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tmas gifts

戴米安．帕芙洛娃 (Damian Pavlova) 在魔法學院附近開了咖啡廳。

平時研究如何把魔法世界的香料融入特調咖啡、順便招待客人以及不時來訪的巫師朋友們。

戴米安原先以為這樣的日常會平靜的持續下去，直到那名棕髮藍眼的巫師頻繁出現在咖啡廳。

簡而言之，咖啡廳老闆喜歡上了一名成熟、體貼又風度翩翩的紳士。
而幸運的是，那位紳士也回應了這份情感。

＊＊＊

唯一的員工，大倉鼠凱特，在幾天前拖著一麻布袋的巨大葵花籽愉快的回家了。

咖啡廳老闆鎖上大門，讓手寫著 Merry Christmas and Happy New Year! 木牌與充滿耶誕氣息的小花園相伴，愉快地給自己放了耶誕假期。

戴米安在毛衣外加上了溫暖的長大衣，和平常一樣圍上格紋圍巾，試圖假裝只是普通的和朋友出遊。

然而當戴米安一眼認出在提前出現在大廳的帥氣身影——同樣穿戴著大衣和圍巾的艾倫·耶胡迪伊爾——倏然亮起的雙眼仍然透露出難以掩蓋的雀躍，他加快腳步迎向對方。

「你到多久了？」

或許是因為休假，倚著牆的男子沒有像平日一樣把頭髮向側後梳，幾縷短髮自然的落在耳邊。

聽見腳步聲時，艾倫早已看向門口，視線落在快步行來的捲毛青年臉上，在青年發問時抬手揉了揉對方的捲髮，態度自然的轉移話題。

「文森特先過去了，他們會在電影院等我們。」愉快的摸了一把柔軟的捲毛，艾倫心滿意足的把手放回身側，提前阻止了戴米安解開圍巾的動作：「待會要搭雪橇過去，看那邊。」

戴米安順著艾倫示意的方向，成群結隊的雪橇犬正興致勃勃的在外頭玩鬧。

不同於科技世界，魔法世界一端的交通工具總是在變化。

「據說是參考了來自你的家鄉的傳統故事？」

「嗯？」是聖誕節嗎？戴米安想。

「很久很久以前，一個穿著紅衣服的老爺爺在空中打翻了心想事成藥，意外的讓整個村莊的小孩獲得了禮物⋯⋯最後演變成穿紅衣在聖誕節發禮物的比賽？」艾倫手扶著門把沉思了一下：「聽起來像是個喜歡送禮物的旅行巫師。」

「才不是這樣。到處撒魔藥沒問題嗎？」土生土長的科技世界人士，戴米安哭笑不得。

「考慮到心想事成藥只能帶來三天的美夢，應該會先觀察後續情況再討論是否給予警告。」隸屬境外非法活動調查局的艾倫思考後給了答案。

門外是厚厚的積雪與凜冽寒風，據說是交通局特地用魔法變出來的大雪——通道另一端的科技世界還沒開始下雪。

寒風順著圍巾的縫隙灌進領口，戴米安忍不住用手壓住圍巾，結果就是迎面而來的風同時帶走脖頸和手指的溫度。

注意到瑟縮成一團的戴米安，艾倫伸手理了理對方的圍巾，並且牽起變涼的手。

兩人並肩走到領頭的雪橇犬旁蹲下，讓雪橇犬嗅聞兩人牽著的手。

人立起來和自己一樣高的十來隻大型犬成功說服戴米安這些搖晃著蓬鬆尾巴的雪橇犬確實能拉動載著兩名成年男子的雪橇。

溫熱的鼻息噴在兩人的手上，艾倫用空著的手拍了拍領頭犬才起身。

「雪橇上有防風魔法，會比較溫暖，走吧。」

雪橇犬在指令下出發，起初的速度還像是孩童學步，但漸漸的開始提速。

初次搭乘雪橇的戴米安按捺不住興奮的左顧右盼：「你怎麼連這個都會？」

「小時候家庭旅遊時試過，我父母喜歡嘗試各種新鮮的交通工具。」

「但是——」

隱藏在積雪之下的石頭撞到雪橇底部，造成一陣晃動，戴米安一個踉蹌向後摔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抱、抱歉。」戴米安頓時反省一時忘形的自己，小心翼翼的從艾倫的大腿上把屁股挪到一旁的坐墊上。

