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lture.1《D》

所有在工作時間以外來自工作地點的訊息都是職權騷擾。

迪維歐站在樞秘院外，冷冷地哼了一聲，墨鏡下的眼底全是不滿。

樞秘院付他薪水讓他做好一名執行官該有的本分，但並沒有買下他工作時間之外的靈魂。

三十分鐘前，在他準備進入車站同時手機跳出了一條訊息，他並不想回應，但來信者是庫夫班樞機，他在心中唾棄過職場文化三次後才滑開手機螢幕，並且毫不意外地看到有一份文件因文書疏失缺少簽名，希望他今日內回來為這份物資申請書簽個名。

算了算車程時間與本日規劃，他決定趁著車站與樞秘院相隔不遠，早點處理完煩心的雜事後再出發，手中簡易的花束被放到後背包側邊，迪維歐認命地調轉方向，往樞秘院前進。

抵達大門前，巡禮的隊伍正巧在分發熱湯，他不免俗地路過且得到了一份，迪維歐並不是特別喜歡刺蕁湯，每個人都有各自能接受的味覺範圍，但同時他也沒有浪費食物的習慣，多虧跟祖母一同在邊境生活的那幾年，他即使不喜歡也能說服自己不浪費任何一點食物。

迪維歐沒拿下墨鏡，只是沉默地向那名向自己遞過熱湯的信徒點頭致謝，迪維歐記得那張友善的圓臉，在樞祕院的提供旅客引導的窗口經常能見到，他的記憶力良好，若是在平日他定會跟對方打招呼，但現在是私人時刻，況且迪維歐也不是很樂意與他人分享自己休假日時的模樣，上班歸上班，私人行程與愛好跟自己的工作無關。

沒有時間了，如果想趕上本日預定行程，他得動作更快些。迪維歐輕巧地一次跨越兩個階梯，幾下就從挑高過的螺旋狀的樓梯縱向穿過一樓大廳，抵達二樓的事務櫃檯，在抵達櫃台前，他隨手一拋，手中空盪盪的紙杯穩當地著陸在垃圾桶內，拿出外套口袋內的證件時，向來眼熟的工作人員顯然因證件上意料外的名字愣住。

「蒙托洛夫特先生？」

「是我。」

「先生，你看上去和平時上班時真不一樣。」

「是嗎，我今天趕時間。」

他試圖直白地提示，可惜其他櫃台工作人員也注意到這處，他搶先一步感受到似乎不只面前的職員，其他人也揚起好奇心，視線聚集在他的衣著上，他甚至能感覺到一些視線落在他平時用頭髮遮蓋住的耳洞，現在那處整齊地戴上各式銀質耳釘，左邊四個，右邊三個，在一眾穿著得體的職員中，迪維歐知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麼正經。

因此他在還有任何人開口前重新補上一句。

「──我趕著去我父親的墳前獻花。」

沒有任何人膽敢再度開口，即使他們不明白這位在績效之外以一板一眼還有公事公辦聞名的執行官為什麼在這種嚴肅時刻穿得如此像個時下年輕人——而後他們緩慢地想起眼前的青年也只有二十三歲，如果他在一般正規大學教育完成後就職，如今也只是入職的第二年末。

需要的資料很快就蓋上三份確認章送到迪維歐手中，他隨意地將墨鏡掛在外套胸前的口袋上，，迅速瀏覽過那其實不是非得今天處理不可的內容，並在最後的確認欄端正地簽上自己的名字，以示負責。

「那麼這份申請書就……」

在後頭的聲音說完前，金髮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轉角。

他最終在天黑前趕到父親的墓地，成功將花束放下。

比起宗教中虛無飄渺的救濟，迪維歐只相信冰冷的事實，例如他的父親死於謀殺，而母親從此下落不明，他並沒有抱持任何可能再相見的希望，那樣的希望在他開始調查父親的死因後就消散得更加徹底，如今他只打算實事求是地決定去找出母親的埋骨之地。

迪維歐也很難相信酒吧中那名自稱阿爾戈的男人，他並不覺得對方像是四處熱情提供協助的善心人士，但對方先前說的內容有一點擊中了他的痛處，因此合作顯然是更好的選項。

即使對方的要求僅僅是最輕微的定時聯繫，以及不要輕舉妄動──阿爾戈要求的甚至不是一份情報，那使這名吸血鬼的真面目更加模糊。

他曾有些關於對方為何找上自己的猜想，但他向來不相信奇蹟，更在獨自生存於神學院時學會不要將未來託付給他人。

手機又傳來一聲短促的響聲，他在看到顯示為庫夫班樞機時毫不掩飾地皺起眉頭，但很快便因為內容而不得不皺得更緊些。

「緊急狀況，明天直接來審議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