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ily Life No.3】

【日常交流】【with 薩琳娜】

　　「醫生、醫生！」她從桌上撐起身體微微偏頭，菲利浦原本整齊的深褐髮在瘋狂的一夜後變得散落，他幾乎整個人摔到她面前，琥珀色的眼睛佈滿缺乏休息產生的血絲。「感謝主！感謝金眼的莉莉安！！太好了您沒事⋯⋯」

　　「⋯⋯您們提供的皮甲和劍幫了大忙，菲利浦少爺。」N疲憊到只能勾起嘴角說。「抱歉中途我跟其他人走散了，他們有消息嗎？」

　　「那幾個懦夫！！」安潔莉卡小心地將湯碗推到她面前，美麗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扭曲。「提出要去救人的是他們，遇到危險把妳丟下的也是他們，人渣！蛆蟲！低賤的——」

　　「⋯⋯安潔莉卡姐姐。」

　　「兩個人死了，剩下的重傷。」安潔莉卡對弟弟重重哼了一聲。

　　「⋯⋯我等等去看看。」

　　「醫生他們不值得救，他們把您當誘餌——」

　　「這世界上令人作嘔的人很多，但那不影響我是協會醫生的事實，菲利浦少爺。」拿起湯匙的手在顫抖，N抓穩自己的手腕試圖穩定，下一秒湯匙就被安潔莉卡搶走，一匙濃湯被送到嘴邊，她在淺藍色眼睛的強烈注視下勉強靠上去。「⋯⋯不過也許等我休息後。」

☩

　　直到深夜仍然能聽見遠處傳來的騷亂，但比起稍早的時候，在暴行中消失的夜間蟲鳴又再次出現。

　　還真是諷刺。N抱膝坐在避難所的入口處，看著橫越天空的銀河膝這麼想。早晨的景象開始在腦中重新演練，而她像是舞台下的觀眾漠然地沉入其中，直到一個黑影晃過視野的邊角。

　　她的夜視力一直都很好，看著似乎有些茫然在黑暗中移動的人，正想應該做點什麼，對方就因為驚訝自行後退幾步，接著撞到附近的一個木箱。

　　N想了一下，伸手拿起一旁的長劍站起來。

　　「請問您需要幫助嗎？」她故意用有些大的聲音說。

　　黑影抱緊手中一個東西，一個平淡但清楚的聲音傳了過來：「如果您願意的話，能給我一點火嗎？我剛剛不小心讓燭燈熄了。」

　　火？N挑起眉毛。還真是不尋常的開場白。

　　「不好意思恕我直言，如果您手上的那個東西裡裝的全是火藥，在我丟給您打火石的瞬間，我們就完了。」她稍微停頓了一下，邊確認黑影——從聲音判斷應該是也位女性——的模樣，邊在腦中裡整理眼前的狀況。「可否先告訴我您是誰？來做什麼？一個女性在現在這個狀況下在外走動是非常奇怪的事。您是安索格的居民嗎？您有可以證明身分的東西嗎？雖然沿海一代都流傳女人不應該出海的迷信，但我還是聽說過在遠方的海岸有女海盜的傳聞。」

　　「莉莉。」面對她的問題，對方說了一個名字。「我是……隨施奈貝爾協會來此的醫生。那麼，能請問您是誰嗎？這個時間，您又為何隻身待在外頭呢？」

　　「醫生⋯⋯？請等我一下。」N繞進屋裡很快又出來，幾個油燈被掛上門口旁的鐵鉤，照亮女性穿著黑袍的輪廓和她拿著的物品。

　　帶著麻布袋的女性⋯⋯好像確實在協會有看過⋯⋯？

　　「我是協會的N，這是我的協會徽章。」她有些遲疑舉起手上的徽章說。「可否讓我確認您的施奈貝爾協會徽章？」

　　「原來也是協會的醫生。感謝神讓我們在這個夜晚相遇。」自稱莉莉的醫生摸了摸衣服內袋，將徽章一起攤在燈光下，然後微微點頭並朝N走近了些。

　　「我多半在那區——」她用舉著燈臺的手指了指自己來時的方向。「——醫治病患，晚上趁著沒什麼事出來走走，好像走得太遠了。」

　　「原來如此⋯⋯」因為徽章圖樣，Ｎ在對方靠近時沒有如先前那樣警戒，她望向莉莉所指的方向點頭，也將徽章收好。「抱歉，這幾天有些緊張過度。夜安，莉莉醫生。」

　　「請別道歉，警戒一些對彼此都是好事。」莉莉搖搖頭說。「N醫生也是因協會來信而來此的嗎？」

　　「我是來安索格拜訪朋友的，沒想到遇到這種事情。我記得⋯⋯啊。」N邊說邊往旁邊的地上張望，然後蹲下身從草叢裡撿起一個空提燈。「果然還在，您的蠟燭給我吧？我也是治療剛告一段落，出來休息一下。」