艾倫沒有收回攬著對方的手，戴米安感受到肩上和貼著的大腿傳遞著溫熱的觸感，頓時不敢再亂動。

沒多久，雪橇在上坡時減速，停在了山坡頂端。

戴米安下車後，學著方才看過的動作摸了摸停下來休息的雪橇犬，等它們充分休息——或者說享受了足夠的毛皮按摩——後才列隊準備出發。

回到雪橇旁時，戴米安發現一群不請自來的小小的乘客佔據了雪橇——雪鴨看見兩人，擠成一團試圖空出讓兩人坐下的空間。

艾倫讓戴米安先坐下，捧起了幾隻雪鴨放在戴米安手上，剩下的幾隻則擺在站立時抓握的扶手上。

雪橇犬再次前進，但這次不再行進在雪面上，而是騰空飛了起來。

捲髮青年小心的護著手上的小鳥，看著扶手上呱呱叫著的其他雪鴨。

——雖然他們聽起來⋯⋯挺興奮的？

「放心，他們不會掉下去。」艾倫發現只要和青年在一起，自己就很容易笑起來：「他們只是來蹭車兜風的小懶惰鬼。」

＊＊＊

腳下的針葉樹逐漸縮小，雪地漸漸轉為樹頂的松綠色。

一些木屋錯落在森林中，不遠處可以看見零星的村落與更遠一些的的城鎮就是目的地了。

先一起去看電影，然後逛街……戴米安在腦中推演了一次行程，開口問道：「你以前看過電影嗎？」

「嚴格說來沒有，不過在科技世界參加會議時，在那個叫『螢幕』的東西上看過會動的畫像。」是螢幕、還是銀幕？艾倫有些不太確定。

「唔嗯……我們待會去看的電影會把畫面投影在一個很大的銀幕上，然後觀眾就可以一起觀賞故事。」戴米安試圖和巫師講解電影的放映方式，轉念一想突然有些好奇：「魔法世界有類似的活動嗎？像是可以大家一起分享故事的方法？畢竟有些天氣不適合旅遊。」

