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neral
SO上班前的電梯一如往常擁擠。
幾近密閉的空間內,一抹熟悉的沐浴乳香竄入鼻尖,循著嗅覺細胞滲入邊緣系統,這個據說是腦中最古老、負責掌管情緒與慾望的區域。
「早啊安達,你今天特別早呢。」
「啊…巧合而已。黑澤早。」
這天晚上黑澤扣下板機,朝自己臉中央開了一槍。
暗紅色的血自黝黑的窟窿中汨汨流出,這樣就好了,他心想。
*
坐在員工食堂的黑澤手裡捧著一杯咖啡。
其實他並不特別喜歡員工食堂,與高大身形相比顯得過低的椅背總抵得他背脊發疼,油膩炸物的氣息也讓他下意識想屏住呼吸。
坐在遠方那人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的餐盤,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炸得香酥的豬排送入口中,鼓起的腮幫子像極了倉鼠。
『一下、兩下、三下…』
黑澤在心裡默默數著。
觀察對象原先平板的臉部表情在品嚐到食物美味後瞬間柔軟了起來,讓黑澤有種自己靠著的不是食堂難坐的椅子,而是在軟綿綿雲朵上、腳還搆不著地的錯覺。
這天晚上他給自己煮了不油不膩的義大利麵,並用捲麵的叉子將自己兩顆眼珠硬生生拔了出來,放在潔白瓷盤的正中央。
分不清眼角滑落的究竟是血還是淚,太好了,這樣就看不到任何東西了,他心想。
*
「我會去見藤崎小姐的母親的。」
「就說不會麻煩你假扮我男朋友了」
「我想讓藤崎小姐的母親安心」
「剛才浦部前輩又交給我一個工作,可以請你幫忙嗎?」
「沒問題,儘管來吧」
「那我就不客氣囉?」
「嗯…是可以客氣一點…」
沒發現黑澤站在入口處附近的兩人,有說有笑地併肩走進了辦公室。
這天晚上他看著鏡子,將筷子尖端狠狠刺入耳中。
鼓膜上開了個大洞,世界瞬間陷入一片寂靜,只剩下血液流過血管時嗡嗡的聲響,還提醒著他自己活著這個事實。
太好了,聽不到了,他心想。
*
電車裡人滿為患,眼前的安達臉色蒼白到彷彿下一秒就要暈死過去;黑澤只能盡可能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安達,試圖把他與周圍嘈雜的世界隔絕開來。
「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黑澤的聲音真好聽」
臂彎裡比自己嬌小的身影臉上如釋重負,黑澤的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好幾拍。
晚上他將自己的雙手徹底消毒,沿著脖子找出發聲時震動的地方;鋒利的手術刀劃開肌肉組織,找到聲帶,狠狠地搗個稀爛。
這種聲音我才不要,他心想。
*
都拿去吧。
鼻子。
眼睛。
耳朵。
聲音。
被碰觸過的肩膀。
手指。
腳尖。
全都帶走吧,連著對他的思念一起醃漬風乾,再燒成擠不出任何眼淚的一抹灰燼。
這是日復一日,黑澤優一為自己卑微戀情所舉辦的喪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