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 fighting and healing

Chapter 2 - fighting and healing



  ……夢魘。

  人們是這樣稱呼無法脫逃的惡夢的。


  而她面對目前的處境,也只能用夢魘來形容。

  黏稠腥臭的液體從指尖爬了上來,吞噬了所有的感官,她想要阻止液體的流淌,卻怎麼樣也無法阻止液體的湧出。

  所有一切都被深紅所佔據,無論是她的手、她的衣服,還是她極力想拯救的女人。


  血液從失去意識的女人身上不斷地湧出,生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她眼前消逝,而她卻除了做無謂的止血外毫無辦法。


  女人的身體沉得可怕,沉得好似會將她拉進那黏稠的血色泥沼內。她知道她該脫逃、她該繼續完成她的任務,但隨著傳到她指尖的溫度愈漸消逝,她也逐漸被困在痛苦的泥沼之內無法動彈——


-

  當Hunter睜開眼睛時,陽光已探進窗簾的縫隙間。

  距離與公司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她只得起身做梳洗。


  她搖了搖頭努力甩去腦中的泥濘,卻發現原本該睡在一旁的女人不知去向。


  ……她起床時我沒注意到嗎?

  Hunter完全沒有昨日睡前的記憶,似乎是睡前的幾杯酒讓睡眠沉得如此不適。

  簡單洗把臉提振精神,Hunter打算先確認她的女人去向,便下了樓走向了客廳確認。


  ——靜得可怕。

  門鎖著、鑰匙沒拿出門、客廳內沒人。


  ……這非常不對勁。與Beast相處甚久的她馬上意識到了這是不祥之兆,便徑直走向位於客廳一角的倉庫門前。


  「喂,女人!妳在裡面對吧?是我!Hunter!喂!」Hunter用宏亮的聲音朝著緊閉的房門喊著,象徵性的敲了幾次門後便直接開啟了門。


  與她正對著的是,雜物堆中無力地手持短刀威脅自己的Beast。

  遍地深紅,血液幾乎染紅了Beast,在隨意包紮的繃帶上特別扎眼。


  「再……再過來我就會殺了妳!」有氣無力的喊著,Beast混濁的碧眼依然帶著殺氣,好似眼前的對象是敵人一樣。

  「喂……妳睡迷糊看不出我是誰了嗎?」Hunter緩緩地靠近狼狽不堪的女人,握住了她手持短刀的手,「這樣看得清楚我是誰了嗎?」


  任由短刀抵在自己的胸口上,Hunter半跪著直視Beast那混濁不堪的雙眸,直至那對失焦的雙眸重新映入影像。

  「女人……」Beast細聲呼喊著Hunter,放下了舉著的軍用短刀。


  「醒了嗎?那解釋一下現在的狀況吧?」

  「不記得了……」Beast吃力地開了口,任由Hunter將她身上隨意包紮的繃帶重新拆卸並仔細上藥。


  「蠢貨,瞧妳包紮成甚麼樣子。」在Beast因傷休養後,這個場景已上演了無數次。作為這女人身邊唯一能伸出援手的人,Hunter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將Beast從名為瘋狂的泥沼中拉出來,陪著她恢復回原本的那個Beast。

  「答應我,等等記得吃藥好嗎?」將Beast身上遍佈的傷口都處理完畢,Hunter伸了手抹去Beast臉上因處理傷口時受到刺激所冒出的冷汗,「哎,還感覺得到痛,妳還是個人呢。」


  Hunter在Beast身旁清出了個位置後便坐了下來,讓虛弱的Beast能夠靠著她喘口氣。


  「今天還要去公司喔。妳還行嗎?」感受到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呼吸逐漸和緩,Hunter才想起了公司的事情。

  「……可以,我沒事。」

  「五分鐘前還全身是血的人可不能說是沒事喔。」Hunter調侃了Beast的逞強,「我待會弄點食物讓妳補充體力再出門吧?」


  Beast以沉默同應了Hunter的提議,靜靜地靠著對方恢復體力。

  ……這次發作得比較嚴重啊。Hunter眼見尚未整理、遍佈血跡的小小空間嘆了口氣,思考著待會如何整理這狼狽的房間。


  「……我還是……人嗎?」沙啞無力的聲音低聲呢喃道,Beast復誦著Hunter剛剛才說出來的回應。

  「還會說話、還會痛、還會流血、還有情緒,妳就還是個人。」回應了Beast的無助,Hunter摟住了Beast的腰,「只要妳還是個人,妳就依然是我的女人,而我也會一直在妳身邊。」


  然而Beast只是呆滯地盯著自己的雙手沉默不語,良久才擠出了句回覆——

  「……這個樣子,怎麼能算是個人啊。」


  ……她的狀態真的很糟。Hunter很清楚Beast的精神狀態,從認識她以來就理解了這個女人是依靠無數場高強度的戰役來勉強維持她脆弱不已的精神狀態,直至那場戰役將她徹底摧毀。


  ——如今破碎的她所看出去的景象到底長什麼樣子呢?