雪撬以不尋常的速度飛過天際，遠處的城鎮肉眼可見的變大。

「我家的藏書室有一些故事書，有些可以進到書中世界探險、有些則是要解開謎底才能出來——小時候文森特嚷嚷著無聊時，給他一本可以讓他安靜好一陣子。」

身為從小一同長大的表兄弟，艾倫毫不猶豫地出賣幼時的文森特。

——即便戴米安、文森特與夏洛特三人是自青少年時期相識的多年好友，這種童年的幼稚故事肯定不會說與人聽。

雪撬降落在厚厚的稻草堆上，雪撬犬興奮地搖晃尾巴，換取了足夠的稱讚後拉著空雪撬向著來處飛。

幾隻小雪鴨拍動翅膀和雪撬犬們一同飛翔，但多數仍然駐留在雪撬上。

「他們真的很喜歡兜風呢……」戴米安目送魔法生物遠去，忍不住感嘆。

兩人踏著鋪滿鵝卵石的街道向中心廣場前進，兩側的商店掛滿了聖誕節的裝飾，大大小小的耶誕樹出現在各個轉角，而細細的雪花飄落在空中。

電影院坐落在中心廣場旁，文森特和夏洛特應該已經到了。

儘管這兩個老朋友不止一次造訪過科技世界，但戴米安仍然有些不放心。

——畢竟，那兩個都是想法難以預測的大巫師。

＊＊＊

廣場上的落雪比他處都多一些，糖霜似的積雪堆積在聖誕樹枝上，尚未長角的未成年麋鹿在樹下偷吃裝飾用的植物花圈。

巫師二人組今日沒有戴著巫師尖帽，而是穿著灰色系的大衣與成對的圍巾——夏洛特的是小小的麋鹿，文森特的則是各種動作的聖誕老人。

夏洛特又換了髮型，奶油色秀髮捲成了漂亮的弧度，大衣下露出一截深棕色的長毛衣。帶著淺淡笑容的女巫朝著剛抵達廣場的戴米安和艾倫揮手。

同款的杏仁色的高領毛衣在文森特身上只到大腿，底下搭配深藍色長褲。

戴米安的老朋友，同時也是艾倫的表弟，文森特有著與艾倫相似的湖水藍雙眼，深棕色的長髮用絲帶束在腦後，雖然被飛舞的雪花環繞，但敞著大衣的巫師顯然不怎麽冷。

還有閒情逸致對艾倫砸了幾顆雪球，然後被艾倫無情的拍到一旁。

「雪球蟲 (snowball bugs)？」

「對啊，看來晚點會下大雪。」文森特興致勃勃的表示說不定可以打雪仗。

戴米安失笑：「你好幼稚啊，文森特。」

「好吧，成年的巫師該做點像樣的事。」文森特攤手展示手上的藥粉瓶：「我帶了心想事成粉。」

夏洛特從口袋裡翻出兩個同樣的瓶子，將其中一瓶塞給戴米安。

——剛剛才聽過的巫師聖誕節故事活生生的出現了。成年的大巫師，做出巫師版童話故事裡的行為，似乎也算得上合理？大概吧？

「這個心想事成粉真的可以隨意使用嗎？」

戴米安哭笑不得的接過瓶子，文森特愉快的眨眼：「沒被抓到就沒關係。」

艾倫重重的咳了幾聲。

＊＊＊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走進電影院，艾倫的目光流連在在牆上的電影海報，觀察著上面的角色：「我們要看哪一場？」

