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 of all……?

End of all……?


「為什麼是我們來處理這些東西啊!」
「探索隊還在處理異變區,我們才從那邊輪替回來,有空閒。」
伊法洛看著一臉厭惡地繞過落在邊界外的屍體的隊員,語氣不輕不重。
「連教會的人都來幫忙了,不少是只有我們。」

「好,好。這些東西堆在這也有礙觀瞻,趕快處理掉對吧。」
也就是嘴上抱怨一下的隊員嘆了口氣,甩手打開了隨隊的研究員指定要帶回去的部分清單,認命的和其他人一樣在各種不同綱目科屬種的「掉落物」中走來走去。
伊法洛環顧了下周圍,看不見同樣出來處理這幅令人驚悚的光景的另外幾支小隊。昨晚的禁令和堆積在邊界外的結果不難讓人想到這是否又是小鎮與異種的對抗結果,警備隊對這種畫面的抵抗力沒有總得深入異變區的探索隊好,卻也好過一般的民眾。

至於宗教局的人?有時候,他們對這種畫面的承受力並沒有比一般民眾好太多。他們擅長的是哄騙他人,而非直面真實。
他想起出門前一臉不甘願的趴在餐桌上的神職人員,不知第幾次由於能力應用性而被委派任務的尤萊亞在抗議無效後被他塞進了車子,表情就像是要被抓去醫院的貓一樣。

他無法說什麼,在觀察報告中建議多安排任務的人是他,而這個建議顯然被以人類全體為優先的方舟採納了。伊法洛只得在路途中想辦法轉移尤萊亞的注意力,從早上的太陽蛋說到晚餐想煮的咖哩飯,在主動扛起負責買食材跟清潔的任務後,尤萊亞才接受了要出任務的事實,總是歪一邊的馬尾終於綁正了一回,如他身上的制服一般整潔。

想著對方一邊細碎的抗議一邊做著出鎮準備,將注意力放到晚餐後又興致勃勃的樣子,伊法洛淺淺勾了嘴角,想著除了材料外,他也該多買點神職人員喜歡的甜食,希望能撫平青年今日的疲憊。

「欸欸,伊法洛,你看看這個。這東西長得好有趣啊。」
「什麼東西?」
分心思考著,黑髮的警備隊員本能的轉過視線,看向了呼喚著他的同僚。
而後對上一雙瞠大的眼。
剛才還在做著收尾任務的人不知何時離得如此近,近到伊法洛能看見對方放大的瞳孔,染成了一環一環色彩的虹膜蠕動著,像是在旋轉著萬花筒。

他本能的後退了一步,險些踩上滾落腳邊的圓球,才看見了不只這名隊員,這裡的所有存在都睜開了縮放著虹色圓環的眼盯著他看。伊法洛屏住了呼吸,看著異變了的隊員摳出那顆不安分的眼球,圓環間歇性的成了鮮豔到想吐的紅,像是那天在異變區看見的存在。

「你看嘛,看啊。」
眼球溢出了紅,像是蛆蟲一般的扭動著掉落,從四面八方湧上。那名隊員咧開了嘴角,異常潔白的齒一開一闔,上翻的嘴唇掀出一顆顆眼珠,轉動著一圈又一圈的色彩。
「很有趣對不對,你也來吧。你也加入吧。」

當警報聲響起的那一刻,他的眼前也開始出現了紅,像是一隻隻要深入眼窩的手。
他的世界開始旋轉,像是縮放的圓圈,孩子手中的萬花筒。

「……洛……」
「先壓制,這邊也……」
「特效藥……」
沒能在那一刻閉上眼,他的汙染值往上衝高,被汙染後微妙的感覺讓人差點忘記開槍擊退靠近的異物,全依賴本能與長時間的訓練。
他聽見有人跑了過來,有人合作著鎮壓了不安分的異化屍體與異種,有人往他嘴裡塞了藥,有人在問他的名字,問他是誰?

他是誰?
他是伊法洛•李。
但伊法洛是誰?

