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委託.名為自由 / 二創 / 沃夫朗 & 無名

[10] 委託.名為自由 / 二創 / 沃夫朗 & 無名

琉@plurk

。DeadLine:2021/04/30

。主題:籠中鳥 Cagling | Canaria

。狼之口沃夫朗存活路線,歷經死亡後重生


01- 煙囪的狹縫之中

西元1315年10月,阿爾卑斯山,聖哥哈德山巔——


森林三邦的盟約者們踏著屍山與鮮血鋪成的血路,逼近代官沃夫朗鎮守的天險之地「狼之口」。反擊的狼煙終於巨大到組以撼動奧地利公哈布斯堡的統治,無數的鬥士前仆後繼地將屍骸獻祭給自由。


公弟閣下利奧波德的大軍仍遙遠的遠方,對此刻狼之口的血戰一無所知。


……

……


在窄小的狹縫被提燈照亮的瞬間,沃夫朗屏住呼吸、緊握短劍。


真是太荒謬了。直到現在,發展仍與記憶中如出一轍。難道那只是單純的夢嗎?


三天前,沃夫朗在自己的床上醒來,夢見自己在鼠輩的嚙咬之下屍骨無存。被木樁打穿的痛楚,雙手因為夢境被可恨的鼠輩凌辱的不甘,氣得微微發顫。


他甚至提早給遠在天邊的公弟閣下發了封十萬火急的求救信。


可惜,截至鼠群到來之前依又杳無音訊。


同樣的未來重複了無數次。


——宛如籠鳥受制於此。


即便預先知曉這些鼠輩的戰略、安排了可行的防禦,卻總是不盡人意。


彷彿能看到令人生厭的鼠輩佔據行刑的神聖大廳,在狼之口肆虐的可恨未來。冥冥中彷彿有某種力量試圖推動狼之口,沃夫朗對無法改變的未來感到些許焦躁。


堅實的磚頭被踹開一角,無邊的黑暗中透出了光亮。


聽見外頭的兩人談論著護衛之類的話題。無論重複幾次,後進的那位少年總是能夠從沃夫朗的短劍下出逃。


隨著失敗次數增加,沃夫朗的憤怒逐漸疊加,卻對此毫無辦法。


這回他不得不改變策略。他握緊短劍、屏住呼吸,將自己的存在藏在光照不到的黑影中。


沃夫朗握著短劍的手因為憤怒而顫抖,很快恢復笑容。


——看著這群人像無頭蒼蠅般而逃出哨所,是對這群鼠輩最大的報復。


這天晚上,狼之口陷落,鎮守哨口的代官如一縷幽魂般消失無蹤,在劫後餘生的人們心中留下揮之不去的陰影。


許多酒醉的人如今也將伴隨噩夢入睡,因為他們的惡夢尚未結束。


篝火搖曳、歌聲,戰後男女身體交纏發出愛的聲音交錯織成勝利者的戰歌,即使人群中多了一名笑容滿面的金髮男人,似乎也不怎麼奇怪。


「守夜辛苦了。先生,要不要來口酒?」


「喔?那可真是謝了!」酒糟鼻的健壯男人頭也不回,大口灌下啤酒,「這位同志,你——」


刀起刀落。


逆光之下,金髮男人一臉笑容地收回劍。


男人的表情永遠地凝固在恐懼之中。


噩夢的主人蟄伏許久,終於在黑夜露出獠牙。


對尚未結束歡慶的革命軍而言,這將是個不成眠的夜。


……

……


迎面吹來帶著血腥味的風,今夜,亡者的遺骸暫未開始腐朽。


廢墟中的小老鼠停止顫抖,逐漸森冷的夜晚、麻痺四肢的劇毒奪走了體溫。


聽見城牆內震耳欲聾的歡聲似乎說明了戰爭的結果。她捏著裙子下擺,抿著嘴唇往哨所的方向眺望,努力克制著往哨所狂奔的衝動。


山巔是一片悠遠的黑暗。


如果能在那位大人身邊,作為他的劍與盾而死就好。倘若這是那位大人的期盼,那她甘願在此等待,向心中那位以狼為名的神祇祈禱。


願能與君在深淵中重逢。


……就算是幻影也好,想再見到那位大人一面。


……好想再看看那位大人的笑容。