「咦？」原來艾倫不知道要看哪部電影。戴米安拉住艾倫的袖子，指向一張海報——坐在石造矮牆上的貓：「《是貓咪宅急便》喔！」

目的是和戴米安一起過節日的艾倫，意外的挑眉。

電影在幾場廣告後上映，艾倫觀察了一番半黑暗的環境，發覺戴米安已經將視線投向前方，於是也靠著椅背看起了電影。

片尾音樂結束後，四人組才加入零散的人群走出電影院。

「貓咪真的好可愛啊。尤其是老長毛貓，變成人形以後居然還是選了原本花色的外套⋯⋯」戴米安仍然念念不忘長毛貓和他的家居外套。

「嗯。」儘管整場電影都時不時分心觀察戴米安的反應，艾倫仍然沒有錯過電影裡的各種細節。

「我們大蛋糕也很可愛。」文森特的手從後面搭上戴米安頭頂拍了拍，夏洛特則從旁邊加入。

「喂你們兩個。」戴米安無奈的抓住兩隻作亂的手：「你們頭髮不是更長嗎？怎麼不摸自己的、或對方的就好。」

文森特俏皮的眨了眼：「你怎麼知道我沒有？今天的髮型是我整理的，對吧夏洛特？」

「戴米安想要的話也可以變長哦，一日限定。」夏洛特掏出藥瓶晃了晃。

「不需要——」戴米安把夏洛特的魔藥瓶塞回他的大衣口袋，卻發現對方的口袋是魔法空間，手伸進去一下子摸不到底：「你們到底帶了多少瓶心想事成藥？」

「誰知道呢？有些是心想事成藥、有些只是糖粉。」文森特手掌一翻，四個空瓶夾在手指的縫隙間：「雖然只有一天，你們有沒有想要什麼禮物啊？」

「我比較想知道這四瓶魔藥用在哪裡。」戴米安忍不住用指尖輕戳魔藥瓶：「而且你打算送我空瓶嗎？」

「唉呀唉呀，拿錯了。」文森特變魔術似的把空瓶變不見，又掏出一個中型束口袋，伸手抓了幾個瓶子出來：「一人可以挑一個喔，挑中什麼就不保證了。」

「其他的呢？」艾倫微微眯細眼睛。

「當然是扮成聖誕老人到處發啊，」文森特用憐憫的表情看向艾倫，「你是不是沒有拿過聖誕老人的禮物？」

「到底誰才是科技世界的人啊？」講的好像有拿過一樣，這個純天然無汙染的巫師真是的。戴米安噗哧一笑。

在夏洛特保證所有的魔藥和禮物都經過申請後，艾倫勉強同意這個活動，但他沒想到這個送禮物比賽居然還是個分組競賽。

＊＊＊

艾倫看著與文森特如出一徹雙面都是P字的硬幣，眉頭皺了一下。

「夏洛特你看，我們兩個一組。」戴米安朝夏洛特展示骨頭圖案的金幣。

夏洛特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平淡，但紫色的眸中透露出濃濃的興致，兩人小聲的討論起要到哪裡送禮物。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興致勃勃的兩人，文森特用手肘碰了碰艾倫：「怎麼樣？有趣吧。」

「既然跟你一組，那麽要擔心的只有有趣過頭了。」艾倫不置可否的按住文森特的手肘，然後推開。「禮物袋裡有什麼？」

「可以暖手的飲料、不會讓人發胖的蛋糕、毛茸茸的玩偶或是可以實現一場美夢的小魔法。」文森特在魔藥瓶上施展魔法，把它們變成了禮物盒後塞回禮物袋裏，「要打開才會知道。充滿驚喜，不是嗎？」

細雪不知不覺間在街道上鋪了一層白紗，四人披上夏洛特準備的大紅色帶披肩斗篷，再依據戴米安的推薦戴上綴著白色絨球的聖誕帽——艾倫拒絕了附白色捲髮或大鬍子的造型——分成兩組出發去發禮物了。

「來，一人一個，大家都有哦」戴米安嫻熟的把禮物遞給圍在身邊的小朋友們。「拐杖糖要回去分給爸爸媽媽哦！」

夏洛特將另一份禮物分給在附近的家長和路人。

裹著圍巾的路人眼睜睜的看著他送出手上的最後一個禮物，有些遺憾的打算到別的地方碰運氣，卻看到戴聖誕帽的女子從斗篷下拿出更多禮物盒。

「你們是聖誕巫師嗎？」意外之喜讓路人興奮的發問。

「是聖誕老人哦。」夏洛特揚起嘴角回答。

「哇，我們發了355份禮物呢，不曉得裡面有幾瓶心想事成魔藥？」戴米安清點了紀錄才想起來，「糟糕，忘記留一份給大家的了。」

「58 瓶。」夏洛特抖掉斗篷上的雪，提議：「要不要趁現在去買禮物？剛好文森特和艾倫都不在。」

＊＊＊

文森特和艾倫在廣場上發著禮物。

「聖誕快樂，我想你們會需要這個。」或許是聖誕帽的效果，也可能是小孩凍的微紅的手，路過的母女成功的收下艾倫遞出的禮物手套。

文森特通常不會把熱愛惡作劇的一面展現在外，因此在初次見面的人眼中的文森特優雅而富有說服力。

「加了棉花糖的熱可可最適合這種下雪的日子了，而且——魔法熱可可還不需要擔心熱量或血糖問題呢。」

至於回到家後，熱可可和手套會變成神秘禮物盒又是另一個驚喜了。

＊＊＊

落雪的氣勢漸漸增強，戴米安不得不感謝起厚實又保暖的紅色大斗篷。

兩人走進禮品店時，戴米安回頭看了一眼——絨羽似的雪花正無聲無息的飄落。

夏洛特的目光在雪花球和會變色的馬克杯之間來回移動。

「如果有一瓶心想事成魔藥，你會想要什麼？」戴米安好奇發問。

「你猜？其實心想事成粉對於部分巫師來說不起作用呢——像是我。」夏洛特用兩隻手指比了個耶，吊足了胃口才好好回答：「不過禮物的話，一些可以帶在身上的東西……首飾或許不錯？」

捲髮青年意外的問：「咦？心想事成藥也會不起作用嗎？」

「嚴格來說，心想事成藥可以變成各種樣貌、不過能變化的範圍和時間就要看製作者的功力。」夏洛特挑了一個加熱水後會變繽紛的聖誕樹杯，「智慧的眼睛能辨別真偽，所以通常瞞不過成年巫師。不過當作短暫的驚喜或是吃不胖的大餐倒是挺棒的。那你呢？」

