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 Event. 2
Schaeffer Edwards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的嗎?
薛佛前腳剛回國,後腳便收到來自那間兒童醫院的支援請求,時間像是計算過似的。來到現場,他卻發覺那裡早已一腳踏進了地獄。
儘管感到異常,他那面對公共危害才會興起些許的責任心依舊驅使著他邁入陷阱。
那是與第一次到來時大相逕庭的景象。
走廊昏暗,只剩下逃生燈斷斷續續閃爍的綠光,天花板上日光燈被砸去一半,玻璃零散地碎落一地。牆上用紅色的「漆」塗滿了各式各樣褻瀆的文字,或許正和他燒毀的那堆信件內容不謀而合,多看一眼都彷彿要他妥協地放棄思考。薛佛閉了閉眼,果斷拿出藥盒,掀開盒蓋往嘴裡丟了兩顆膠囊,在薄膜轉瞬溶解後感受了一會血液入喉的滋味。
也不曉得求援的同行去了哪裡。他向前走在扭曲變形的病房走廊,兩側的牆面像是不斷朝他壓縮而來。無數門扉開啟而又關閉,喀噠喀噠的細碎聲響吵得他頭疼,伸手卻根本沒碰到任何實體。
直到前方轉角傳來隱約的人聲,他按了按額際,嗑藥似的又吃下幾顆膠囊,待面前的道路稍微清晰一點,手才接著伸進口袋握住了那副聖骸打造的指虎,緩慢靠近。
然而饒是看過爆破場面,見識過斷壁殘垣及其中碎屍的他都覺得眼前的畫面要更為驚悚一點。
疑似用力過度導致雙眼暴突,兩個男孩在走道上扭打、或者說廝殺成一團,互相撕扯著頭髮……也可能是頭皮?其中之一的手臂已經被砸得血肉模糊也彷彿感覺不到痛。他們的嘴角都像被什麼劃開過,咧成了扭曲的笑容。
牆邊還躺著個無辜的嬰兒,臉頰被胡亂撕了開來,裂口猙獰,暗紅色的鮮血蔓延一地。稚嫩的小手捅在黑黝黝的眼窩裡,原先鑲嵌其中的玻璃珠不翼而飛——噢,不不,還連接著神經的眼球就像是被厭棄的玩具般躺在另一側,形狀有些扁,淺棕色的虹膜黯淡無光。
就在他打量的過程中,其中一頭幼獸勝出了。輸家的頭顱被轉過一百八十度,毫無疑問咽了氣。而勝利者撲在牠身上瘋狂地撕咬,像是看見腐肉的豺狼,弄得滿臉鮮紅,髒亂不堪。
野獸般啖肉、飲血……理應純潔如白紙的幼童,此時卻如魔鬼般一步一步將彼此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薛佛大聲嘆了口氣。故意為之的舉動自然引起了那頭幼崽的注意,但還不等牠發難,他早已背在身後的右手便拔出槍來俐落地兩發子彈射在喉頭及心口。
自覺受到認知紊亂的影響,他又吞下幾顆膠囊治一治腦子。眼睛再次眨了眨,只見眼前的男孩們肢體歪曲、斜靠在一起,剛才倒下的那位傷處正汩汩湧出鮮血,意外地還算和諧。
誠然,這些小東西沒救了,他也不打算救。將手槍插回束在風衣下的槍套,他越過走廊上的泥濘,無視細小的抽氣聲,踩著紅鞋印繼續探索。
或許還有躲在哪裡、僥倖逃過一劫的正常人,得在避免自己淪陷的同時把醫院地毯式搜一遍……嘖,找個吸引不可名狀的體質來幹這些活可真不容易,多麼惡趣味的決策?
但薛佛一向喜歡接受挑戰,儘管這兒的危險性對恐水人來說可不是在開玩笑——黑色帷幕啊!沒想到他也有機會親眼見證這種場面。
他不認為這是件好事,但絕對是一次新鮮的體驗。
能不能活著出去就再說吧,他又能怎麼樣呢?現在還維持著理智已經很了不起了!
……
…………
是啊,簡直太了不起了。
該死的,真是他媽見了鬼才能這麼樂觀。
在彷彿找不到出口的空間裡,薛佛難得顯出焦躁的疲態。輕輕搖晃被直接捏在手裡的藥盒,零星的碰撞聲讓他知道自己恐怕再撐不了多久。
聖骸效力有限。畢竟終究不是戴環者,他那副指虎姑且只剩下了破壞的作用,讓他得以不被喪失心智的孩童和醫護人員纏身。
就是製造的殘骸多了點,風衣也不能留了。
咕嚕、咕嚕。
有什麼聲音。
偏轉視線,門縫如破裂的膿瘡般不斷溢出黑泥,洪水似的朝他洶湧而來。
其中蘊含的是死者的冤屈?是受害者的哭號?尖叫及呻吟雜亂地交織成一片,刺痛他的大腦。
不行了,得盡快隔離。
喀、啪嚓。
有誰在嗎?
誰在掰折他的,抑或是別人的肢體?
斷肢鋪就的道路充斥著血腥,蠕動著、暗紅及漆黑的色彩變換著,像在歡迎他加入。
別再停留。
嘎吱、嘎吱,哧——
那是,保護,是,愛。
是解體,還是血肉融化的聲音?
他們都會成為一體,化作相同的存在,不分你我,彼此交融。
會 成 為 這 些「 小 天 使 」的 一 份 子 。
薛佛最終狼狽地撲倒在地,彷彿被混沌的污泥堵住了所有孔洞。不知何時起響徹耳際的刺耳尖叫再也聽不真切,濃郁的腥臭味被隔斷,意識如同霧氣籠罩一般朦朦朧朧。
唉,果然還是太為難他了,即便再擅長閉氣,被強行拖入深不見底的海溝同樣會溺斃啊。
源源不絕的污染根本比不上淨化的速度……
——直到連續幾聲槍響,如同劃破黑夜的黎明。
他遲緩地抬起頭,一抹白影隨即映入眼簾。再然後是那雙打從他工作後便幾乎被埋葬在記憶深處的燦金色,在昏暗中,似乎閃爍著微光。
……啊……哈哈哈,搞什麼。
他的天使,在那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