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02.黑色盒子

　　隔日安以南在店門掛上休息的牌子，開著剛買不久的紅色SUV載著周敏敏去了一間高級餐廳吃午餐。

　　舒服的吃飽後，兩人路過了一座親子公園，見時間還早乾脆下車散個步消食，隨後周敏敏偶然發現在IG上看過的網紅冰淇淋店，眼睛一亮就跑去湊熱鬧排隊，而興致缺缺的安以南隨意找了湖畔旁的空位坐下來等人回來。

　　這裡是市中心，假日不少夫妻會帶著孩子來這裡玩耍放風。

　　看著無憂無慮奔跑的孩子們，安以南有時候也會想著如果他的原生家庭是個不用愁父母的債務和醫療費，是個可以好好讀完高中考上理想的大學，享受正常人普通卻幸福的家庭該有多好。

　　安以南曾經天真的想過也許是這個世界需要靠貧富來平衡運作。

　　但現實卻是公民社會給予保障平等的權利並不會幫助他，反而是髒亂非法的政商利益救了家人一命。

　　……那算救嗎？

　　至少他被帶走後家人不愁錢了。

　　「安老闆！」周敏敏小跑步，拿著兩卷義式冰淇淋回到湖畔的坐椅邊。　　「給！」

　　安以南接過冰淇淋舔了一口，卻皺了眉：「好甜……是奶酒口味？女孩兒你想讓我酒駕呀。」

　　「才沒呢，評論說那間店就這個口味最好吃！只吃一點不會醉的！」女孩兒委屈的坐到安以南旁的空座，拿出手機就開始東拍西拍那被嫌棄的冰淇淋。

　　「你們年輕人怎麼都愛這種甜滋滋的點心……」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把手上的冰淇淋慢慢吃完，安以南順道又問：「晚上店不營業，你待會還想去哪嗎？」

　　「我同學約我去百貨逛逛，哪裡今天有個特別的展覽會！」

　　「嗯？展覽什麼東西？」

　　「說是一個剛從海裡撈出來的古董盒，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要在現場打開，順便做公益拍賣。」

　　「……從鐵達尼號裡撈上來的？這是什麼近代的噱頭手法嗎？」

　　「天，我的安老闆啊！」周敏敏把剩下的捲筒餅乾塞到嘴裡站了起來，「您也才三十二歲怎麼活的跟老古板一樣！」

　　安以南眨了眨眼，心虛的自我懷疑：「……也沒那麼古板吧，就是跟不上你們5G網速？」

　　「肯定是每天聽那些七八零年代的粵語歌的關係，偶爾在店裡也放點搖滾樂嘛，還有......」

　　「知道啦，我現在合理懷疑你是在趁機抱怨。」安以南怕周敏敏話匣子一開就要停不下來了，直接認命打斷對話。

　　「待會順路載你過去百貨商場吧。」

　　原本想著把周敏敏載到目的地後自己就回家，但安以南突然想到昨晚在店裡被堵門的事突然又不想那麼早回去，車停放百貨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安以南決定也跟著周敏敏一起上樓獨自隨意逛逛。

　　可前幾週才在週年慶的專櫃上囤了不少貨，安以南很快的就逛完他平時會停留的幾間店，無所事事的來到了電扶梯旁馬上就注意到了周敏敏說的展覽廣告。

　　安以南不理解這到底有什麼好看，潛在海裡的古董盒撬開來也不一定有什麼珍寶。

　　但就是那該死的好奇心，商人們可以藉著打開未知寶箱的名義增加來客數量，有了人流錢就會進來。

　　難怪今天來百貨商場的人這麼多。

　　安以南跟著人流路線來到展覽樓層，今天雖是週末，但肉眼可見圍觀的人真不少。

　　一下就看到不遠處展覽台上那萬眾矚目的骨董盒就放在透明罩子上，鑑定員隔著手套拿著粉刷掃過底下的鐵鏽與白綠色粉狀物，周圍還有些記者已經就位，主持人拿起了麥克風看起來是快開始了。