　　「辛苦了，聽上去是趟奔波的旅程……麻煩您了。」莉莉拔下燭台上的蠟燭遞出，Ｎ就著油燈將它重新點亮，同時她感覺到對方的視線沿著她的臉移動：「您看起來需要多休息，N醫生。」

　　「您也是，莉莉醫生。這樣應該比較不容易熄滅。」

　　「謝謝您。願此美好的光長存。」

　　「莉莉醫生剛剛是在看星星嗎？」透過有些髒汙的玻璃燈罩，蠟燭的光芒比方才柔和許多，對方的表情也隨之放鬆下來，Ｎ往後靠上牆面抬頭說。「總覺得它們看起來那麼平靜，還真是不可思議。」

　　「真的很不可思議呢。明明還會擔心受怕，但看著星星的時候，心情總會慢慢平復下來。」莉莉微微笑著說。「小時候都覺得星星很渺小，可大了之後，反而發現渺小的是自己。只是不論過去或現在，它們能撫平內心躁動的力量依然不變。」

　　「N醫生喜歡看星星嗎？」翠綠色的視線從天際拉了回來。

　　「我想應該⋯⋯算喜歡吧？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它們確實很有趣。」N微微偏頭，伸長手在半空中比畫。「以前如果有新的小牛出生，我就把它們連成牛；如果拿到可以做帽子狐狸皮，我就會畫一隻狐狸。」

　　她停下來「嘖」了一聲：「後來我到克勒門斯才知道早就有人這麼做了，那些星座我最近才能好好認出來，要是早知道以前就不會那麼常迷路。」

　　「小時候在修道院長大，修女都不讓孩子認星星，說孩子會認方向就會在外頭亂跑，只有夠大、可以獨立出門的孩子才會教他們辨識。」莉莉停頓了下，聲音裡飽含懷念與笑意。「不過，大部分的孩子在修女教之前就會認了，因為年紀大的孩子會偷偷跟我們說，偶爾我們會趁修女不注意，夜裡偷偷爬上屋頂去看星星。」

　　「修女們沒有發現您們爬上去嗎？」

　　「有時候會。但通常把風的人會提早告訴我們。您見過墜落的流星群嗎？一道一道，相當美麗的星芒。」

　　「我記得某些時期甚至會有像是下雨一樣的景象？不過教會的人會說那不吉利，我不太相信。」Ｎ輕輕笑起來，有些隨意地聳肩說。「記得還有叫做『彗星』的對吧？我想我看過一次，像是巨大的箭矢一樣，如果依照他們的說法我大概完蛋了，但那幾天我運氣好得異常，陷阱都有抓到兔子，紅梅也都採到甜的。」

　　「我們修道院的修女也有人說是不祥之兆，只是老修女說，那是神給人們的祝福。我想，彗星應該也是。」褐髮女性微微偏頭，目光帶點好奇。「我從沒看過彗星呢，在夜空裡的巨大的箭矢……看起來是什麼感覺呢？」

　　「有點久了，不過我記得嚇了一大跳。」N用手指抵著下巴說。「因為附近的果子都摘完了，所以去比平常還要遠的地方，回來的時候天色很暗，我還在找有沒有月亮還是什麼的可以判斷方向，就看到它很快從天空飛過去。這樣描述好像不是很有趣，但⋯⋯是很新鮮的感覺。」

　　「不會的，我也感覺很新鮮。如果有機會，希望我也能親眼看一看呢。」

　　正在想要怎麼能更好說明，她們身後的傳來的模糊叫喊聲，幾秒後Ｎ意識過來那應該是菲利浦的聲音。

　　「不好意思，可能是在叫我回去了，這裡往後走是我們的避難所。」她往身後的建築物看了一下。「莉莉醫生您自己離開可以嗎？還是我請幾個侍從陪您走？」

　　「謝謝您，N醫生，我想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這附近很安全，而且您還給了我燈罩。」莉莉微微向N致意說。

　　 「需要幫忙可以來這裡找我。」

　　N對踏進黑夜的意外訪客揮手，直到火光消失在視野外，菲利浦踏出門框時正好看的到這一幕，他眯起眼卻看不出有什麼東西：「醫生，有什麼嗎？」

　　「別區來的醫生，來借火的。」N揮揮手表示不用擔心。「怎麼了嗎？」

　　「那個人開始發燒了。」

　　「我知道了，馬上去。」

　　她看了最後一眼星空，跨出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