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凱】牛奶的替品(?)

飛快的爪子迎面襲來，藍髮青年輕鬆地一下腰閃身迴避，嵌緊手甲的右臂擋下堅利的爪尖，鏗然一響迸出激烈火花。

兇惡且饑不擇食的巨獸被閃眼的火光惹怒，高吼一聲，動作加大加快，青年一個沒有閃躲確實，短版外套被劃出一道小口。

但同時也因為加大的動作，攻擊時的破綻增加了，青年看見野獸毛茸茸的柔軟側腹毫無防備，默默露出得逞的淺笑——

「哇凱賓你小子！向左閃！！不對不對，向後！！啊啊剛剛那個機會可以一拳下去的，啊哇啊啊你這小子用腦啊啊我要變成一團棉花了——」

一隻身上佈著補丁縫線的布偶熊緊緊抓著名為凱賓的青年蓄得特別長的一撮髮梢，隨著激烈晃動的起伏高聲大喊，即便只能是被狼狽甩來甩去的份，也不忘記不斷發號施令，就怕他一個沒留意，讓自己脆弱可憐又無助的身子，成了破碎的棉絮。

然而熊布偶的高聲「建議」反而幫了倒忙——凱賓的攻擊節奏被打亂，沒有掌握好出擊的時機，反倒被巨獸的大臂揮中臉頰，吃了個大悶虧。

被打中的臉很快地便有些發腫，嘴角流下一絲血液，凱賓皺皺眉小聲地嘖了聲，手往後一撈，把布偶熊從自己髮上挑下，此時巨獸全新出手的一套巴掌又再次由上而下劃拉出一道曲線，凱賓腳輕輕一蹬，順著閃躲的方向，信手將手中捧著的熊師傅蠻不客氣地拋至安全的距離外。

「小子——你敢這樣丟我！！等等你就，啊噗！知道——咕喔！喔噗！」熊師傅邊罵罵咧咧地邊和青青草地親密接觸，順帶打滾纏綿個數圈。

眼角餘光瞟了瞟確認熊體大致無恙，凱賓回神專注於對付眼前的大毛怪，毛怪這回試圖擒抱住青年纖細的身體，只見凱賓向下一彎，兩爪僅略擦過頭頂，飄出幾絮毛髮，朝下躲閃的瞬間，巨獸最無防護的肉肚子佔據整片視線。

這下可是中了特大獎了——心想不能再錯過第二次機會，幾乎整個人都在巨獸懷中的凱賓握緊被金屬包覆的拳頭，全神貫注，將氣力匯聚其中，猛力揮擊——

霎那巨獸吃痛狂吼，腹部的劇烈衝擊令牠直接彎腰傾身，凱賓兩個墊步順勢後退，抄起腰間繫著的扳手，手甲緊握其中，向上做出突刺的動作，扳手很快地回應手甲賦予的指令，化為大小恰當握感稱手的利刃，自巨獸氣管的位置突入，直直刺穿至腦門。

劍刃隨即抽離，啪嚓一聲，腥氣濃厚的血液應聲噴濺，凱賓跳起，踩著巨獸身體借力蹬腿，漂亮的兩個大空翻成功躲過被血噴一身的命運。

單膝觸地瞬間，巨獸同時也往前撲地，掀起一陣巨響與氣流，而後一切復歸平靜。

終於是解決了——凱賓甩去手中劍刃沾染的鮮血，劍立刻恢復回扳手的樣子，他將扳手插回腰間，吁出一口長氣，在原地盤腿而坐。

一大清早就聽到城鎮內騷動頻繁，有點起床氣的凱賓沒有多想就衝出來解決了這個擾他清夢的龐然大物——雖然替眾人解決大麻煩是好事一件，但現在的他各方面都疲憊到不行，好想直接原地爆睡，或是來個幾瓶新鮮現擠的牛奶。

想著他拿起身上的水瓶，啵地打開瓶塞，想仰頭喝下的瞬間頓住了。

瓶裡裝的是清水。

他這才回神想起來，自己前幾天才因為不小心沒控制好，又把酒館庫存的牛奶一口氣飲盡，而被柯洛莉娜下達禁奶令，而且這次她貌似特別生氣，說沒有她的點頭，禁奶令就會無限期延續下去。