  「十根手指都很完整、皮膚和肌肉都沒有融化,百分之百是人沒錯喔。」Hunter握住Beast的手又掐又捏,又粗略的用指尖掠過其身體各處,「其他地方也沒有扭曲變形、都正常運作著,不用太過擔心,妳就是真的人。」

  見Beast似乎被自己說服微微的點了點頭,Hunter稍稍鬆了口氣,輕撫Beast的頭。

「妳呀,真是讓人操碎心啊。以後一定要記得按時吃藥,好嗎?」


  「可別再讓我擔心了,姐姐。」


  Hunter再次用「姐姐」一詞來呼喚Beast。她知道現在的Beast很需要這個來自過去的詞撫慰她的心靈,而從對方重新點亮了的眼眸中,Hunter確定了這個詞的成效。


  「▓▓▓▓▓▓……▓▓▓▓……」模糊的話語從Beast口中吐出,Hunter聽出那並非自己熟悉的語言,但她十分清楚這是在對著某個人所說的話語,句尾所喊的音節偶爾會在Beast口中提到,似乎是個名字。


  ……又把我當作是她的親妹了是嗎?Hunter無奈的撫過Beast的臉頰後便起了身。

  「我們該出去了,妳可還得繼續當個人啊。」

  她伸出了手,拉起了破碎的野獸。

-

  「喂,上車了。」帶上了自己的武器,Hunter到車庫發動了車。

  「時間還夠嗎?」稍做打理了的Beast坐上了副駕駛位,瞄了眼顯示面板問道。

  「問題不大,已經有跟她們事先說會延後時間了。」


  兩人目前合作的公司距離住處並不遠,這也是她們考慮在工業區附近置產的原因。

  除去零星幾間工廠外,這裡簡直荒蕪人煙,不僅適合隱姓埋名的她們,也十分適合那個企業——


  向入口的警衛登記身分後,她們便開進了由綠蔭鋪成的山路。

  名為Akashic的大型企業幾乎買下了這座山頭作為自己旗下的生技公司廠區,大片的山蔭將工廠隱藏在深山之中,也著實給來者造成困擾。

  進入廠區後,她倆花了好段時間才抵達了被純白覆蓋的建築群。


  與廠區警衛確認了來意,兩人才好不容易進入了建築群中的其中一棟之內。


  「許久不見。已經收到了妳們使用心靈體的申請了。」經由特定走道才成功抵達了建築群中央的巨塔,櫃檯的接待人員簡單的問候後便發給兩人通行卡,「我已經通知訓練室和治療室了,請直接上去即可。」

