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yland
銘漾Summary:那是如夢境般虛無縹緲的世界。
那不過是最平常的一天,所有的一切對工藤新一而言熟悉地近乎刻入骨髓,甚至清晨灑在身上的晨光都熟諳地像是經歷無數遍。
他抬眼看向床頭的日曆,今天是週六。
接下來的一切都像是設定好的一般,工藤新一起床、洗漱,給自己倒了杯牛奶一飲而盡後出門,千遍一律的行為模式,又與以往的日常截然不同。
身邊走過無數熙攘的人群,城市一如既往地忙碌,卻有人駐足原地與不停歇的路人形成強烈對比,與平日無異的街道卻因為眼前的人產生不一樣的風景。
眼前跟自己相仿的臉上掛著一抹微笑,像是偶遇許久不見的舊識,一個眼神便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卻又脆弱地像會隨風而逝。
他是誰呢?
工藤新一下意識地陷入思考,答案已經在嘴邊,卻又屢屢被憋回去。
他不禁看向眼前的人,還是同樣的笑容,卻透露著說不出的哀傷,如果丟下他的話就像是要消失一般無法不去在意。
當工藤新一回過神時他已經將這個人帶回家,這個行為無疑是在設定好的程式中插入一段全新的代碼,與病毒無異,打亂整個系統,他甚至無法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然而與病毒一樣存在的男人熟稔地在客廳穿梭,搬出櫥櫃里的咖啡機,悠閒地泡起咖啡。
工藤新一就愣愣地望著他,直到一杯香氣撲鼻的手磨咖啡放到面前。
沒有加奶精和糖的黑咖啡,入口就是醒腦的苦澀,與其相反的是對方手中添滿調味包的甜膩飲品。
工藤新一不是不喜歡甜食,只是出於職業因素他需要讓自己時刻保持在清醒的狀態下,咖啡的苦澀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當男人喝完那杯他想象不出味道的飲品時,工藤新一有些好奇那是怎樣的滋味才讓對方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
「你叫什麼名字?」他聽見自己這麼問。
問題一出,男人眼中閃過異樣的精光,一閃而逝,卻沒躲過偵探的眼神。
「黑羽快斗。」他回答。
黑羽快斗是個很奇怪的人,這是工藤新一得出的結論。
他對自己熟悉地像是陪自己走過無數歲月,從喝咖啡的習慣到吃飯的順序,甚至看推理小說時無意識的眨眼、摸鼻子動作,他都瞭若指掌。
但為什麼自己想不起他是誰呢?
每當他這樣想,就感覺頭痛欲裂,像是有人在阻止他想起這件事一樣。
黑羽快斗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在他頭痛時默默走到他身邊為他輕撫太陽穴舒緩難受感。
男人的手指纖細靈活,指甲修剪地十分整齊,顯然是從事精細工作的人。
急促的電鈴聲打斷工藤新一的觀察,看都不看地接起電話,聽見話筒里警官的聲音他才想起來自己原本應該去警視廳幫忙處理最近接連發生的刺傷未遂事件。
看向身邊的男人,這種場合明顯不適合帶上他,但想到留他一個人在這裡胸口突然一緊。
「你要跟我一起去嗎?」工藤新一問,然後他看見黑羽快斗臉上揚起一個比今早的晨光還燦爛的笑容。
當他們到達警視廳時,身著一身橘色套裝的警官急忙迎上前,然而看見他身邊的人時,不由一愣。
工藤新一見狀忙解釋道:「這是我的朋友。」
雖然把朋友帶來警視廳不是對方的作風,但目暮警官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簡單說明瞭案情,剩餘的讓偵探自由發揮。
工藤新一找了個地方安頓黑羽快斗,自己翻看手中的資料,卻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這種思緒雜亂的感覺讓他煩心,他下意識地轉頭正好迎上黑羽快斗的眼神,心中多了一個想法。
「這起案件你有什麼看法?」
黑羽快斗挑眉,似乎也有些意外對方的問題,但很快就說出自己的推理,工藤新一聽完頗感意外,對方的推理直切重點,沒有任何多餘的贅述,清楚得像是曾身臨其境。
案件在黑羽快斗的幫助下有極大的進展,不過一會工藤新一就推理出兇手的下一步行動,「我們去下個案件的現場。」
黑羽快斗對他的話沒有異議,應該說他對工藤新一的任何決定都沒有意見。
兩人簡單告知警官,然而他們出動還需要時間,工藤新一心急,拉著黑羽快斗先一步前往現場。
兇手是一名三、四十歲的男人,身材纖瘦,誰能想到人畜無害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扭曲的內心。
當他們趕到現場時,兇手已經在攻擊下一個受害者,工藤新一想也不想就衝上去阻止,他去碰腰間的皮帶,卻沒有任何反應,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他一怔,這個行為也引起了兇手的注意。
當他反應過來,兇手已經拿著刀刺向他,工藤新一隻來得及護住要害,然而過了許久始終沒有感覺想象之中的疼痛。
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一抹鮮紅印入他的眼底,男人的身影巍然不動地擋在他身前,離他十公分不到的匕首被他緊緊抓住。
「黑羽!」
兇手被趕來的警察壓制,工藤新一脫下外套為黑羽快斗留下的手止血,緊張的神情反而讓受傷的人忍不住笑出聲。
「你笑什麼?」工藤新一沒好氣地瞪他,然而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
「沒什麼,只是難得看到你會為我緊張。」黑羽快斗的眉眼都染上笑意,若不是情況不允許,他甚至想大笑幾聲。
看他這副模樣,工藤新一的火氣又上升幾分,「你還敢這麼說,你怎麼能讓你的手受傷?這可是……」
「可是什麼?」
工藤新一一頓,一時間回答不出這個問題,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比起感謝或愧疚,更多的是不可控的驚慌,心裡有道聲音不斷喊著不能讓這雙手受傷,這比任何事物更加珍貴,包括自己。
看著偵探迷茫的眼神,黑羽快斗問:「你為什麼會這麼在意我的手?」
這句話像是最終謎底的鑰匙,讓工藤新一當頭棒喝,世界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像是扭曲一般逐漸模糊,包括面前的人,這個感覺幾乎讓他頭痛欲裂,工藤新一無懼疼痛,試圖抓住眼前的人,卻再一次陷入黑暗。
再一次睜開眼,還是熟悉的床,甚至清晨的陽光都沒有一絲偏差地落在他身上。
不,不是這麼簡單。
工藤新一猛地抓過床頭的日曆,週六的日期印入眼裡,他打開新聞,上面正播報刺傷事件的犯人仍在逍遙法外。
一切似乎仍在繼續,卻又彷彿停在原地。
黑羽快斗呢?
