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core》

音助&悅夕

不斷重播的歌曲

喀嗒。

巴掌大的方形盒子闔上，木蓋落下的那一瞬，抽離了聲音和心跳，思緒一下子真空，有什麼被關在盒子裡，那首不斷回放的歌曲，卻深深印在他的腦海，不斷重複、不斷重複————

「……音助，該出發了。」

白髮的旅行商人站在門口，半倚著門沿，看向躺在沙發上的青年。

青年閉著眼睛卻沒有睡著，也沒有起身，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直到漸遠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門廊，他才緩緩睜開眼睛，將手上的方盒湊到唇邊，闔眼嗅聞木質的香氣，還有，盒子裡頭淡淡的、令他安心的味道。

喀嗒。

「該出發了，音。」

熟悉的聲音喚醒了青年，隨之而來的是臉頰上的輕觸，當他想覆上那雙手時，頰上的碰觸卻立刻抽開，此時收回手很尷尬，他順勢將手背抵在眼睛上，午後的斜陽正好灑落在他掌中，讓動作看起來無比自然。

「請起來吧。」

「……不要。」

語畢，他聽見少女的嘆息聲，他突然有點想睜眼看看，此刻的她是怎樣的表情呢？會是無奈的皺眉，還是淡淡的淺笑，抑或是面無表情呢？

那位待人處世都很優雅合宜的少女，面對他人總是帶著淺淺的微笑，產生若有似無的距離感。

與他待在一起時，卻是完全的面無表情，他並不因此感到失落，相反的，他很喜歡她沒有表情的模樣，像一潭沉靜的湖水，也似蒙上一層薄霧的月光，靜謐得像一幅畫。

而他，是觀畫者，起先是因為好奇而駐足觀察她每一個神情，仔細嗅聞她身上的氣息，後來則是被吸引，她聽見音樂時發亮的眼眸、偏過頭的角度、嘴角勾起的弧線、髮絲垂落露出的雪白脖頸，啊……

他突然想起那一晚，那個快要被他埋藏、遺忘的那一晚，那晚他們第一次一起聽的音樂會。

沐浴在音律裡她，身上的香氣最是濃郁，輕巧的一個神情，都讓他沉醉，他不想僅止於一位觀畫者，他想要理解她、觸碰她、擁抱她，共享她承載的情感，如同那晚、就像現在——

但，

他沒有。

將手更加用力、緊緊的覆在面前，他不想、也不敢睜開眼睛。

空氣靜得彷彿沒有人在，只有一人的呼吸聲，在整個空間裡迴盪。

僵持了良久，直到陽光從掌中滾落，滑過青年的髮絲，沉澱在絨地毯上。

「————」

旋律響起打破了沉默，少女輕聲哼唱著，那首寫給青年的曲子。

青年一直是少女最虔誠的聽眾。

如果少女的演奏是場音樂會，他一定坐在第一排，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女的身影，真誠地聆聽她的聲音，並在樂音結束時，報予最熱烈的掌聲。

但此時，他只想將耳朵捂住，眼睛緊閉到睫毛顫抖，他低喃著少女的名字。

「夕……悅夕……。」

少女置若罔聞，繼續哼唱著小調，輕柔的慢節奏離青年越來越近——

臉頰上傳來癢意，熟悉的香氣撲在臉上，曲調來到尾聲，最後一個音節落在他面前，他已經無法再逃避了。

「睜開眼睛吧，音。」

「……不能Encore嗎？」

回應他的，是一個冰涼的吻，落在他的掌心。

「……已經結束了。」她說。

喀嗒。

用魔法從遠處將那只音樂盒關上，白髮的旅行商人看著沙發上蜷縮熟睡的青年，嘆了口氣。

她離開了以後，樂曲沒有停止，旋律被封存在方形的小盒子裡不斷回放，他仍坐在聽眾席虔誠地聆聽，一如既往，重複的樂曲也沒有令他厭倦，只要那盒子裡的歌曲不斷，他就會繼續下去，繼續奮力的、報予最熱烈的掌聲——

就像她還在時一樣。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