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那只揭露了部分谎言的张雪峰

又一个高考志愿填报季结束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张雪峰的言行都会引起人们极大的关注，同时也伴随着巨大的争议。有人认为，张雪峰为普通家庭减小了信息差，帮助他们在专业选择和就业上避免了某些弯路，功德无量因而“配享太庙”；也有人认为，张雪峰永远以是否“好找工作”和“好挣钱”作为标准来指导学生进行志愿填报是极端的功利主义，是贩卖生存焦虑进而“杀死孩子们的理想”，同时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动辄上万元的志愿填报服务套餐和“3小时进账2个亿”无疑证明了张雪峰的生意的确称得上暴利，但更值得我们思考的是：什么样的社会土壤造就了张雪峰的神话？制造焦虑、杀死理想的人真的是张雪峰吗？

由于依然挂着社会主义的招牌，中特政府宣称自己推行的教育目的在于培养社会主义接班人，然而，稍微了解一点社会现实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一无耻的谎言。试问，有多少学生的人生理想真的是为人民服务，而不是为了给自己谋求更高的社会地位和更多的金钱收入？又有多少学生党员是为了共产主义信仰，而不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就业和竞争的筹码，而申请加入施行“中国特色资本主义”的“共产党”？

作为资本主义社会最基础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学校教育最大的职能就是培养阶级社会的后备军：一方面培养符合资产阶级需要的、具备基本知识技能和服从意识的“合格”劳动者（或者也可以叫合格的牛马和燃料），另一方面则培养帮助进行劳动者管理的资产阶级“奴仆”（如企业管理者和公务员）。通过以高考为代表的一系列筛选和区隔机制，资产阶级统治者成功将学生划分为不同的等级，依据他们所获得的学历、所就读的学校和专业而给他们分配不同的阶级地位以及相应的经济收入。与此同时，统治者还大肆宣扬所谓“知识改变命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价值观，鼓励大家将改变自身处境的希望寄托于在与其他劳动者的竞争中取胜，而不是打破不合理的社会阶级结构。因此，对于既无资本也不掌握权力的大多数普通家庭孩子来说，通过高考、考研等方式来提高自己出卖劳动力的价格，进而改善生活处境也就成为了唯一看起来可行的选择。这是造就张雪峰神话的社会土壤，也是资产阶级统治者所乐于看到并主动塑造的结果。

在这种情况下，以《人民日报》为代表的主流媒体出来批评张雪峰“贩卖焦虑”，号召大家选择专业时不要只看好不好就业，还要“追求理想”，我们可以称之为“贼喊捉贼”。明明就是统治者自己想通过以高考为核心的教育体制培养现有秩序的“服从者”和一部分自觉的“奴仆”，同时制造被统治者之间的竞争以实现对劳动者的分化，从而巩固资产阶级统治，他们却还要声称自己的教育是为了培养全面发展的人、是为了给每个人实现理想提供条件；明明就是统治阶级通过复辟资本主义的“深化改革”再造了教育、医疗、住房等一座座压迫人民的大山，一步步恶化了劳动者的生存条件从而迫使大多数人不得不艰难地“活着”，他们却还要劝我们在“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中选择理想”，上演了当代版的“何不食肉糜”。一位网友在描述《人民日报》和张雪峰的不同时说：“一个给你画大饼，一个告诉你哪里有饼，该相信谁不言自明。人民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因此，真正杀死理想的不是张雪峰，而是中修复辟资本主义以来日益固化的阶级再生产，以及劳动者日益增大的生存压力。在以阶级再生产为根本目的的教育体制中，“追求理想”、“培养人才”只不过是资产阶级的谎言和小资产阶级的“幻想”，绝大多数学生最后的出路不过是成为出卖自身劳动力和尊严的商品，不同人的差别只是在于出卖自己的价格不同、被资产阶级统治者利用的方式不同而已。