  「謝謝妳,辛苦了。」收下通行卡後,她們隨即進入了這龐大企業所隱藏的機密資產內。


  兩人在走廊一角停了下來,對著門敲了幾次便刷了通行卡。

  「日安。狀態有比較好嗎?」簡易的辦公室內已有人等待著,留著俐落短髮的金髮女性開口詢問了Beast,在得到其回應後便將目光放在Hunter身上。

  「妳們先去準備吧,我們待會就直接開始訓練。」女人示意Hunter換上訓練服裝,「另外,Achillea小姐那邊也準備好了,Beast女士待會直接過去就行了。」

  簡單確認了行程後,兩人便拐了彎進了一旁的大型訓練室。

  Hunter在更衣室更換了訓練用的緊身套裝後,才注意到了在單間外等待著的Beast。


  「怎麼了?妳還沒過去治療室嗎?」拿下了訓練頭盔的Hunter湊上了Beast,貼著Beast的脖頸輕聲問道。

  「……不,只是有點久沒做訓練,想來看一下。」Beast沒有拒絕Hunter的親暱,說出口的話卻隱約帶了些落寞。

  她很清楚面前的女人在仍然可以出戰的時候,就算是休假期間也瘋狂的前往公司做訓練。她以戰爭為食,只要能夠戰鬥她必定會戰鬥到筋疲力盡。

  然而,目前的她卻連再次拿起武器都難以做到——


  「妳會有機會的。」Hunter摟著稍顯低落的Beast輕聲安撫,「好好做治療、好好吃藥,一定能再次上戰場的。」


  「我可等不及要再次和妳一同作戰了啊,女人。」


  「怎麼,沒有我就不會打仗了?妳媽寶?」Beast調侃的語氣裡似乎重新帶上了元氣,Hunter暫時放下了心中的擔憂後開口反駁道:「妳這女人要自稱我媽還早著。」

  「我只相信妳。」接下了來自Beast不悅的目光,Hunter低聲說道,「只有妳有資格成為我的夥伴,就算非得跟別人共事,我的夥伴也永遠只會有妳一個。」


  沒等Beast回覆,Hunter重新整理了身上了裝備後拍了拍Beast的肩膀,「好了,妳先過去治療師那邊吧,她還在等妳。」


  「嗯,晚點見。」Beast簡單的回應後便往出口走,「……記住,不要勉強自己。」


  ……妳也不要勉強啊。

  目送Beast離開的Hunter在心中回應了對方,跟隨著走出了更衣室。

  「Hunter女士準備好了嗎?」已經訓練室等待的女人見Hunter從更衣室出來隨即叫出了設定介面,「今天是自訂訓練。妳這次的訓練要求是?」


  「L級、雙生型態、外型隨機、地形隨機。」


  點擊著設定介面的手陡然停下,女人銳利的眼神投向了Hunter。

  「女士,妳應該很清楚複數的L級敵人在單人模擬訓練是禁止的,恕我無法同意妳的要求。」

  「嘖……果然還是不行嗎?」意識到無法用雙生型態敷衍過性格一絲不苟的上司,Hunter嘟噥了句,「L級加上P級總行了吧?」

  「……以妳最近一次檢查報告來看,這個組合對於執行單人訓練的妳來說並不是最佳訓練組合。若妳執意要進行這項訓練,可能會面臨一定的危險。」女人毫無機質的冷淡聲音點出了現實,似乎要Hunter打消想法。