直到黃昏的太陽被地平線吞噬,隨著毒性發作變得寸步難行、接著是呼吸逐漸困難,意識到死亡逼近的瞬間,她並不感到害怕。


好想、好想見您。


沃夫朗大人。


逐漸模糊的視線中、光與暗交際的幻影之中,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金髮的男人將雙手負於身後,總是稍微揚起的唇角、因為微笑而瞇起的眼睛彎起迷人的笑容——正猶如兩人的初會。


「……大人,您來迎接我了嗎?」


沒有立刻回答,冷月照耀下的沃夫朗不明顯地蹙眉,很快又被笑掩蓋。


「很可惜,這裡不是妳想像的那個地獄。失望嗎?」


月光下,男人單手推開瓶蓋,輕快地朝她走來。清潤的液體灌入喉間,嗆咳了數次,終於將淡綠色的液體吞入喉間。


奄奄一息的小老鼠意識到這並不是夢,瞪大眼睛坐直了身體。


「大人,您……您是怎麼找到我的?」


「因為妳是我飼養的小老鼠,我知道妳擅長在何處躲藏。」


金髮的沃夫朗維持著不變的笑容,雙手交握支著下巴。那副常笑的容顏依舊從容,看不出一點戰敗的惶恐。


「安心地睡吧,明天開始可不能這樣休息了。」


窩在乾草堆上的小老鼠呢喃囈語。


「您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沃夫朗的笑容不著痕跡地凝固了片刻,抬頭仰望。


孤狼敗走、阿爾卑斯地狼口已經易主,壓境的大軍仍在遠方。他注視著輾轉反側的少女,看著她均勻呼吸的睡容陷入沉思。


接下來應當如何?


除了傍身短劍與奪來的佩刀身無長物,敵眾我寡,這張為眾人熟知的臉成為存活最大的阻礙。


沃夫朗很清楚,麾下的兵士很樂意為了活命獻上他的頭顱。反抗軍不可能長期住紮於此,需要做的唯有等待。


直到利奧波德的九千精兵到來,叛亂的火星就會被大軍湮滅。


可是,真有那麼順利嗎?


眼前所見的選項有二。


是要賭一把,相信公弟閣下的九千精兵將反守為攻,抑或是佯死回歸山林?


即便公弟閣下能夠重掌哨所,作為代官的他必定被究責,輕則免職重則肝腦塗地。兩者同樣讓人難以忍受。反抗軍之所以集結,沃夫朗亦難以推諉卸責。


不論是將希望寄託於公弟閣下的仁慈,或者是將性命交予眼前的小老鼠,均是寄託於旁人的豪賭。


既然橫豎都是死,那麼這個選項就稍微容易些。


是要被公弟閣下究責,還是被自己親自飼養的老鼠背叛?


男人戴著黑手套摩娑著上衣口袋,兩只玻璃瓶發出輕脆的撞擊聲。一只已經飲盡,另一只瓶內是裝滿的第二劑解藥。


背叛是有餘裕的人才能做出的選擇。


——既然如此,只要讓服從成成為唯一選擇就好。


夜間烏雲散去,明亮的月光透進雜草蔓生的廢墟。


等待已久的晨曦終於驅走最後的黑暗,前哨所代官沃夫朗終於找回了慣常的笑容。



02- 阿爾卑斯的黃昏


漫長的黑暗褪去,烏雲密布的白晝終於到來。


正午的日光越過發霉的殘破木窗,照亮在金髮男人的笑臉上。


金髮綠眸的少女在幽微的晨曦中睜開眼睛。


數秒的迷茫後,少女猛然坐直身體,直到看見屋內的金髮男人,明顯鬆了口氣。


「大人,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語調中一如既往帶著發自內心的感謝,看不出任何虛假的痕跡。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不變的口吻面對不變的笑容。那雙執著的藍綠色眸中敬意不變,讓人有種置身於哨所的錯覺。