「是你。」
似乎有道聲音這麼說。細微的,在蒙著他的眼的那紅色布幔上劃開了口,透出明亮的光。
「你還記得的,你一定知道。」
他聽著聲音如此說,慌亂與暈眩似乎平復了下來,他只需要聽著聲音。

「來,再說一次。」
聲音說,溫柔的,像是春季透過葉間縫隙的光,融化冬末窒息的霜。
「回憶起你的名字。」
「而你還會是你。」

名字……他的名字,他是誰。人的名字跟著生命走過時光,記錄與刻畫著存在,一個思想與靈魂的道標。
他是伊法洛•李,方舟的成員,隸屬警備隊,於任務途中遭遇襲擊。

他也想起來聲音是誰了,但他寧願不要發現這件事。

周遭亂哄哄的,有誰喊著要阻止誰。耳邊屬於伊法洛自己的警報聲已經停止,他還沒適應這種斷然的靜,就聽見另一道不同頻率的警報。
伊法洛低下頭,看著手腕上監測儀器快速下降的數字,他的意識清明如自充足睡眠中甦醒,甚至能寫歷屆入職考題。
但是,不該如此。

伊法洛的心臟像是被浸入了寒冰,他不願意證實那個猜測,也不想證實那個猜測。
視線是不聽使喚的。他看見那隻熟悉的,總是拿著書本、平板,在廚房握著湯杓與鍋鏟,在聖堂中恭敬的捧著白樺木紙條的手從他的手上抽離,方才被覆蓋的將扭曲與裂開的皮膚早已恢復如初,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要。他在心中喊著。
他看見了尤萊亞。
神職人員逆著光佇立,破碎的日芒將那頭金髮照的熠熠生輝,也為髮梢與髮肩不知何時出現的折射著日光的結晶羽毛鍍上炫目的光彩,像是來自鎮外的童話中要融化在海洋的泡沫,綺麗得令人絕望。

「歡迎回來,伊法洛。然後對不起。」
那名仿若要消失在光芒中的青年笑了,溫柔的如最初落在酢漿草上的一抹輝。倒映在水中的太陽竭盡全力透出明亮,輕撫著那片綠色如要破碎而亡的絕望。
「我還是沒搞懂要怎麼用優萊的異能,所以我用了自己的方法。」

「尤萊亞……?」
他看著眼前的光景,覺得比被汙染時還要令人窒息。
那雙如礦石一般映射著無數碎光的天藍有些飄忽,像是抓不準說話對象的視線在哪。尤萊亞柔軟的聲線帶著歉意,一次又一次的對他說著。
他說,對不起,他的嘗試好像有點失敗了,他沒能像他們預測的那樣運用能力。
他說,對不起,他又給他添麻煩了,他果然跟鎮外不合,這一定也是他的錯。
他說,對不起,他得自己煮咖哩飯來吃了,幸好還沒買食材,不會浪費無謂的錢。

伊法洛被攙扶著站起身,扯下裝著藥物的鍊墜,向前走了一步,卻看見跳躍在熟悉的人臉側羽毛上的光更加的活躍,讓溫柔的笑變得更加透明。
接近異變中的人會帶來汙染。
尤萊亞取走了他的汙染。
他看著尤萊亞,內心比站在異變的隊員面前還要更加絕望。

青年似乎也知道這一點,他愧疚的笑了笑,在高度戒備著的方舟人員與槍管圍繞下,平和的閉上了那雙凝固了蔚藍天空般的眼睛,將雙手放上了自己的脖頸。
「謝謝你,伊法洛。」

「尤萊亞!」

「冰箱的點心,記得要早點吃喔。」
啊,他是多麼慶幸,他討厭的能力救下了重視的人,還能處理掉造成麻煩的自己。
他是多麼的幸運。

「對不起,然後,再見了。」
他抬起頭,在遲鈍的痛覺竄上時,看見了這片天空最後一眼。
啊啊,今天的陽光也十分耀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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