张雪峰之所以能够得到许多人的关注和支持，正是因为他“敢于”利用自己的流量“说实话”，赤裸裸地说出了阶级固化的现实，揭露了名为“社会主义”实为“资本主义”的中特社会中残酷的生存竞争法则和资产阶级教育的真实本质，从而戳破了“皇帝的新衣”。张雪峰还揭露了电力、烟草、金融等行业的“优质岗位”是官僚垄断资产阶级的“自留地”，是官二代官三代们“家族传承吾辈责”的“土围子”，这更是把统治者化公为私、在“社会主义国家”大搞“血统制”的丑事拿到了台面上。因此，资产阶级政府的喉舌不得不下场与他辩论，以维护自己的的意识形态神圣性，继续对群众进行欺骗。

此外，中特政府教育部还在压力之下推出了所谓的“阳光志愿信息服务系统”，试图展现自己亲民爱民的一面。可笑的是，难道官僚们认为不改变阶级社会的本质，不根本改善劳动者的生存状况，不改变按学历、学校、专业分配阶级地位的现实状况，仅靠“阳光高考”就能缓解大众的焦虑、就能帮助大家摆脱生存竞争的压力从而去“勇敢追求理想”吗？这不过是统治者试图又一次欺骗群众的“涂脂抹粉”，与社会主义毫无关系。问题的根源不在于张雪峰，也不在于志愿填报，而在于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结构。喉舌们正义凛然地批评张雪峰而丝毫不触及问题的实质，既显示了他们一贯的避重就轻和“把群众当傻子”，也让群众又一次发现了他们的屁股究竟坐在哪里。

当然，主流媒体对张雪峰的批评并非没有一句正确的话。作为资产阶级的一员，张雪峰的确在利用学生和家长的焦虑中赚得盆满钵满，他自己也自豪地宣称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张雪峰精准抓住了在社会上升通道日益狭窄的背景下小资产阶级追求家庭阶级地位上升或者至少保持不下滑的焦虑，非常懂得如何利用他们的这种心理来为自己谋利。此外，他在把握流量密码方面也有自己的一套，不时通过一些“大胆”的发言、在自己的公司实行四天工作制、在员工假期和福利方面“慷慨解囊”等手段塑造为他人着想、追求公平正义的“善良”人设——这些都为他在网络上获得巨大影响和声望，进而以此来扩展商业版图打下了良好基础。

对于包括无产阶级在内的广大劳动者来说，作为资产阶级一员的张雪峰“揭露”社会现实的意义是极其有限的。且不说他在多大程度上是自觉地把“说真话”当作“做生意”的一环，即便他真的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资本家，他在“揭露”之后所提供的方案也不能真正改变劳动者家庭的生存处境。我们不排除“张雪峰们”的指导的确可以帮助一些学生选到四年后就业情况相对较好的学校和专业，但一来这不过是劳动者内部的存量博弈和竞争，并不改变整体的状况；二来在经济危机的大背景下资本主义生产的无政府性质和混乱程度日益加剧，谁也难以保证四年、六年或八年后各个行业的发展和就业状况不发生巨大的变化。最关键的是，无论怎样选择学校和专业，绝大多数普通家庭的孩子依然无法摆脱被雇佣、被剥削的社畜命运。归根到底，张雪峰的方案和统治者鼓吹的一样都是资本主义个人竞争的那一套，只不过色彩稍有不同而已。而且，很少有真正的无产阶级家庭愿意而且能够拿出几万块钱来购买张雪峰的高价志愿填报服务，许许多多不能上本科、甚至不能上完中学的孩子和他们的家庭也不是张雪峰关注的对象——因为他们的支付意愿和能力不足——而他们才是中国学生的多数。

因此，劳动者及其家庭的出路既不在于听从资产阶级统治者“追求理想”“艰苦奋斗”“为国奉献”的谎言，也不在于跟随“张雪峰老师”的指导谋求一个更好的卖出自己的价格和更接近统治阶级的社会地位（比如张雪峰所推荐的考公等进入体制内的选择），而在于团结起来推翻资产阶级统治的社会结构，彻底改变雇佣劳动关系，将社会的主导权从资产阶级和专制政府手中夺过来，从根本上改善劳动者的社会地位和生活处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改变教育为培养资产阶级统治后备军服务的本质，才能使教育、考试和专业选择避免被黑帮和资产阶级利用的悲剧，脱离金钱、地位等功利主义的考量，真正履行为工人阶级和全人类的彻底解放而服务的社会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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