沃夫朗眼神微暗,旋即掩去眼中陰霾。


「那是當然的。還能動嗎?」


初醒的少女嘴唇蒼白,未完全褪去的毒素令她看來格外脆弱,彷彿隨時會昏倒。即便身體抱恙,她仍堅持在沃夫朗面前正襟危坐。


「我可以,還請大人下令。」


沃夫朗沒有立刻回答。


這段沉默比想像中更久,總是瞇著的眼睛稍微睜開。琥珀色金眸與藍綠色眼眸對視,互相凝視的眼眸中倒映著彼此的樣貌。


端坐的少女等了至少半小時,才輕聲開口:「大人?」


「雖然我以前說過了,但是……妳可真是只奇怪的小老鼠。」


少女淡然的面容透出不明顯的困惑。


「大人,您的意思是……」


拂去多餘的情緒,沃夫朗報以微笑。「妳可以把這當成稱讚。」


「是、是的,非常感謝。」


經過一夜思考,哨所前代官終於找回了從容。


他對自己對面的殘破木椅比了個「請」的姿勢。「坐。」


少女搖搖頭。「沒關係。」


沃夫朗又道:「坐下。」口氣不容置喙。


沃夫朗簡單扼要地敘明日前戰況。狼之口已破、哨所被盟軍佔據,援軍很快就會到來——當然,這並不是說謊,而是戰略的一環——並且,準備在盟軍到來之前伺機而動。


少女神色沉著地點頭,對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


「狀況我大致明白了。現在到處都是敵人,我一個人比較不會引人注目。請大人安心在此休息。」她稍微頓了頓,「如果我一天後還沒回來,代表這裡並不安全,請大人快點離開這裡。」


少女傾身行禮,毅然決然踏出藏身之處。


……


……


白晝的鬧聲消失,隱身黑暗的狼在饑餓感中迎來夜晚。


等待的時間比想像中更漫長。


神情淡薄的金髮少女身影並未出現在月光中,也並未出現在隔日的朝陽底下。緊接著夜晚的月亮升起,少女依舊不見蹤影。


「大人。」


朦朧間,彷彿聽見少女的聲音。


在夜晚的深邃中醒來,沃夫朗望向月夜照亮的窗戶。


除卻陰影與明月,什麼也看不見。


約定的時間已過,是該離開。


可沃夫朗並不著急,回憶著與這只小老鼠相遇至今的種種。


初見時幼小少女執著的眼眸、大膽要求跟隨,只是待在他身邊就別無所求。


起初他只是感到有趣,心想這種偽裝日子久了總會有破綻。可是自詡萬能的獵人,除了少女率直注視的眼眸之外,什麼也沒看到。


可最後她終究是逃了。


沃夫朗不得不承認,這是個不錯的選擇。入夜時分,也將被剩餘的毒素弄得輾轉難眠——就當成是給逃兵的小小懲罰吧?


沃夫朗對自己的仁慈非常滿意,起身準備離開。


這瞬間,他聽見了聲音。


「大、大人……」


熟悉的聲音帶點不明顯的喘。


回過頭,那雙湖水綠的眼眸映入眼簾。


少女揭開被斗篷遮掩的面容,微卷的金髮沾染些許污漬,臉上是無法遮掩的疲憊。仔細一看,包裹在亞麻長裙裡面的纖瘦身軀到處都是擦痕,乾涸後的鮮血弄髒了那頭捲曲的金髮。


「抱歉,我回來晚了。居然讓您等了這麼久,屬下……」


沃夫朗打斷她。「妳受傷了?」


「不,不是的。」少女滿臉歉意,這情緒只出現短短一瞬。下一刻,她神情堅毅地抬頭:「大人,我們得先離開了。詳細狀況,請容我在路上向您報告。」


沃夫朗警戒地隨著她走入森林,手上握著短劍做好隨時能拔刀的準備。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短劍未能出竅。


