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e in Heart
H.LThere was a fire in the heart of every man, pass by people only see the smoke.
——Vincent van Gogh
銳利餐刀閃爍銀光,將烤得金黃的法式鹹派切下,香氣四溢,培根、起司與蘑菇,完美組合令人食指大動。
諾埃爾不愛吃太甜的東西,在學長邀請他到自家咖啡廳坐坐時想到的是那些搭配咖啡的甜點,對於店內亦有提供鹹食且滋味出色感到格外驚喜。
接連吃了好幾口,注意到坐在隔壁桌的青年垂首、手執鉛筆遊走於紙面上,一筆一劃帶出輕巧的沙沙聲。
「學長,你在畫什麼?」
抬首淺笑,扶桑不語。
將素描本遞給對方,上頭正是以鉛筆勾勒的黑髮少年,正品嘗著派點。
諾埃爾愣了下,往前翻了幾頁,開心聊天的少女們、專心閱讀的老紳士、悲傷的女子倚著窗若有所思……角落記著不同的日期,是扶桑閒暇時觀察客人們,隨手畫下的速寫肖像。
「你會介意嗎?」
接回素描本,扶桑留意對方的神情,苦笑道:「已經是習慣了,抱歉。」
「沒關係,」諾埃爾輕撓臉頰,略顯尷尬,「只是、我沒什麼好畫的。」
平凡無奇、不起眼,他對自己的認知。
扶桑不反對也無贊同,放下手中的物品起身來到音樂播放機前,取出一張印有三角龍頭骨與玫瑰的專輯播放,帶著輕快節奏的曲子為古雅沉穩的咖啡廳增添活力,鼓點恰到好處、音量與音調不會過於刺耳高亢,即使身為哨兵的他們也可以放鬆欣賞的音樂。
透過溫和歌聲,故事與情境也漸漸展開:
輾轉難眠的夜晚,寂寞、不安、畏懼縈繞不去,男孩強忍淚水、瑟縮蜷曲身子。
心裡這份苦澀,有誰會明白呢?
漫漫長夜使他焦慮,他想得很多,起初全是壞的,慢慢地出現了好的,生活中微小的溫柔、樸素的美,他發現情況其實不那麼糟。
因害怕黑暗而緊閉雙眼,會錯過天星與弦月,想想太陽吧,它不曾消失,只是暫時隱沒。
破曉的晨光灑落,望著染上日曦的天空,終於驅逐幢幢詭影,男孩闔上眼皮踏入夢鄉。
「Morning Has Broken,」音樂進入尾聲,扶桑開口,「這首歌的名字。」
尚沉浸在歌詞餘韻中,諾埃爾恍然回神,「很好聽。」
「我朋友擔任主唱的樂團作品,坎貝爾少尉留著一頭粉色短髮,你應該有見過。」
「他是嚮導,有時我們會合作執行任務,下次介紹你們認識。」
聽見關鍵字,諾埃爾端起茶杯的手一頓。
他與學長透露過自己的煩惱,大部分都源自於前輩們的壓力。和嚮導結合才能發揮哨兵最大的實力,他們經常掛在嘴邊,使新加入的諾埃爾有種被推著要盡快找到嚮導的壓迫感。
「學長你……有精神結合的嚮導了嗎?」
紅髮青年正捧著茶杯細瞧上頭的花紋,「沒有。都是朋友。」
諾埃爾放下茶杯。
「那,學長怎麼看待找嚮導這件事?」
扶桑淺啜一口綠茶,目光落在壁上掛著的畫作。
這裡不是國家級美術館,但出於嬸嬸的喜好依然有收藏少數手繪複製名畫。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
「茫茫人海中,若是有一個人,能看見你的那團火——哪怕一點星火,都是極為難能可貴的,真遇見了可要好好把握。」
引用景仰畫家的名言,扶桑半歛柳眸,語含感嘆地淺笑道。
不是輕易就會遇到的呀。
和看得見的人互相分享彼此心中火光,彼此的夢想、熱忱,乃至靈魂,那該有多美。
他明白,他當然明白。
諾埃爾低下頭。
「我..….不想要....…」
「遇到了、接受了,被不要了怎麼辦……」
鴕鳥般的心態,只要不接受沒有人會因此受到傷害。
害怕受傷並不是錯。
這個少年所經歷過的,他不敢自稱完全感同身受,可他能理解。
曾經擁有過卻失去,椎心刺骨的傷痛,像摔碎後片片拼貼黏回的鏡子,即使輪廓完整,疤痕卻怵目驚心。
扶桑看著少年的湛藍眼眸,那是比火焰純青還要深邃的顏色。
他笑了笑。
「像野火一樣不畏風雨吧。」
諾埃爾置於腿上的手微握,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涵。
來到窗邊,扶桑揭開了碎花布簾,讓午後溫煦的陽光透入室內。
回首時,一頭絳紅長絲如焰輕曳。
「你的火焰不會熄滅,只會越燃燒越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