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04. 往事覆轍

　　當晚安以南回到住處後做了很長的夢。

　　夢境是他剛到房家的那幾段日子，深怕有什麼失誤而過的十分壓抑，安以南不斷逼著自己要維持女性的曲線和姿態，要適應外界的質疑和目光，直到某一次的晚會上他還是扛不住低血糖倒下了。

　　那時房敬余已經是他明面上的丈夫，安以南從床上清醒後迷茫的只看得到垂在天花板的點滴，隨後聽到醫生跟他不知說什麼後才離開。

　　都結束了嗎？

　　安以南第一個念頭是他要被淘汰了。

　　但實際上房敬余並沒有想像的極端，反而是親自照顧安以南好些天。

　　這讓安以南十分不知所措。

　　幾天後醫生告知他有中度焦慮與厭食的狀況，必須好好調理身體正常吃飯，房敬余也下令接下來不用一直跟著行程，就這樣安以南又回到了長期被關在屋內的生活。

　　時間又過了一個禮拜，安以南被迫維持健康作息外偶爾也能出去外面散步，但也只是在房家大宅外的後院走動。

　　已經有段時間沒看到房敬余了，估計是又去國外談生意，整棟豪宅空蕩蕩的只剩管家和傭人的聲音，不過這種日子安以南在別墅度過的五年早已習慣。

　　那時他正在後院澆花，突然一個小男孩的吵鬧聲從門口傳出。

　　安以南轉過身撞上了視線，有些尷尬的開口：「竫琛，你回來啦。」

　　「……媽的，死人妖怎麼在這裡。」房竫琛口氣很差的瞪了安以南一眼，隨後又拿著美工刀跑回室內。

　　安以南緩緩垂下頭吐氣。

　　雖然暫時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房敬余逐出家門，但他的兒子卻非常的抵觸一個男人來做他的母親。

　　這種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情無論是誰都無法接受吧，何況是個才十幾歲的孩子。

　　只是他的父親長時間幾乎不在家，沒人管束的房家小少爺就肆無忌憚的口出惡言，這點也許他能幫忙改善。

　　但比起建立這種扭曲的母子關係，安以南還是希望至少能跟房竫琛有良好互動，至少能有機會做他的哥哥關心他。

　　至少能彌補沒辦法跟自己親弟弟相處的歲月。

　　畫面很快又隨著夢境跳轉到了某一日。

　　不知道又過了幾天，在只有《母子倆》的豪宅裡安以南終於注意到房竫琛不太正常的行為。

　　「少爺、上面很危險，您快下來啊！」管家和傭人神色緊張的全擠在一處，對著豪宅的二樓陽台外大聲喊著。

　　可上面的男孩才不聽，更是不怕的踩著窗框爬上了房子上的雕塑。

　　安以南看著不對勁，跟傭人說了拿幾塊床墊先鋪在下面以防萬一，接著就直奔二樓那層的陽台外。

　　「竫琛，你爸爸會擔心，拜託你快回來好嗎……」安以南握著欄杆抬頭喊。

　　房竫琛看了一眼安以南卻還是不為所動，坐在石鷹雕像上拱起背部，舉起手上的美工刀就往一旁交錯的樹枝裡刺，接著一聲鳥禽的叫聲隨著血液墜落到地面，一瞬間讓所有人都發不出聲。

　　直到怕血的佣人也發出了幾乎同樣的尖叫，房竫琛這才甘願的爬下雕像，就在要踏回陽台時安以南直接拉住了男孩的手腕，緊緊抱住了他。

　　安以南克制著自己不要顫抖，但當下他看到的畫面是一個十幾歲出頭的小孩拿著美工刀往鳥巢裡捅了一刀，可憐無辜的幼鳥就這樣鮮血直流落在地上。

　　「……為什麼要這麼做？」安以南頭靠在他的耳邊，顫著聲問。

　　房竫琛沒有掙扎，面無表情把手上染血的美工刀扔在地上，用著還沒長開的雙手捧著安以南的臉。

　　「因為牠沒有媽媽了。」

　　外頭陽光透在窗簾縫隙叫醒了在睡夢裡的人，安以南睜開了眼，呆滯的看著天花板好長一段時間。

　　這一年他很少會夢到在香港的往事，但自從又重新見到房竫琛後記憶就像是被撬開一樣，睡夢天天會複誦過去與他的回憶。

　　一時之間還想到了當初天真的想法，為了要當個稱職逼真的替身，安以南偶爾還是會盼望把自己房門打開的人是房敬余。

　　因為那是安以南覺得自己最有價值的時候。

　　但也許是從這個事件開始，安以南的重心開始有了偏移，會期待開門的人是放學回來的房竫琛。

　　「但也只能是到他高中以前……」安以南盯著廁所鏡子刷著牙，像是在跟自己講話，但越想越是覺得彆扭，所以又告訴自己漱口完走出這扇門就不要再想了。

　　這時門鈴卻像是刻意的響一聲。

　　接著又一聲、兩聲、三聲。

　　不知門鈴是怎麼得罪他一樣連續按了好幾次。

　　「……。」

　　安以南心裡有數，無可奈何的走去門口打開了門。

　　「以南哥，我被打了。」跟那時在百貨商場的樣子有些落差，房竫琛現在看著一副委屈，身上的襯衫又被血漬染的泛黑，頭髮還亂糟糟，前些日子才養好的傷現在又覆蓋了新的上去。

　　臉上到底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反正已經讓安以南看的啞口無言。

　　「你被打關我什麼事……」安以南慶幸自己有裝兩道防盜鍊，二話不說就把門給關上。

　　門外突然就安靜了，但沒過幾分鐘安以南的手機卻響了。

　　「嘿、隔壁鄰居，你家小狼狗滿臉血坐在門口嚇到我家孩子了！」

　　「……。」

　　安以南話也沒回就馬上就掛電話，解除了防盜鍊打開門。

　　「……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