「如果有一場短暫的美夢，你想要什麼呢？」夏洛特反問。

「某個夜晚的星海，我有點想再看一次……」想起跟艾倫一起看星星的夜晚，戴米安耳朵上冒出一些紅色，「其實我原本想問艾倫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家吃聖誕大餐。」

自從戴米安與巫師友人建立深厚的友誼後，帕芙洛娃家的聖誕節時常會有兩名巫師加入——畢竟巫師不一定會在家過聖誕節。

「但是——聖誕節是不是也很適合告白？」戴米安抱緊了剛才挑好的醜毛衣。

＊＊＊

「是要送給未婚妻的嗎？」店員親切的問著站在戒指櫃前的文森特，「知不知道對方的戒圍呢？這邊有尺寸指南。」

「嗯……雖然不知道他的戒圍，但是我知道握起來的感覺——可以用我的指根代替繩子當參考嗎？」

——即使脫了紅斗篷，還友善的贈與奇妙的禮物盒，巫師客人果然還是一群怪人。但是這還難不倒身經百戰的店員。

「那我會建議您挑選方便修改的款式、如果有誤差還能替您調整喔！」

鑲嵌紫藍寶的鉑金戒環吸引了文森特的目光——那是夏洛特眼睛的顏色。

艾倫在另一側挑選著禮物。

戴米安很少打領帶，看來領帶夾不適合，袖扣似乎可以考慮……長鏈的項鍊好像還不錯。艾倫的思緒飄到捲髮青年回科技世界必備的「指南針」，雖然可以任意改變造型，但他似乎偏好以鍊墜的形式掛在身上。