工藤新一打開櫥櫃,許久未被主人臨幸的咖啡機早已布滿灰塵,孤零零地擱置在角落。
未被使用的咖啡機、仍在架上的杯子甚至沒有減少的奶精跟砂糖,男人的痕跡像是被重置被盡數抹去。
男人的一舉一動包括所說的話一下下敲打在他心上,他按住太陽穴,翻遍所有記憶,然而關於他的印象卻越發模糊。
「黑羽快斗、黑羽……」他近乎執拗地喊著這個名字,深怕下一刻就會再度遺忘。
直到一張純白卡片被風吹到腳邊打斷他自虐般的行為,上面沒有寫任何字,只有角落的小人說明擁有者的身份。
他走向滑出卡片的門前,它突兀地出現在眼前,自己甚至不記得什麼時候有這扇門的。
他扭動門把,沒有鎖,緩緩推開,上千張卡片在他開門的瞬間崩塌,灑落在地,每一張都被寫上從今天算起二十年後的所有日期。
一瞬間龐大的信息量湧入腦海,工藤新一看著不遠處桌上一副眼鏡跟一面有四葉草圖案的單眼鏡片,跪在地上。
工藤新一拒絕了目暮警官的請求,冷眼看新聞播報兇手又成功殺害一人後逃之夭夭,彷彿一切與他無關,就這麼看著沒有自己介入的世界下的發展。
而後他跑了許多地方,隔壁早已無人的博士家、青梅竹馬父親開的偵探事務所,直至他的學校,最後他搭乘電車來到江古田。
他走進一所高中,沒有學生的校園格外冷清,工藤新一沿著走廊穿過一間間教室,最後停在2年B班的門前,走進裡面,一張老舊的課桌椅吸引他的目光。
他坐上那個位子,桌面上有班上的人寫給他的話,顯然這張桌椅的主人很久沒回來了。
工藤新一趴在桌上,模仿著桌椅的主人,緩緩閉上眼。
當他再次睜開眼已經站在杯戶酒店天台,沒有煙花、沒有警車,沒有某位博士的聲音在耳邊替他講述某位消失已久的怪盜。
工藤新一走到頂樓邊緣,再走一步便是萬丈深淵,他在等,等一場無期的邀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時間來到十一點五九分,再過一分鐘便又是新的一天,這代表著他的一切會再度重來。
這麼想著,一道陰影將他籠罩其中,扭頭果不其然看見他等待的人正站在天台上用再熟悉不過的笑容望著自己。
在黑夜中身著白衣的怪盜走向他,在秒針即將走到十二點的那一刻抱住他,兩人隨著地心引力從高樓跌下。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聽見對方這麼說:「跟我一起死吧。」
自己怎麼回答的?
「……好。」
再一次清醒已不是前面二十年千遍一律的景象,床邊的生命維持設備仍兢兢業業地工作,輸液設備也一刻不停地維持人體最基本的需求。
工藤新一感覺全身僵硬,連根手指都無法動彈,也是,在床上躺了數年之久的肢體肌肉估計早就都萎縮了,之後也需要一段長時間的復健才能恢復最基本的功能。
他努力牽動著僵硬的肌肉,卻仍只能用余光掃見身邊的人,那張總是在笑的臉上已經有了不明顯的皺紋。
黑羽快斗在有意識的情況下陪他度過同一天整整二十年。
在不經意的地方留下痕跡,就是為了讓他發現突破這個輪回。
他親手將自己困住的輪回。
門邊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工藤新一無法轉頭,但他很清楚是誰。
「宮野。」不過是發出聲音喉嚨就感到撕裂般疼痛。
對方沒有回答,但從聲音聽起來似乎像在哭,可惜現在自己無法去安慰她。
如果沒有她,自己或許早就死了,在他吃下APTX4869解藥的那一刻。
他的時間永遠停留在那一天,不斷重復著一樣的行為,又在新的一天來臨之前將一切遺忘。
這麼想著,一隻手撫上他的臉,在他重復的每一天里在他身邊一刻不離的聲音問:「你哭什麼?終於醒了不高興一下嗎?」
你不也在哭嗎?
他心想,淚水不斷順著眼角落下。
那只手耐心地替他拭去淚水,工藤新一卻連讓他別哭的話都說不出來。
「早安,新一。」黑羽快斗說出他曾期望的話。
工藤新一強忍難受說出對方等待已久的話:「早安,快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