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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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yss

  自被帶入這座囚牢裡,已經過了多長時間了?


  太過漫長的生命會使人迷失在時間的流逝裡,闔上眼、再睜開,指針走了一圈又一圈……不過一週而已,卻意外地漫長。


  懷錶鍊子被提起,精巧古董在眼前晃呀晃,滴答、滴答,齒輪嵌合轉動溢出規律聲響。綠松石般溫潤的眼底映著黃銅的模糊影子,一眨不眨。


  直到耳朵捕捉到比滴答聲更輕、更壓抑的聲響。刻意按捺的腳步聲輕得像貓,卻躲不過凡派爾的聽力。


  細碎聲響駐留於門外,阿卡希雅自然而然瞧了過去,有些訝異推門而入的會是一張不陌生的面孔——是那晚將他與「同伴」制伏的司書之一。


  擁有銀灰眼眸的黑髮司書拎著一只袋子,鼓脹飽滿,隱隱淌著熟悉的、甜美的氣味。


  血的味道。


  「是你。」


  親手為我繫上枷鎖的人。他暗想著,面上半點心緒都沒有流露,依然是那般淺而從容的笑。


  玫瑰刺鼻的氣味縈繞不散,也不可能消散。雙重桎梏下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撐起最後的虛偽與溫雅示人。


  顯然對方同樣認得他,一下微微頷首權當是打過招呼。


  「今天是每週配給血袋的日子。」不待他詢問來意,司書逕自開口,並把整袋血連著一支細管一併交給他,「如果不想用牙齒,你還有這個。」對方補上一句。


  阿卡希雅放下懷錶,接過那袋泛著瑰紅光澤的血。


  「不是不想,是很久沒這麼做過。」


  相當久了,從他學會掩藏本性時起,就沒再嘗試過以最原始的方式進食。即使目前處於飢餓狀態,偽裝都不曾褪色。


  捏著血袋左瞧右瞧,阿卡希雅最終還是放棄了倒出來的念頭——雖然那才是他一貫的進食方式,但他不太想麻煩眼前面色不大友善的司書。


  將纖細管子埋進袋裡,他以一種緩慢的、幾乎可被稱作優雅的儀態進食。


  也許是天氣、又或者是保存方式使然,血液滾入喉間,隨之竄上的是一陣與時節相符的沁涼。並不是新鮮溫熱的血、也稱不上美味,但身為囚犯,能有這種待遇也難以再挑剔什麼了。


  司書沒有看他飲血的過程,縱然那姿態沒有流露出半分使人不適的、與人性悖離的獸性,然一旦深知美好皮囊下裹藏的是怪物的本質,那麼一切都會變得令人作嘔。


  很快地,袋裡只餘下些許血液,阿卡希雅不甚滿意地咂嘴。攝取量並不匱乏,但那滋味與他平時所飲用的,終歸是有段差距。


  「血有問題?」


  司書拋出的問句使他稍稍揚眉,看來對方雖移開了視線,但仍盡責地監視著囚犯,「沒有。」他將空袋放回桌面,「只是不習慣喝涼透的血。」


  站在一旁的人輕哼,「你得早些習慣。這裡可不會提供吸血鬼活生生的人類,更遑論血奴。」


  阿卡希雅回應得漫不經心,「我明白。」不習慣又如何呢?在這座囚籠裡的日子,也不過就是兩個月罷了。


  指針邁步前進,興許一晃眼那日便來臨。屆時習慣與否都不再有意義。


  扣門聲再度響起,他抬眼望去,恰好撞見另一名司書走了進來。對方迎上他反映碎光的剔透眼眸時微微怔愣,很快掛上笑容頷首招呼,旋即開始打掃房間。


  黑髮司書退回門邊,雙手環胸注目他們的一舉一動。


凡派爾們在這兒著實是極尊貴的階下囚。哪兒都去不了、腕上繫著鏈條,卻也哪兒都不必去、什麼都不必做,更不用同站在一旁的司書那般,費神戒備凡派爾的舉動。


  他們該做的,不過是等待被出售而已。


  那麼,兩個月後,他又該如何是好?真讓自己成為任人宰割的商品,步入下一座牢籠?


  他理應為自己做點什麼以掙脫如今處境,但受制於人,再多想法都無從實踐。


  阿卡希雅凝視懷錶指針,兀自沉浸在無解的思緒裡。


  直到掃除完畢、兩人依次退出房間,帶上門扉前,黑髮司書瞟了屋內一眼。籠中精緻的寶石依舊端坐,像座亙古不變的塑像,沒有移動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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