　　安以南放眼望去也沒看到周敏敏和他的朋友，加上已經被人擠到失去好奇心，悶的打算掉頭回樓下層時卻不小心一頭撞上人。

　　「抱歉……」

　　安以南下意識往後縮，可撞到的那個人卻像在撈小動物一樣把人給擁在懷裡。

　　不會就這麼倒霉，人擠人還遇到流氓？

　　慌亂抬頭一看才驚覺是他那神經病兒子抱住了自己，除了訝異心裡還咒罵了一聲怎麼比遇到流氓還倒霉。

　　「你、放開我……」

　　安以南掙扎推著房竫琛的胸膛，他身上穿的高檔西裝襯衫一下子就皺了，可房竫琛卻看起來很鎮定，他沒有像昨天那樣神經質，就像真的有好好聽話，但又感覺哪裡不對勁。

　　房竫琛只是看了安以南一眼，接著就若無其事繼續盯著展覽台上的古董盒。

　　「以南哥，你還記得以前教過我物理化學嗎？」房竫琛道。

　　怎麼突然就提起這個？

　　安以南一頭霧水：「……你剛上初中那時有吧。」但畢竟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那時書房長白蟻，有個女傭擅自用了個藥劑來除蟲，等發現時已經昏倒在裡面被毒死，你說過這是一個化學反應，當時她使用的時候接觸了水溶解後形成毒氣。」

　　「你是說……磷化鋁？」

　　「對，市面上磷化鋁灰綠色粉末狀，合法且容易買得到。」

　　「所以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展覽台的罩子上全是白色混雜灰綠色的粉狀物，如果那個古董盒打開後還殘留海水，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房竫琛說完垂下頭看安以南，兩人對視彷彿有那麼兩三秒時間是靜止，甚至安以南覺得自己沒有在呼吸。

　　「……集體中毒？！」

　　頓時一下子訊息量過大，安以南突然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

　　而且為什麼他能肯定底下的粉狀物就是磷化鋁？這裡人這麼多萬一是真的……敏敏跟他朋友還在現場！

　　「房竫、嗚——！」

　　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安以南已經被房竫琛摀住口鼻，他就在這個高大男人的懷裡親眼看著展覽台上的古董盒被撬開。

　　沒有乾透的內盒滴答流出了海水落在罩子上，就如房竫琛所說，一個像是粉塵的氣體突然溢出擴散在展覽台四周，被波及的前排群眾傳出咳嗽聲逐漸變多。

　　古董盒裡面的東西已經沒人在意了，但安以南被拉著離開的一瞬間看到了裡面的東西。

　　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黑色小盒子，但跟交給房竫琛的盒子長的一模一樣。

　　房竫琛像是預知到了一切，在大量群眾突然倒下昏迷的混亂踩踏下先行拉著安以南跑向電梯，一路直達地下停車場。

　　當安以南回過神時，人已經在沒跟房竫琛提起過的紅色SUV前停留。

　　安以南還喘氣，手腕因為拉扯呈現微紅的印痕，他不知道剛才房竫琛用多大的力氣在拉著他離開，當腦袋終於清楚後安以南心慌的想跑回去百貨卻馬上被房竫琛壓在車門上，巨大的撞擊讓車子發出了警鈴聲。

　　「……敏敏跟她朋友也在現場，我得去找她。」

　　「現在裡面一片混亂，不該先打電話？」

　　「……。」

　　房竫琛的理性發言讓安以南冷靜了不少，他拿出手機趕緊播給周敏敏，心跳跟著接撥聲跳動，等待幾十秒後對面那頭終於接通。

　　「安老闆？！」

　　「敏敏？你跟朋友沒事吧？」

　　「沒事！我們剛好去了一趟廁所，但現在外面很混亂我們也出不去。」

　　「沒事就好……」安以南鬆了口氣，又抬頭看了房竫琛一眼，「你口罩記得戴著，等外面有救援消息再出來，到家了發訊息給我。」

　　掛上電話後安以南才終於放下心，但他現在身後是車門，身前還正被房竫琛圈著，哪都去不了。

　　所以這時候該先問展覽會的事情，還是先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但又想到剛才如果房竫琛沒出現的話他說不定也吸入了毒氣......

