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l!
牢獄不比他那棟可愛的小房子舒適,但其實也沒有差到哪裡去。這座設施裡有很多有趣的,許多事情和生物都是他頭一次遇見,有些關得久的老東西會很好心的給他建議,諸如不要和獄警閒聊、不要相信獄警、或是盡可能拉攏獄警以免更多的痛苦。
西梅農聽見了,但沒聽進去。說真的,在乎這些做什麼?獄警們也不在乎呀。
「我今天不會拔指甲──哎呀,你沒有指甲耶?」今天的處刑時間是墨湮負責,他哼著歌,好心情的握起面前唯一沒被束縛的那隻焦黑的手打量,「那沒關係,改一下,我今天不會切你的手指!」
墨湮說出的一字一句都像音符在跳動,坐在束縛椅上的觀眾還很捧場的吹了口哨替代鼓掌。收到回應後,貼著符咒的懲戒警更快樂了,所有想說的話都組成不成調的歌曲,他唱著,溫柔的執起囚犯的手,銀光閃過。
「西梅農的手──黑黑的沒有指甲──我今天不切手指──」
焦黑的手指掉落在閃著無機質光澤的地面上,滾了幾圈後停下。一根、兩根,墨湮還在唱,但被切下的手指越來越多。很快,西梅農的左手空了,手掌斷面整齊,五指全數被削落,醫療機器人迅速上前,生出的手指又反覆被切斷。斷指一地,西梅農偏了偏腦袋,紅色的眼豎成無奈的形狀,焦黑的手掌微微發顫,像是在捧場地回應不斷失去某些部位的疼痛感。
「好可憐,獄警先生怎麼看不清楚了。」
西梅農樂於和所有對他行刑的獄警攀談,墨湮是其中少數很好聊天的對象之一。他曾想揭去墨湮的符紙,看看能否讓這名懲戒警的腦袋正常些,但也就是想想,為此失去一個閒聊對象是滿不值得的。
「啊?對喔!我看不見!」墨湮並不因西梅農的話而感到冒犯,反倒是有些自豪的挺起胸膛,「看不到也一樣可以處罰嘛!」
「你們不健康檢查嗎?」
「檢查喔,但沒有關聯!我可以用別的方式感知道你長怎樣!」展示似的,站在束縛椅中間的墨湮放下西梅農的手,背後長髮開始飄動。髮絲纏上囚犯黑白相間的臉,過長的部分垂落,剩餘的則像是在猶豫該如何下手般磨蹭著西梅農臉上純白面具般的部分。
西梅農的眼睛慢慢又起了變化。他舉起僅剩手掌的左手,輕柔地將那些垂落的髮絲捧上掌心、往自己臉上貼去。側臉配合的磨蹭著墨湮的髮,感覺有些濕涼,像清晨的雨。
這座設施很有趣,許多事情和生物都是他頭一次遇見,都挺好玩的。有些味道也是頭一次遇見,很新鮮。
西梅農曾經嘗過雨霧,但能說會道的雨霧自然是不在他的計畫範圍內。當墨湮的頭髮透過微笑的裂口鑽進西梅農口中時,他頭一次嘗到了這名懲戒警。墨湮說過自己由霧組成,難得說的是真話。
幾束髮絲從微笑的兩側探入,剩餘的纏住西梅農的頸,反覆交纏用力束縛呼吸。墨湮還在哼著歌,雙手沒在口袋裡,姿態輕鬆寫意。
純白面具之下是不見底的黑,裡頭有什麼在蠢蠢欲動。當雨霧往更深處探尋時,那東西終究沒有忍住,大張著吞吃那些不斷躁動深入的頭髮。入嘴的霧氣無法啃食,舔起來沒什麼味道,不是很好吃。
「你好難吃。」西梅農誠實表達心情,他的聲音毫無阻礙的傳出──即使灰藍的頭髮已經占據他下半張臉──露出的眼還保持著笑意的形狀。
「我要是好吃的話就不會鑽進你嘴裡了。」倒是不要吃獄警啊?墨湮想。
「我想說,或許會有好心獄警給我們加餐。」西梅農想聳肩,然而肩膀以下全都被特製金屬捆縛在椅子上無法動彈,只能表現個大概。
「噢──如果你表現良好,可以喔!」
墨湮拍胸脯保證,他那沒有盡頭的頭髮還在深入西梅農體內,往裡送入多少便被黑暗吞沒多少,但他們兩個誰都不在乎似的不曾制止。西梅農抬頭仰望站在自己跟前的獄警,黑暗中紅光閃爍。
「那、說好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