而且這段時間，他必須喝水——柯洛莉娜非常在意凱賓總是滴水不喝這件事情，不喝水不好啊，水是身體的基本必須，她這樣叮嚀著，把裝著新鮮清水的水瓶強勢地繫在他身上。

——這種透明的液體，能喝嗎？

凱賓伸出舌頭舔了舔幾乎無色無味的液體，果然還是不行，他呸呸兩聲吐吐舌，想把那不好的口感拋諸腦後。

可是整瓶好好的整天不動被發現的話肯定又會挨頓唸的……凱賓困擾地看著手上的水瓶，心生一念，將瓶口對著面前的青草地一傾——

「小子，你要是偷偷倒掉，我就要跟大小姐告狀喔！」

身後傳來熟悉的粗野的聲音，熊師傅抱著不知哪邊變來的一杯特製低酒精啤酒，不懷好意地戳破凱賓的意圖。

凱賓身子震了震，他完全忘了那個剛被自己拋個老遠的熊布偶。

「啊我也不是不懂你啦，被禁奶還要被強迫喝水，很痛苦的嘛，對不對？」

明顯要報復剛剛被丟個七葷八素的冤仇，開始有點醉的熊的口氣促狹又刻意。

「還好我還能享受我最愛的啤酒，嘿嘿，如果你真的受不了，我是可以割愛分你一些啦。」

誰要那種又苦又辣又刺舌的東西！心靈飢餓的凱賓被眼前這隻臭熊整得特別光火，他推開不斷拿著那杯啤酒貼過來的酒鬼熊，站了起來，逕自往回城鎮的方向走去。

「啊喂潑出來了啦！這可是珍貴的金黃液體欸！你這粗魯的臭小子——喂喂喂你要去哪裡，等等我啊！！」

下意識地在酒館的老位子坐下，凱賓看著吧檯內的老闆娘，嘆了很長一口氣。

因為在他剛推門踏進來的瞬間，老闆娘便直接對著他說，今天沒有牛奶喔，新的貨還沒來。

但是凱賓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身後明明就有幾大籃一看就是新鮮牛奶的白色瓶裝液體。

「哎呀，看來大小姐跟闆娘套好了啊！」

沿路喝過來，現在繼續慢慢坐在桌上喝著剛剛那杯啤酒的某熊又是灌了很大一口，還刻意大叔一樣地發出「哈啊」的痛快聲，降低酒精的酒儘管喝著沒那麼爽，但起碼能多灌個兩口還不至於醉倒。

「看來她這次是來真的了喔！瞧你還不乖點！」

忍住想把眼前這頭身子特小嘴卻特煩的熊仔抓起來揉捏發洩的衝動，凱賓臭著臉又是一個嘆息——到底該怎麼作才能讓這該死的禁令解封呢。

他突然想到剛剛被他幹掉的巨大威脅，如果用這個功勞，搞不好可以——

「巨獸……柯……」

凱賓沉思著，難得開口說出兩個單詞。熊偏了偏頭，看向眼前好像想到什麼的苦惱青年，領略過來他的意圖。

「你想用邀功來換取赦免啊？可是大小姐今天跟小蘿莉兩個去隔壁鎮的市集採買了，最快也要黃昏時分才會回來喔。」

霎時凱賓抬頭，一臉天崩地裂地動山搖世界末日，終焉將至的神色。

什麼，至少要傍晚才能回來，現在也不過早上十點啊！立刻即刻馬上就想喝到牛奶的凱賓絕望到石化，彷彿還有風化的碎屑在慢慢灑落。

「她們昨晚就有在說啊，你是不是滿腦子想念你的牛奶，完全沒有在聽——喂喂，小子你還好嗎？」

熊敲了敲凱賓的身子，叩叩叩的，聲音清脆又空洞。

「啊不然闆娘，你給小夥子那個好了！」

在吧檯一角大清早灌著烈酒的男人看向絕望到失去人生方向的凱賓，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聲提議。

「那個嗎…可是那完全是不一樣的東西，他會能夠接受嗎？」

「啊！凡事總是要嘗試看看的不是嗎！」

「那——好吧。」

說著老闆娘轉身便開始準備，凱賓聽著他們的對話，目不轉睛看著老闆娘白皙的手處理著相同白皙的液體，倒進杯子裡的弧度看上去和牛奶一樣雪白又絲滑濃郁，他忍不住咕嘟地吞了口口水。