「你挑的真久，不如都送？」文森特的聲音從身側冒了出來。

「聖誕節是科技世界重要的節日，禮物自然值得挑選。」

「我上次看見你送他的別針了，艾倫。」耶胡迪伊爾家的成員都只有一對，會將其中一枚贈與未來伴侶的別針。「你已經決定好了嗎？」

「是。」

「但要是大蛋糕最後沒有答應……」文森特歪頭，「嘿，別瞪我，這只是假設。如果他不想和巫師在一起，我是不會幫你的。」

時隔多年，艾倫終於又對文森特翻了一個白眼：「我不會強迫他。如果你只是閒著無聊想比一場，我倒是樂意接受。」

「現在？我是無所謂，但你就不怕嚇跑蛋糕？」文森特意有所指的晃晃手指：「聽說你的下屬在聯合申請讓你當運會會評審——意圖讓你不參賽，以免第一名都不變動呢。」

「安靜。」

　＊＊＊

雪球蟲在鵝毛大雪間飛舞，路上的行人漸漸避入室內。

廣場正中間的巨大聖誕樹下還有著些許不會踩進雪堆中的空間，戴米安與夏洛特提前回到了樹下。

「假裝剛才的東西沒拿，然後拜託艾倫陪你回去找？」夏洛特想了想：「但大家一起去好像也挺正常的……」

文森特和艾倫一人提著一個精緻的紙袋，踏著薄雪留下兩排腳印，被踩過的雪發出了輕微的嘎喞聲。

艾倫知道文森特時不時掛在嘴邊刺激自己的話是認真的。畢竟表弟和戴米安是多年好友——根據上次聽到的細節，他們認識十年了？——艾倫並不意外文森特會護著戴米安。

文森特看上去風流的很，實際上就是個喜歡照顧人的個性——雖然是以他自己的方式。

尤其是那種看上去軟呼呼又好揉的。

……戴米安．帕芙洛娃。艾倫在心底默念捲髮青年的名字。如果他不願意答應和自己試試，那大抵因為是自己還不夠讓他放心吧。

雪球蟲會帶來大雪。文森特靜靜地想著。

說到大雪就想到打雪仗，說到打雪仗——

親愛的夏洛特雖然不擅長近身戰，但綜合實力不容小覷——最犯規的還是外表吧，小小的、軟綿綿的；

艾倫老哥是追緝組出身，尋常人的雪球根本閃不過他的長鞭、當然也砸不到他；

最弱的參賽者恐怕還是戴米安吧——不愧是一塊蛋糕。文森特差點被自己的冷笑話逗笑。

不過身手差就差吧，他也是個可以好好照顧自己的迷路旅行家了。更何況也還有我們顧著……以後說不定還多一個艾倫。文森特想著，忽然遠遠看見樹下的兩人大力地朝他們揮手，還舉高了手上的禮物盒，文森特與艾倫當即加快腳步朝巨型聖誕樹走去。

文森特攬住抱著禮物跑過來的夏洛特，任由他在懷裡蹭了幾下。

「真巧，我也帶了禮物給你。」

夏洛特神神秘秘的踮腳尖湊到文森特耳邊，告訴他戴米安有話想和艾倫說，但是想不到方法讓他們獨處。

文森特往艾倫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見臉頰緋紅的戴米安抱把禮物遞給艾倫，而艾倫伸手拍掉對方肩上的雪花。

如果戴米安不願意，自己是不會幫艾倫的——雖然老哥也做不出什麼違章亂紀強搶甜點的好事。但如果大蛋糕其實很願意的話，那當然——

「放心，我有個方法。」文森特親一下夏洛特的耳尖，這麼說。

「艾倫，你知道嗎？我覺得你和大蛋糕的聖誕假期還缺了點驚喜。」

艾倫轉頭看著同時搭著自己和戴米安的肩膀，笑的不懷好意的文森特，旁邊的夏洛特不知道為甚麼摀著一邊耳朵。

下一秒，拍在兩人身上的傳送卷軸同時發光，艾倫只來得及拉住戴米安的手、兩人便被傳送至另一個地方。

＊＊＊

經過了失重一般的幾秒，戴米安恢復知覺時已經穩穩地踏在地面。

艾倫確認過對方已經回神後才放開了扶著對方的手。

雖然在地下，但上頭懸掛著的球形吊燈和周遭閃閃發亮的裝飾使的四周都非常明亮。

周圍的輸送帶已經停下不動，也不見包裝好的禮物盒，但放在角落未用完的包裝紙和緞帶卻十分眼熟——和先前送出去的禮物包裝像是同一個系列。

「……這裡是？」

「多半是聖誕禮物工廠，傳說中的紅衣服老爺爺有著一個神秘的禮物工廠。」艾倫揉了揉眉間。

——是登記過的，魔法與科技融合的聖誕禮物製作之地。夏洛特說的沒錯，的確是經過申請。

「我和文森特發了347份禮物出去，你們呢？」

「355份，看來是我們險勝。」戴米安有些得意的笑笑，「嗯……雖然不是每個人都過聖誕節，但是在我們那邊有送聖誕禮物的傳統。」

剛剛還沒把禮物交給對方就被傳送的戴米安再次把禮物拿向前，這次艾倫很快地接過：「介意我打開看看嗎？」

「當然不介意！」戴米安迅速的回答，又降低音量補了一句：「我挑了聖誕毛衣給你，希望會合身。」

——聖誕醜毛衣什麼的，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歷年都從母親那邊獲得醜毛衣的戴米安想。

「我也有禮物想給你。」

「我還有些話想和你說……」

同時開口的兩人驚訝的暫停了話音，過了幾秒，艾倫率先開口：「我也準備了禮物給你，雖然不像艾爾蒙先生的『指南針』那樣有指引方向的功能、還能變成各種不同造型的功能……」

艾倫拉過戴米安的手，把紙袋裡的盒子放在上面：「我會找機會向他請教指南針的製作方法，或是你想回科技世界走走的時候也可以……」

戴米安抬起另一隻手示意艾倫先暫停。

「等一等，你怎麼就對我這麼體貼了？」你可是調查局的大忙人呢。戴米安揶揄地彎起眼尾。

「我心甘情願。」

——太犯規了。就連情話都說得如此誠懇。心臟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戴米安捏緊了藏在口袋裡的手指。