　　「……謝謝。」

　　沈默了許久安以南才開口，然而房竫琛卻什麼話都沒說，伸手摸了安以南亂掉的瀏海，像是在幫他整理。

　　修長的指頭沿著額頭滑落到了安以南的嘴唇，碰觸它卻反射性的像含羞草一樣緊閉。

　　房竫琛突然不開心了。

　　拇指硬是撬開了安以南的雙唇，扣著安以南的下顎強行伸入口內。

　　「唔……放手、」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安以南難受的抓著房竫琛的手，掙扎的留下無數紅痕卻顯得無助。

　　被撐開的口腔接觸到異物分泌出大量的唾液，安以南無法吞嚥只能往嘴角流出。

　　剛剛就不該心軟謝謝這個神經病。

　　安以南反抗的用力一咬，犬齒劃破房竫琛的皮肉，鐵鏽味一下子擴散在嘴裡，房竫琛終於滿足了一樣放開了安以南的臉頰。

　　拇指已經被血液染的又粉又紅，殘留在上的唾液還有幾個剔透的小泡。

　　房竫琛也不覺得噁心，伸出舌頭吧手舔了乾淨。

　　「甜的。」嚐到了細微的奶酒味，看著安以南對自己反應這麼大，房竫琛心情就變得很好，乖乖退開了一步。

　　「你剛也看到了吧，古董盒裡面只有黑盒子。」

　　安以南咬著下唇，不悅的轉身打開車門，「又跟蕭珩銘有關？」

　　「是，又不是。」房竫琛模凌兩可的回答，他話還沒說完，就等著安以南入座後把手靠在車門框上不讓關門。

　　房竫琛繼續說：「遊戲罷了，黑盒子一共有七個很多人都在找，現在我跟蕭珩銘各有一個。」

　　「我看是你們這群神經病七龍珠看太多。」

　　「安以南。」房竫琛彎下身，與駕駛座上的安以南靠的非常近。

　　「你以為我乖乖配合蕭珩銘是為了什麼？」

　　安以南看著房竫琛心裡又產生奇怪的不安感。

　　兩年前楩楠旗下財團幾乎已經被蕭珩銘併吞，房敬余留下來的總公司怎麼可能只用兩年就能重新做起來，現在安以南終於想通了。

　　蕭珩銘重新拉攏了房敬余的兒子，就跟幫助安以南一樣，順勢讓房竫琛成為他底下的狗。

　　「你現在打算反咬？」安以南手握著沒拉好的安全帶，指尖猶豫般的刮著表面。

　　「對，」房竫琛露出了不甘的神情，「因為蕭珩銘先食言，他打算把黑盒子寄放在你身上。」

　　雖然不清楚黑盒子裡到底有什麼，也不知道湊齊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但就在剛才發生集體中毒的事件看來，現在黑盒子就是個定時炸彈，誰拿著誰就有危險。

　　所以房竫琛是為了他的安全？

　　「......看來我在蕭珩銘眼裡還挺有價值。」安以南心裡冒出了不少複雜心情，趁著不注意推開了房竫琛，終於把車門給關上。

　　「跟我回香港，安以南。」

　　發動引擎的同時安以南隱約聽到房竫琛在車外的聲音，但他沒回應，握緊方向盤就離開了地下停車場。

　　離開家鄉到現在已經有十五年沒見過家人，就算回香港了又還能去哪呢。

　　安以南早就已經沒有任何歸宿了。

　　就像個跌入湖裡的鳥，即使被救上來妥善照料後也未必能再次飛回自由。

　　「......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要來救我。」

　　生活贈與的苦糖，安以南都能不埋怨的一口吞下。

　　但以往他只是抵抗病態的熱意，現在卻更害怕房竫琛順帶附贈的溫柔。

　　白日夢只給一個人去幻想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