量尺,腦中忽然響起前不久艾拉的那番話,還有在那之前讓他多注意幾位前血奴健康狀況的請求,他停下向上拋的動作,忍不住笑出了聲。

  阿卡修斯刻意繞回交誼廳,尋找起艾拉的身影,他花了點時間才在人群中找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正在織圍巾的人,他拉過一張沒人坐的椅子坐到她旁邊,開口詢問:「弄這個有這麼有趣嗎?」

  「那曠工有趣嗎?」艾拉沒有看他,也沒有停下動作,只是反問一句。

  「我哪有?」他笑說,「我是在等人,雖然我也沒問,就是覺得他要是不想和我一起去量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到底是過於在乎前血奴,還是過於在乎吸血鬼?」艾拉這才停下並看向他,這句話的音量不大,只有坐在旁邊才能聽清楚,也是挺為他著想的。

  「妳想聽見什麼樣的答案?」他問。

  艾拉歛下眸子不再看他,隨著再次進行的動作,阿卡修斯似乎能猜到她想聽見什麼,但在他離開之前,他們誰都沒再開口。

  彷彿只要應了一句,一切關係都將重新拼湊,成了誰也不認得的模樣。



  阿卡修斯拿著量尺與前血奴前往展示間,兜裡裝著被稀釋過的精油,司書與前血奴的腳步聲成了這條路上的唯一聲響,所有人帶有目的性的前往不同的房間,他說的是正確的,誰都有點小心思,不管是為了什麼。

  他在乎凡派爾。

  但那不是他選擇冒險的理由。

  阿卡修斯拿過開啟柵欄的鑰匙,替前血奴開了木柵欄,好讓後者能先進去和他的寶石說點什麼。他對013的印象很深,在艾拉和他提到對方的前血奴以前他就注意到了,013的擁有者身上的傷疤和健康狀況都彰顯著某件能直觀判斷的事,但事實證明這件事並不存在。

  那些太過久遠的傷,和013扯不上太多關係,這點從擁有者的態度上也多少能察覺。

  阿卡修斯踏進柵欄內,將手中的量尺交到前血奴手上,笑說:「我只給你十分鐘。」

  溫德爾頓了頓,拿好量尺,在阿卡修斯退出柵欄後才替被玫瑰精油影響,狀態不是特別好的凡派爾量身。

  凡派爾偏過頭看他,聽著對方在量身時近在耳邊的話,表情沒有特別的變化,直到站在外頭的司書忽然開口:「我想給你們個機會。」他才皺起了眉頭。

  溫德爾也回過頭看向隔著柵欄的阿卡修斯,有些詫異。

  「通常情況下我不相信親眼所見以外的事,這次是個例外。」阿卡修斯歛下笑,手摸上了特意泡過精油的柵欄,說:「我打算放013走,當然,不會是現在。」

  溫德爾下意識的看向一旁被稱做013的畢維斯,後者的表情已經變回平時的模樣,似乎不太想應聲,他收回視線,看向外面的司書:「阿卡修斯先生……」

  「你說放就放?」畢維斯截斷了他的話,對方的聲音不大,但能明顯聽出染上一層冷意:「獵人無緣無故說要幫助凡派爾,你覺得我們會信嗎?這件事就算是真的,你隨時能反悔,不是嗎?」

  「是啊。」阿卡修斯對上對方的視線,語氣平靜:「我們隨時能反悔,就像將你們抓來那樣,有些人就是想反悔才會讓我站在這和你談判。」

  「談判?」畢維斯嗤笑一聲,顯然是無法相信這種說詞,「談判是雙方都有籌碼,我們身上根本沒有任何籌碼,獵人剝奪我們的優勢,將我們鎖在這種地方——你們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我們無罪,現在裝什麼清高?」

  「你說的對。」阿卡修斯從兜裡摸出那瓶稀釋液,又笑了起來:「我本來也沒打算讓你們完全信任,這確實不算談判,畢竟你別無選擇。」

  「不管你考慮的是自己,還是溫德爾先生,我相信你不會覺得這是個賠本交易,畢竟你要做的最多不過是配合和等待而已。」

  畢維斯得承認眼前的獵人說的是對的,早在溫德爾和他說的時候他就想過了,不說其他凡派爾,他不覺得自己要是真能有幾分鐘逃跑會離不開。

  可這不代表他就能草率答應。

  溫德爾伸手拉了拉他,灰色的眸子中寫滿擔憂和其他細微的情緒,他聽見他用著像是請求般的語氣說:「……試試吧?我希望幫你離開這裡。」

  畢維斯沉思起來,等阿卡修斯笑著伸手和溫德爾拿回量尺時,才聽見凡派爾應了聲好。

  「我需要你一個承諾。」畢維斯說。

  「可以。」阿卡修斯看向站在一旁的溫德爾,笑說:「若是我們計畫中任何一人反悔,我會留給溫德爾先生一個機會。」

  「一個傷害司書,同樣達成目的機會。」


*


  艾拉將織到一半的圍巾和幾個編織小物放進竹籃中,提著它離開交誼廳,她腦中仍迴盪著岡薩雷茲的話,讓她走回房間的每一步格外沉重。

  她聽過有關克萊門特號的傳言,那對她來說就像每本小說一樣,本應誇張得不存在於現實,她對這件事是否為真保持高度懷疑,只是每一件從岡薩雷茲口中說出來的事給予她的打擊仍然不小。

  光是想像情景就令人窒息,只要有那麼一點可能為真,她都無法接受,卻也無法阻止這件可能為真,已經造成傷亡的事。

  她無能為力。


  「沒事、沒事的……是我不夠厲害才會受傷,不是艾拉的錯。」

  

  艾拉逐漸緩下腳步,彷彿又回到了自己很小的時候,空氣中瀰漫著血液帶來的鐵銹味,有幾滴沾染在她的手上,她的啜泣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無能為力的感覺太過絕望,就好像忽然被世界拋棄,茫然無措,不曉得怎麼走下去。

  可現在不是這樣的。

  她還有路能走,她還可以為了那些還存在於這世上的受害者努力,努力讓他們回到平靜的生活,而不是連幸福都被他們的規則所限。

  艾拉再次邁出步伐,埋在竹籃中的稀釋液是她作為共犯的證明,是她所選擇的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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