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night to a dream
即使是在遠離現場的餐廳裡面，也可以看到新聞上一直播報著關於公司的事情。相對於周遭人看著新聞開始討論IRID這次該如何化解危機，德爾菲只是坐在原地輕輕的搖晃自己的咖啡杯。杯中的液體雖說顏色與真正的咖啡相似，但說到底也就只是較為便宜，用他不確定是什麼的東西所合成出來的代用咖啡。不過至少可以多少緩解想喝咖啡的心情吧。
「你們公司的新聞越報越誇張，你卻在這裡悠閒喝咖啡沒問題嗎？」
就在他抿下一小口咖啡的時候，面前的座椅被誰拉開，伴隨著的是一個簡單的問句。德爾菲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同時間輕笑了幾聲。
「嗯，沒問題，我今天休假。謝謝你的關心喔，溫貝托。」
「這也不是關心⋯⋯算了，隨便你吧。」
那個被德爾菲稱作溫貝托的人聽到他的話，只能無奈地扶著額頭嘆口氣。一頭黑髮的他是德爾菲在校期間的學長，不久前透過剛好兩人都認識的薩洛蒙重新取得聯繫。找了個兩人都有空的時間約好，沒想到正巧能夠搭配新聞來當作聊天話題。
「雖然我也蠻想問你找我有什麼事的，不過多少也猜得到。」溫貝托的指尖敲擊著螢幕畫面點餐，發出的不規律的聲響。說話的期間他一次都沒有望向面前的德爾菲，反而是一直盯著自己在螢幕上的倒影，「我這邊的研究沒有進展，你可以不用期待什麼，你從我這裡打聽不到什麼。」
「我可是有點進展了喔。」相對於溫貝托有點沈重平穩的聲音，德爾菲的語氣顯得過於快活和輕鬆。確認到溫貝托還在點餐的手停了下來並且以一種驚嚇的表情盯著自己後，德爾菲聳聳肩然後又抬起自己的杯子，「雖然也只有成功過那麼一次，有讓普通人轉變成了嚮導，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提供研究資料給你喔。」
「不是接近I-21感染者的哨兵，而是嚮導？」
「嗯，是嚮導。畢竟我覺得人工哨兵這個主題一定有很多人在研究了，基於自己的考量和一些原因，我想要製造的是人工嚮導。」
他還記得，曾經有過那麼一個人，眨著與自己相似的藍眼，用一臉天真的表情問他，只有嚮導看得到的世界是什麼感覺。那個人常常說，想要更加了解他們的世界。
「所以只能拿哨兵與感染者當作參考，失敗的就是普通的感染者。就連這次我也以為不行了，卻在最後關頭成功。我都在想是不是比起物理上的不同，是不是該更注重心理上的部分了。」
「如果能夠靠著藥物製造出人工哨兵或嚮導⋯⋯」
德爾菲的話讓溫貝托低下頭開始思考，假如說能夠像變換身份，讓人類變成嚮導；那本來就是哨兵或嚮導的人，是不是就有可能同時擁有兩種身份的特性。若真是如此，是不是哨兵就再也不需要嚮導的幫助，嚮導也不需要哨兵的保護了？這樣的話——
「你只是想製造混亂嗎？」
「怎麼會呢？」溫貝托最後得出的答案讓德爾菲有點哭笑不得，只是這樣的反問嚴格說起來並不算是否認。他單單拋下了這句話之後轉頭看向一旁的電視，裡面播報著越來越激烈的衝突。「不用我去，就已經會有人幫忙了。盤旋在天空上準備抓準機會狩獵的老鷹，在地上試圖保護現狀而蓄勢待發的獵犬⋯⋯製造混亂這種事情輪不到我。」
德爾菲的那句話就如同預言一樣，下一秒透過電視，一聲巨響傳到眾人的耳中。IRID其中一台貨車的輪胎被不知道從哪來的子彈打破發出爆裂聲，現場抗議的民眾陷入慌亂之中，場面在瞬間開始失控。
「看吧，還不用我做什麼。說到底，製造人工哨兵跟嚮導，讓大家都變成有能力的人以達到平等，我們的目的不是一樣嗎？」
邊說邊從錢包裡面拿出自己那杯咖啡的錢，德爾菲把紙鈔拍在桌上，對著自己曾經的大學學長笑著說：「同樣都是未來可以置身於事外的人，就不要管那麼多嘛。假如有了人工嚮導，我們天生的嚮導就不用冒著風險協助哨兵了，不是件好事嗎？」
「你不需要把消耗品變多了的這句話說得這麼好聽。」
「誰都不得罪，這是我的習慣。雖然我覺得剛剛那句其實是有點偏了，哈哈。不要把說出去喔，不然我怕我被聖靈會的人圍剿。」
聽起來一點都不像真的有在好好反省的語氣，感覺一點笑意都沒有在內的乾笑聲，任誰都可以看出來德爾菲不過是在敷衍人罷了，彷彿只是在開玩笑的說著一樣。
「那我走了。」
從座位上站起身，德爾菲準備要離開的時候，他被溫貝托的一個問題拖住了腳步。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他知道這是在指什麼。他們雖然目標相同，但說起開始研究的出發點或許是完全相反，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競爭對手，他沒有理由把自己的研究資料提供給對方。
「——大概只是因為我膩了吧。」
停頓一下後才得以說出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面前這個人同樣也是嚮導，這種情感的變化估計是沒有辦法逃出對方的雙眼。但是同時德爾菲也知道，溫貝托是個很會照顧他人情緒的人，就算察覺到了不對勁也會視情況無視那個變化，不去深挖。
他確實是膩了。促使他開始研究的人、開始研究的理由，現在都已經不存在了，他對於這塊也沒有任何執著了。
「我現在只想好好當個上班族，存點錢，可以每天都喝好喝的咖啡，吃好吃的食物，就這樣而已。」
藍色的眼中並沒有以往那絲狡詐的光芒，取而代之的則是如同不是看著現在，而是透過景色在看著過去的記憶的渙散眼神。曾經也有誰這樣跟他說過，想要過上像這樣普通的生活。
他們三個一起過上這樣的生活。
「那麼，我隨時等你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