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F】00.預兆

即便在軍校這樣的地方，矢花絃也總是起得異常早。清晨空氣清涼，伴隨著罕見的靜謐，是他覺得最舒服的時刻。

大清早的陽光溫柔，把每根頭髮絲都照射的分明，微風徐徐拂過肌膚，像是柔軟的織物擦過臉頰。他依靠著圍欄邊，從四樓往下低頭，視線垂下，恰好能將磚紅色的操場盡收眼底。

也就在這時，他才注意到有個晨跑的身影。那個奔跑的哨兵像是不知疲倦一樣，跑了一圈又一圈，汗水打溼了他前額的黑髮，卻沒有打亂他的步伐。明明現在不過清晨四、五點，且學校本就紀律森嚴，不缺乏鍛煉機會，但哨兵還是出於某種原因，給自己增加了訓練的計畫。

矢花絃撐著下巴，靜靜的凝視了片刻，心底暗自腹誹。

太認真了。這樣認真的人——未必是受歡迎的性格。在這種制式的地方，不論被誇獎還是被揶揄，都是不討好的。

矢花絃沒有去深究，也沒打算和這個人建立什麼交情，可往後的日子裡，他總會在早起後經過走廊時，不自覺低頭多看一眼。他太好奇了，什麼樣的人會如此不知疲倦？

他說不上來這種心情算是什麼，或許自己就只是在等待那個背影停下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論下雨與否，哨兵總是會準時出現，就像是雷打不動的鐘聲，看著對方始終朝前的目光，絃不禁想著，或許我們全部人之中，只有他真的知道要往哪裡去。

＿＿

知道他的名字是那天是全校性的接力賽。

操場四周站滿了學生。氣氛高昂，歡呼與口號此起彼落，甚至連平日裡冷淡的教官們都露出幾分罕見的笑意。矢花絃班上的賽程已經結束，此刻他做為觀眾，仍舊站在他的四樓，他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

啊，那哨兵也在。

他在等待跑的隊伍裡。可在賽程進行到一半時，那位哨兵所在的隊伍出了差錯。 接力棒在交接時掉落，隊伍的領先瞬間化為烏有。周圍觀眾已經發出惋惜的聲音，勝負幾乎沒有懸念。

照理說，後面的人不必再那麼拚命了。輸贏已經確定，剩下的跑只是例行公事。可當棒次交到哨兵手裡時，他仍舊全力衝了出去。

姿態筆直，腳步沉穩，每一寸肌肉都在咬緊牙關，仿佛前方還有值得爭奪的榮耀。他所處的班級從原本失利後的，幽魂一樣的死寂，又似乎被點燃，開始高喊著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於是矢花絃第一次知道那個人的名字，一個記憶力好的人不擅長遺忘，他後來確實也沒能忘掉了。被班上同學簇擁的『佐藤賢治』，在終於抵達終點時，汗水順著下頰滑落。

接著，賢治就抬起頭來，他的眼神穿過喧鬧的人群，筆直地望向四樓走廊。

絃怔住了。

他扣緊欄杆，呼吸一瞬間亂了節拍，自己明明只是在高處看著，卻沒想到，那雙眼睛竟能準確地找到自己，況且如果他有能這麼做的能力，大概自己從更早之前......不、一開始就已經被發現了。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裡短暫交會。

絃下意識想移開視線，但還是慢了一拍。

雖然只消片刻，賢治便移開了目光就走回了班級。

為了避免這件事再次重演，矢花絃取消了自己的習慣，就和當時毫無道理的開始注視一樣，他也毫無道理的移走了目光。

直到——幾年以後，他和那位哨兵進入了相同的隊伍。

或許萬事萬物在即將發生之前，也都有其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