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 Letter

First Letter

Miiliain

  距離上杉住進城戶的宅邸已經過了大約兩個星期,在這期間他們只有第一天夜晚一同享用過晚餐,之後城戶就連要見到上杉一面都有些困難。他只能透過管家打聽對方的日常,即使是休假上杉也總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三餐透過管家送至房門口,過著近乎繭居的生活。城戶曾經試著要走到對方的房門偷聽裡頭的動靜,不過他不敢站在門外太久,深怕撞見恰好要走出房門的上杉,那樣就會演變成難以解釋的場面。

  他們訂婚的消息在那天不久後便被寫上報紙頭條,新聞內容不外乎寫著關於兩方集團將來的發展,文章內容沒有一行字關心他們之間的相識經過,彷彿全世界都知道,他與他的婚姻不過是商業遊戲,就只差沒有直接寫出「商業聯姻」四個大字。

  城戶坐在書桌前,低聲嘆了口氣,他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尤其是深知對方家庭環境的情況下,上杉本來就不可能對自己有任何好感,而他也不奢望對方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敞開心扉。只不過下周就是對方的演奏會了,當天一定會有記者詢問關於訂婚的事情,他不能讓上杉單獨面對那些虎視眈眈的記者。

  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今天再次挑戰與上杉搭話,至少,要讓對方清楚他並不是自己一人。城戶踏著略帶緊張的步伐走至上杉的房門前,叩叩兩聲,裡面的人沒有回應,他又輕輕敲了兩下。

  「是誰?」門板後方傳來上杉有些不耐的聲音,「我還不想吃飯,不用準備晚餐。」

  「是我,幸生。」

  過了幾分鐘,他聽見裏頭隱約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響,接著是緩緩拖行的腳步聲,門板被開了一道小縫,上杉正透過那道縫隙警戒地看著城戶,如同天空藍般清澈的眼眸此刻烏雲密布。

  「下星期──」才剛開口,門就當著他的面再次關上,城戶張著嘴愣在原地,過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被對方狠狠地拒絕了,他嘆了口氣,不厭其煩地再敲了兩下門板。

  「我和你無話可說。」上杉的聲音透出濃濃的敵意。

  「下星期的演奏會……記者可能會詢問關於我們訂婚的事情,我需要和你討論應對的方針。」城戶試著用正當理由說服上杉打開房門,儘管那人充滿不悅的眼神與毫不留情的拒絕方式都讓他胸口隱隱作痛,但是此刻他必須保持冷靜,不能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上杉。

  「把擬定的官方發言稿整理成文件,我會按照上面的方式應對。」

  又是一次拒絕溝通,城戶揉了揉他緊皺的眉心,想讓焦躁的心情平復下來。他知道他沒有任何立場勉強上杉,而他也捨不得再給予對方更多壓力。

  「……我知道了。」他努力讓語氣聽起來一如往常,「早點休息,晚安。」

  城戶緩緩走回書房,途中他不時回頭看向上杉的房門,儘管他心裡深知對方是不可能會開門面對自己。做為集團的獨生子,他並沒有體會太多次被人拒絕的感受,多數人在得知他的家世時,原本再咄咄逼人的態度都會軟化許多,說實在的,城戶對這樣的人沒有什麼好感。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他出生在這個家族,自然得背負相對應的責任。

  至於現在仍舊不願親近他的上杉,城戶沒有小說中那種「你竟敢無視我,看我如何得到你」的不甘心,對他而言只有難以對別人訴說的挫敗感。每次的嘗試對話、每次的禮物,全部都被上衫無情地拒絕,現在他的書房裡還擺著上次被退回來的一本樂譜,那是他請助理花費了很多時間才找到的絕版品,上杉連看也不看一眼,只是低聲說了句「不需要」,那次讓城戶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裡連續工作了二十小時才終於不那麼難過。


  「唉──」


  城戶重新將注意力放在電腦螢幕顯示的文件中,儘管他再怎麼情緒低落,還是有堆積如山的文件需要他審閱,還是得以「城戶集團接班人」的身分站在鏡頭前。他的雙手敲打鍵盤,反覆修改上山要求的那份官方發言稿,平時能夠迅速作出公關決策的他,已經在同個句子刪改了無數次。不論他怎麼修改就是不符合他想要表達的內容,他不想讓記者認為上杉是被他的父親視作交易籌碼般的存在,就算他知道這只是自欺欺人,他還是希望能讓上杉感受到,他並非用那種目光看待對方。

  一直到凌晨,城戶才總算完成了那份發言稿,他不是將文件列印一份轉交給上衫,而是拿出抽屜裡的信紙,一筆一劃地書寫成信,他想要親自交給對方,雖然要是那人在自己面前撕毀信件的話他也許會就此一蹶不振也說不定。


  隔天早上,當第一道陽光穿過窗簾照射進書房裡,城戶才終於從書桌前站起身,他舒展著坐了整夜而痠疼的肌肉,雙眼周圍是肉眼可見整夜無眠的疲憊。他熬夜了一整晚,就是為了能在上衫出門上學之前親自將手寫好的那封信交給對方,於是他趕緊走向上衫房門前,屏息等待著臥室主人打開門的那瞬間。

  五分鐘過去。

  十分鐘過去。

  城戶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裏,偶爾有準備工作的傭人經過都錯愕地看著少爺一動也不動,像是被處罰似地站在那裏。

  在第十六分鐘的時候,城戶聽見房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接著是有人慢慢走向門邊的腳步聲,每靠近一步,城戶都覺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一分。


  喀噠。


  房門打開的瞬間,城戶與上衫同時愣在那裏,一個是終於能見到心上人的驚喜,一個是被眼前景象嚇到的呆愣。

  「為什麼要站在門外?偷窺?」上衫率先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搭在門把上,內心想著要是城戶敢往前踏一步,他就要把門板甩在他的臉上,讓他體會破相的感受。

  「不是偷窺。」城戶輕聲否認上衫的懷疑,眼看上衫又要找機會避開對話,他趕緊將捏得微微發皺的信封遞給對方,「這是……你要求的官方發言稿。」

  城戶的聲音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甚至手心有些許出汗。他幾乎要忘了自己上一次這麼緊張是什麼時候,也許是小學第一次在父親面前發表自己擬稿的聲明文件時吧?

  上衫本來看見信封的第一瞬間想要拒絕,然而對方的說明讓他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

  是啊,他是有說過要城戶將官方聲明稿交給他,只是上衫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方式。被城戶算計了。這是他第一個出現在腦中的想法。

  「嗯,我知道了。」終於,上衫第一次收下了城戶給予的東西,城戶感覺一直懸吊著的心情總算放鬆下來,上衫沒有他預想得那樣當面撕碎那封信,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他開心三天。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要出門了。」上衫很快從城戶身旁走過,逕自下樓,消失在城戶的視線中。

  城戶沒有追上去,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面對上杉鈴,他從不願勉強對方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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