沃夫朗遠遠地看見了兩匹馬,以及倒臥在地上的兩個男人。凝固的大片的鮮血乾涸,轉為黑色。瞪大的瞳孔將他們的時間永遠凝固在恐懼死亡的瞬間。


「這兩人身手如何?」


「還可以。不過力氣很大,有可能是反抗軍的一員。」


難道說反抗軍這麼快就找上來了?


沒有思考的時間,兩人迅速翻身上馬,朝森林深處奔馳。


……


……


為避免被外人目擊,兩人刻意挑選鮮有人煙的荒地,並且在夜晚前進。


一路上未見追兵,甚至少有人煙。


夜間的冷風吹凍臉頰,在迎接晨曦之後才找到了洞窟休息。燃燒的篝火映照出少女疲倦的面容,看來疲倦極了。


「請大人好好休息,交給我守衛。」


沃夫朗指了指少女身上的污漬:「剛剛忘了問妳,這是怎麼回事?」


「回來之前,我那兩人攔住,還問了我一些奇怪的問題。比方說我的家屬在哪,有沒有住所。我懷疑他們認出我,才會窮追不捨。我可以甩掉他們,可是又怕大人的藏匿地點被發現,只好殺了他們,卻也留下了線索。」少女恨恨地垂下頭,「非常抱歉,這是我的疏失。」


兩個男人圍繞著戰亂中獨行的少女意味著什麼?


雖然不能排除認出她的可能,但心懷不軌的機會更大。


沃夫朗臉色漸漸陰沉。「妳做得很好。」


少女有些困惑,不明顯地鬆了口氣。「請大人好好休息。入夜之後,我會負責喚醒大人。」


「妳是說,要讓我把守夜的重要工作交給妳這個差點從馬上掉下來的人?那可不行,我沒辦法相信妳。」


「……很抱歉。」


沃夫朗道:「辛苦了,好好休息。」


懷抱著愧疚感的少女只有勉強答應。


雖然如此,她還是找了些野生的梅果才躺下。睡夢中還嘟噥著什麼,仔細一聽,居然是說自己絕對不會再摔下馬。


不久後,喃喃自語變成了低沉的呻吟,少女的身體因為未解的毒藥而蜷曲著,發出痛苦的呻吟。


沃夫朗咀嚼著莓果,啜飲著所剩不多的水袋陷入沉思。


雖然追兵暫且不會來,但眼前狀況也不容樂觀。


幸運的話,兩人可以一路逃到下個哨所趁亂逃跑,可是倘若運氣不好的話……有可能會將眼前的少女一起賠上去。


是該為了自己把她留下,還是交出解藥讓她走?


這不該是個問題,可如今居然成為問題。


上衣口袋的玻璃瓶撞擊,發出的清脆聲響在無人的洞窟裡迴盪。


他無端想起了在哨口中反覆死亡的記憶。


什麼才是最好的選擇?


夕陽落下、月亮高掛,沃夫朗陷入沉思。


……


……


今夜的月亮正好,銀盤高掛天邊,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兩人策馬在月光下疾馳。


只要再一天就會離開追擊範圍,那群醉酒的傢伙顯然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重振旗鼓,大致可以安心。


少女道:「明天就會抵達目的地了。大人打算往哪個方向走?」


「在那之前,我有話要說。」


少女雙腿併攏、正襟危坐,儼然聽訓的模樣。「是」


「離開這裡應該就安全了。我會給妳真正的解藥。在那之後,妳就自由了,看是想回故鄉還是哪裡都可以,隨妳高興。」說著將拽在懷裡的解藥遞過去。


可對方並沒有接。


少女睜大雙眼,纖瘦的肩膀微微發顫。


怎麼回事?緊接著,那雙湖水綠的眼眸裡霧氣瀰漫。這大概是沃夫朗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麼明顯的情緒。