「艾倫，有些話想跟你說。讓我準備一下——」戴米安深呼吸了幾次，失去大鬍子遮掩的白淨臉孔滿布紅暈：「剛才，夏洛特問我：『如果有心想事成魔藥粉，你最想要什麼呢？』」

「我忍不住就想到和你一起欣賞的星夜，還有那一天你問的那個問題……」戴米安細長的手指捏緊紙盒，小聲的說著：「我願意。」

平時和客人閒聊時得心應手、隨口就能接上話題的咖啡廳老闆，一講起自己就有些過度緊張：「我、我是說，你還想不想和我試試？就是從交往開始，可以的話我也想帶你回我的家鄉，我猜會有許多你感興趣的東西……」

往常為了保持上司的威嚴，總是不苟言笑的艾倫眉眼微彎，露出了浸在蜂蜜似的笑容，一時之間竟讓戴米安看的呆了，連說個不停的話都卡了帶。

「我很開心，謝謝你。」春風滿面的艾倫維持著難得的笑意，把站在面前的人攬進懷裡揉了揉：「戴米安，我的男朋友。」

「兩位——客人？」從角落裡冒出來的小精靈等了很久，終於找到機會開口：「進來有沒有量體溫跟登記？」

「有的，這個應該是紀錄，麻煩了。」艾倫從口袋裡拿出兩張憑證。

戴米安愣愣地問：「這是什麼時候……？」

小精靈檢查了一下憑證，隨口答道：「客人是用專用的傳送卷軸過來的吧，最近因為流行病防治的關係，人型或類人形生物都得注意呢。」

「這樣啊，那真是辛苦了。」

＊＊＊

大雪覆蓋了整個城鎮，樹梢、屋簷和欄杆上的雪吸收了多餘的聲音，若不是氣密窗和透出櫥窗的光影，走在外頭的兩名巫師甚至有種寂靜無人的錯覺。

——雖然戶外也只剩下兩名仗著魔法禦寒的巫師。

廣場一隅堆著大型禮物山與鞦韆，原先是提供給遊客拍照的景點就這樣被兩名巫師愉快地獨佔了。

「很有意思啊，這也是科技世界的魔術嗎？」文森特用魔法加溫裝了飲用水的杯子，成功看見了繽紛的聖誕樹。

欣賞夠了聖誕樹後，文森特收起馬克杯，把特地挑選的禮物拿出來。

「禮物還是親自挑更有意思。」文森特低頭，把禮物遞給坐在鞦韆上的夏洛特。「店員說這邊的人在訂婚時會準備一對戒指，大概是某種習俗吧——來，我幫你戴。」

夏洛特拆開緞帶，一枚鑲著紫色寶石的戒指躺在軟枕上，很快的又轉移到左手手指上。

「果然很襯你。」大小也剛好。文森特狡詰一笑，視線掃過周遭裝飾著的植物花圈：「夏洛特，你聽過槲寄生的故事嗎？」

「有，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夏洛特的耳朵和臉頰紅成一片，往四周看去：「好吧，沒有廣眾。」

「親一下？」

女巫跳下鞦韆，拉著對方的領子踮起腳尖，快速的碰了一下文森特的嘴唇。

「一下、唔。」

文森特俯身、輕輕按著未婚妻的後腦再度吻了下去，直到雙方交纏的呼吸變得急促才放手。

「一人一下，很公平。」湖水藍的雙眼盈滿笑意。「或是作為補償，我再賠你一次？」

「文斯，你的巫師語是不是該重修？」控訴的眼神訴說著對於「補償」一詞錯誤解釋的憤慨。

文森特重新把對方哄到不炸毛後，才牽著手往餐廳走，隱隱約約的人聲笑語只有靠近門口時才聽得見。

「我剛才還看見了一種叫做『披薩』的食物，跟他們訂了幾個，待會帶去蛋糕家一起吃吧——艾倫大概也會在，他們居然到現在還沒交往，真令人難以置信。」

「你的『補償』也令人難以置信。」

「kissing under the mistletoe.」文森特愉快的握緊十指交握的雙手，「科技世界的習俗真是不錯，對吧？」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