「好了！」老闆娘親自將裝著那純白飲品的木杯子端到凱賓面前，「這個叫做椰奶，請務必嘗試看看！」

「椰奶……？」

凱賓在他貧乏的腦袋裡面搜尋著這個字詞，他只認得奶這個字，椰字他光聽並不能領略那是什麼。

「這個是什麼啊？」

相同很好奇的熊問出了和凱賓相同的疑問。

「這是一種南方的特產奶，」老闆娘熱心地解釋，「一直以來都有顧客反映他們喝太多牛奶或吃太多加了牛奶的料理就容易鬧肚子疼，所以我們想辦法進貨了一些這種奶類，研究新料理外也能照顧那些身體受不了牛奶的客人。」

「原來如此，所以是一種貼心的替代食材啊！」熊點了點頭，「小子，你現在也是不能喝牛奶一族，這個很適合你呢！」

「………」

凱賓面有難色地看著眼前這杯只有外觀與質感有些相像的液體，從剛剛送上桌開始，他便一直聞到一股很怪異的，像是植物那種草腥味的味道，還有個他從未聞過，但總覺得油膩膩的氣味……他對這杯玩意的信任度極低，更沒辦法想像這東西進嘴裡會不會是什麼足以再毀滅世界一次的口感。

但是熊和老闆娘充滿期待與熱情的眼神不斷向他投射而來，他侷促且坐立不安，只好慢慢端起面前那一大杯的「奶」。

但是杯口越是靠近嘴邊，那股衝鼻的怪味便越加侵略著鼻腔，他的嘴靠在杯緣躊躇不前，對於挑戰飲下第一滴都感到無比艱困。

「男子漢磨磨蹭蹭什麼啊！喝啊！喝下去！」

看不下去的熊跳起來猛力推著凱賓手中杯子的杯底，杯子傾斜角瞬間變大，凱賓哇的一下，一大口椰奶灌進嘴裡，不喝倒好，一喝下去那股子對他來說可怕至極的味道彷彿浸滿他的身體內外，他被嚇得夠嗆想直接逃跑，但熊掌無情地推著，他就這樣在幾秒內被迫飲下了大半杯。

「噗啊！！」

終於忍受不住的青年掙脫開熊和杯子，力道之大讓熊和杯子都在桌上滾了兩圈，餘下的椰奶把熊淋了個滿頭。飽受驚嚇的凱賓愕然地瞪圓了眼，喘著氣用力抹嘴，想把所有的殘餘都從身上抹去，但是那股味道實在太具存在感，他猛地跳離座位，以腳踩風火輪之勢迅速奪門而出。

「喂！喂喂！！小子！你淋我一頭就想跑啊！你給我站住！！」

今天又是被當鐵餅拋又是被淋個滿頭的熊師傅再也抑制不了盛怒，他怒吼著，小短腿飛快地跑動，尾隨著凱賓逃離的方向而去。

所有一切發生的太快，老闆娘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一人一熊早已跑遠，只留下呆愕的老闆娘和吧檯邊忍不住大笑不止的酒客。

「啊、咦，等等！你們還沒結帳啊——」

「啊哈哈哈哈！沒關係啦！！反正很有趣嘛！！」

喝了酒又努力追趕的熊師傅總覺得自己身上的縫線都要跑散了，才終於遠遠地看見在鎮外草坪上站著的凱賓，才正要開口罵人，卻瞧見向來只接受牛奶的凱賓竟抓起柯洛莉娜強迫他攜帶的水瓶，著急奮力地扒開瓶塞，咕嚕咕嚕猛地灌著。

「那小子……竟然……喝水了…？！」看到凱賓喝牛奶以外的東西簡直比天降啤酒雨還要稀奇，熊師傅嚇得忍不住唸叨，「這玩意的味道，真有如此恐怖……？」

這時熊師傅回神過來注意到自己淋著滿頭的椰奶，他用手沾取了一點舔了舔嚐嚐——

「唔噁！這是什麼鬼東西！你小子！水給我！快！」

同被椰奶味嚇歪的熊布偶飛快衝到凱賓身上，想奪下他手中的那瓶水。

注定不能享受南洋美食風情的一人一熊在郊外爭奪起此時比什麼都還要來得珍貴的那瓶清水。

而後凱賓鬧了非常大的彆扭，誰都不理，誰都叫不動，回來以後得知緣由的柯洛莉娜憋著笑遞了幾瓶真正的牛奶給凱賓，這才讓他的心情慢慢轉好。

只是自從這次後，凱賓便養成了拿到牛奶後務必仔細聞聞味道才會喝下去的習慣。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