她的聲音幾乎帶著哭音:「大人,您是打算趕走我嗎?」


是把這當成忠誠度的測試嗎?沃夫朗補充道:「妳自由了,可以選擇想去的地方。」


「我並不想離開,只有待在大人身邊為您所用,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獎勵。請容許我選擇留在您身邊。」


沃夫朗一時愣住,愣了數秒後撫掌大笑。「哈哈!原來如此,我對自由的想像太狹隘了。」


沃夫朗經常覺得她像是只自願進入牢中的囚鳥,未曾嘗過飛翔的滋味才會嚮往著枷鎖,卻未曾料想過——


真正的自由並不是身在牢中,而是無法做出選擇。


少女盯著沃夫朗伸出的手,最後還是接下了解藥。


沃夫朗正暗暗慶幸少女果然是想像中的「那種鼠輩」之時,少女卻又將好不容易碰到的珍貴解藥雙手捧到沃夫朗面前。


「這是什麼意思?」


「對我來說,您是最適合保有這份解藥的人。希望您能收下。」


並不是紙上談兵,少女以行動展現了對自由的另一種詮釋,沃夫朗忍不住笑了起來。「妳果然很有意思。」


短暫迷茫浮現在少女臉上,少女撓撓臉頰。


「非常感謝大人的誇獎。」


……


……


兩人並肩踏在阿爾卑斯山的山脊,遠處群山頂已是白雪皚皚,冬日終將來臨。一男一女、高矮相異的兩人在逐漸變冷的山脊並肩。


白雪也無法撲滅的戰火,即將蔓延到整個阿爾卑斯地區。


一高一矮的兩人在阿爾卑斯地區前行。


注視著負責開路的那位少女的沃夫朗,視線有些許改變,仔細一看,男人嘴角勾起了些許弧度。


如果有可能,那幾乎可以被稱作是笑容。


道阻且長,前行之路漫漫,未來猶未可知。


被無情的時代巨輪輾碎的世界,仍有不變之物。


——那只永遠不會背叛的,他親自飼養的老鼠。


03- 末日之後


革命的燎原之火燃盡狼之口、公弟閣下利奧波德因自傲戰敗,戰爭終於結束。


戰爭在大地劃下的傷痕未癒,在千餘個日昇日落後,失去家園的倖存者們在破敗的廢墟裡開始嶄新的人生。


接下來要說的,就是跟暫居廢棄教堂的兩人有關的故事。


……


……


這裡是戰後倖存者的小村。


嚴格來說,這或許還不能稱作村落。


與一般鄉間小村的親切相反,更多人習慣懷揣著自己的故事,與其他人保持距離,這裡沒有領導人、也沒有鄰里互助的潛規則,人們不過問彼此的往事,就只是保持距離居住於此。


在每個月月中,村人會帶著多餘的物品前來交易,這是只有二十人不到的村里最熱鬧的一天。


在這個每月一次的小市集,有一老一少地的兩人正在談話。


只要是稍具常識的人都會認為這是相當奇怪的交易,因為兩人正交換著與價值完全不等的食物。


「一直麻煩妳,真是不好意思……只要這些就夠了嗎?」老婦人感激地淚流滿面,激動之餘就要握住少女的手,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閃避。


少女以珍貴的肉乾換到一點也不稀有的蔬果,這種接近施捨的善良想必是考量到老婦人臥病床上的丈夫。


雖然做著這種虧本的買賣,少女的語調仍然冷淡。「這只是剩下的東西,不必感謝我。如果有需要,我還會再來。」


說著將剩餘的肉乾塞到老婦手中,轉身要走。


「等一下,讓我把這個交給您的丈夫,就當成是給兩位的謝禮。」


老婦人給的是紅色的蘋果,是在山上十分析缺的珍品。


「禮物我就收下了,可是……」金髮少女那雙湖水綠的眼眸透出些許困惑,彷彿欲言又止。「有點不太一樣。」


「什麼意思?」


少女一副很為難的樣子,皺著眉片刻。「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難道說那位……已經結婚了嗎?」


「是沒有。」


「對方至今依舊沒有任何表現?」婦人用力掐著肉乾,彷彿捏著仇人的頸子。「那可不行!妳應該問問他,被外人詢問關係的時候應該怎麼回答。還有,如果那個人沒打算把蘋果分給妳,妳也得考慮自己的去向。」


少女神情懵懂地回頭,老婦人雙手交握,注視少女的背影以黃昏為背影消失在森林的盡頭。


……


……


少女無懼於漸深的夜色,越過森林回到隱匿於深林某處的廢棄教堂。


稍微整理了交易獲得的食材,正好是晚餐時間。在太陽沒入地平線之前,才被誤解為丈夫的金髮男子正扛著獵到兔子走進來。


金髮金瞳、臉上總帶著笑意的男人,正是人人聞之色變的前狼之口代官沃夫朗。


少女正將切碎的胡蘿蔔往煮沸的鍋裡扔,可即便是如此隨意的料理方式,剛煮沸的鍋裡瀰漫著新鮮蔬食特有的甜香。


「大人,辛苦您了。晚餐很快就好。」


「今天是市集的日子?」


「是的。」


簡短對話後,誰都沒有開口,默契十足地各自處理著食材。


在太陽餘暉徹底消失之前,瀰漫的香氣充斥曾為教堂懺悔室的隔間。


晚餐的主食是烤兔肉,湯品則是蔬果熬成的高湯,這本來只是在廢棄教堂中再平凡不過的景象,卻被一個問題徹底改變。


兩人像平時一樣各自用過晚餐,通常是沃夫朗開口而少女負責聆聽,偶爾會給予反饋。用餐結束後,沃夫朗接過紅色果實以短刀削皮。


少女注視著沃夫朗手上的紅色果實,突然開了口。


「大人,我被問了個困難的問題。我不確定該怎麼回答,想請您給予指導。」


沃夫朗眼神微微一暗,很快恢復笑容。「是什麼?」


「送給我這東西的是個老太太,她讓我把這交給我的丈夫。我想她應該是對我們的關係有所誤解,但如果立刻否認又顯得很奇怪。大人,您說這該怎麼回答比較好?」


沃夫朗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若有所思。


「我說要把答案保留給您。除此之外,她給我蘋果的還給過我暗示,表示大人您如果沒把蘋果給我,也要考慮去留。」


「妳實際上是怎麼想的?」


少女認真地思考長達半分鐘,再次開口,表情看來很掙扎。


「就算不分給我也沒關係。」


男人的語調帶著些許無可奈何。「我問的不是蘋果。」


「我沒有特別的想法,只要是大人您的選擇,我都會接受。」


「……只是接受嗎?」


不曉得是否是錯覺?對方似乎不是很滿意這個回答,那雙魔性的金色眼眸深深注視著少女。最終,削好的蘋果完整遞交到少女的手上。


「如果下次她還是這麼問,就對她抱以微笑就好。」


「原來如此,是模糊回答的戰術。不愧是大人。」少女說著熟練地將蘋果切成好入口的分量,還回沃夫朗手上。


沃夫朗始終沒有伸手,發出悠長的嘆息。


「唉……我還以為妳是個聰明人,看來是我高估妳了。」


這聲嘆息並無憤怒、也並非哀嘆,而是只有心繫之人能看見的表情。


「抱歉,請大人直說。」


「等我想說的時候自然會開口。」


「是。」


廢墟教堂中的對談,以沃夫朗全面敗北做收。


——至於問題的答案,可能要等到很久之後才會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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