  「我會適時插手或是停止這項訓練,妳同意嗎?」


  聽到女人難得主動提出方案,Hunter先是一愣,才點頭答應。

  「我無意刁難妳,但請務必注意自身安全。」女人快速的在設定面板上點了幾下,「訓練即將開始,請做好準備,我很期待妳的表現。」


  話音剛落,Hunter的世界便陷入了黑暗,在電子提示聲撥放完畢後隨即迎向了強烈的白光,Beast本能地閉上了雙眼,再次睜眼時自己已身著平時的裝備站在廢墟群中。


  『——我是Black Wolf,隊員聽到請回答,Over.』耳邊傳來了女人的聲音,頭盔上的通訊裝置似乎穩定運行中。

  「隊員Hunter收到,Over.」回覆對方後,Hunter開始將注意力放在觀察地形以及隱身於此的Capls動向。


  『此次模擬任務目標如下:L級獸形敵人以及P級蟲型敵人,請殲滅目標,注意安全,Over.』女人簡單報告了任務目標,便讓Hunter自由行動。

  遍地斷垣殘壁,在一般戰役下實屬不錯的場地,為遮蔽和防禦帶來了顯著的效果。

然而,對手並非常理存在。


  Hunter小心翼翼地在斷垣殘壁之中探索,狙擊手的本能讓她下意識的往高處移動,並集中精神在尋找Capls的蹤跡上。


  啪——

  細微聲響被Hunter給捕捉到,她馬上便判斷出敵人所在之處。

  注意到那團黑乎乎的巨蟲尚未發現自己的存在,Hunter便壓低聲響的調整至完美的位置,拿起另外安裝瞄準鏡的步槍對準了巨蟲。


  砰——


  子彈劃破了寂靜,子彈穿過巨蟲翅膀,並擊中了巨蟲後腦處,巨蟲落到了地面,卻似乎沒有受到致命一擊。

  Hunter十分很清楚,只要子彈發射,給予自己反應的時間就所剩無幾。

  她馬上朝著巨蟲的方向補了幾槍,緊盯著巨蟲去向。

  對手可不僅僅只有一個——


  失去飛行能力的巨蟲並沒有就此停下,快速的地面移動速度讓Hunter心頭一緊,她立即與巨蟲拉開距離,並在移動的過程不停朝著後方的巨蟲開槍。

  滿身彈孔的巨蟲絲毫沒有倒下的跡象,在接近Hunter時用強勁的後腿一躍而起——


  子彈穿過了巨蟲的頭部,緊挨著的下一擊則貫穿腹部。


  巨蟲應聲掉落,化為一縷黑煙。

  ……可惡,應該要在剛開始就消滅了才對啊。Hunter檢討起自己的槍法,並快速的換上新彈。

  體力能支撐到打完L級敵人嗎……在Hunter開始盤算起體力的分配時,聽見了遠方的低吼聲。


  早前的戰鬥似乎引來了猛獸,被黑霧圍繞著的龐大身軀緩緩穿梭在廢墟之中。

  那龐然大物似乎有著豹一般修長的身軀,卻比豹還要壯碩。


  ……喂,這可不妙啊。

  暗暗地在心中嘟噥了句,處於高處的Hunter架起了槍。

  扣下扳機後,便是新一輪的戰鬥——

  於治療室內。


  「親愛的Beast女士,近來……嗯?」將銀色秀髮盤起的美豔女子正打算詢問Beast的近況時,卻被Beast手腕上的繃帶給吸引了目光。

  「怎麼了?妳又看見『敵人』了嗎?」玉手伸向了Beast的手腕,名為Achillea的治療師在確認Beast的傷勢已被妥善處理後露出了微笑,「是Hunter女士替妳包紮的嗎?處理的不錯呢。」


  「……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但或許吧。」雖然在服用藥物之後她眼中的世界多少恢復了原有的樣貌,但腦袋仍然昏沉難受。

  破碎的記憶只讓她回想起似乎看見了那扭曲醜惡的存在,以及Hunter喚醒自己的聲音。


  「牠們一直都在。」


  「妳現在還看得到牠們嗎?」馬上捕捉到Beast的所言之意,Achillea開口問道。

  「……現在看不到了,但我能聽見那些讓人煩躁的細碎說話聲。」

  那些扭曲醜惡的存在自她有記憶以來便不時會看到,隨著所經歷的事情愈漸增多,數量和聽見不尋常聲響的頻率也愈漸增高。

  只是她沒想到,在受了傷後那些東西卻開始瘋狂了起來——


  「妳在吃了我開給妳的藥之後那些東西出現的頻率有變少嗎?」Achillea點了點頭,又再次發問。

  「少了蠻多,但只要周遭安靜下來卻依然能聽見那些聲音。」


  Beast很清楚那些存在源自於她糟糕的精神狀態,一直以來她都利用戰鬥以及酒精來麻痺自己的感官,讓煩人的東西離開她的人生,然而只要停下戰鬥的腳步,那些扭曲卻又會馬上貼上自己,凌遲她的精神。


  「Beast女士之前有提到過,這些東西是妳從小就多少看得到對吧?」Achillea提到了先前的諮商所聊過的話題,「隨著年齡增長越變越多,接著從兩年前開始有攻擊性,沒錯吧?」

  「……是的。」處理這些傢伙使她筋疲力盡,卻不見牠們離去過。

  如果去死的話能夠逃離牠們的魔掌嗎?Beast並不是沒有考慮過。

  她無時無刻都思考著死亡,但卻仍然被困在這個會逐漸扭曲變形的世界中苟延殘喘著。


  「那是多麼讓人難過的消息啊,親愛的。」Achillea垂下了眼瞼,帶著擔憂的神情似乎能感受到她真切的憂傷,「通常會有這個狀況,都是因為受到了極大的壓力,卻沒有得到適當的排解。那些累積下來的壓力會化為讓人不適的存在,一點一滴的蠶食人類的精神。」

  「Beast女士的童年過得很辛苦吧?」Achillea擔憂的眼神投了過來,然而Beast逃避了Achillea關切自己的眼神,撇過了頭。


  「……辛苦的不是我,我只是一個沒能拯救一切的爛人。」Beast搖了搖頭,不只否認了Achillea,也為了甩開襲捲而來的痛苦記憶。

  「很多時候光靠一個人類是沒有辦法改變一切的。妳已經盡力了,妳並不需要苛責自己,不需要逼迫自己對此負責。」

  Achillea回應了Beast無力的話語,然而不斷湧出的記憶幾近淹沒了Beast的大腦。


  ……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

  自己的存在即會帶給別人不幸,淚水和痛苦從她有記憶以來便充斥在身邊,她必須得接下所有一切悲傷,用盡一切將所愛之人從痛苦中拯救。


  ……她沒有成功,而她因此在痛苦的深淵中越陷越深。


  「親愛的、親愛的?」Achillea的甜美聲音將Beast從回憶的漩渦中拉回,「還好嗎?」

  Beast只是搖了搖頭,而Achillea也並沒有進一步的朝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開啟了新話題:「Beast女士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有提到,妳是為了能夠拔出心靈體,為了想回到戰場上才選擇過來這裡的對吧?」

  「確實是這樣。」

  一開始,Hunter只是跟她提到了這個診療服務。

  當初會與這公司合作也是因為Hunter需要這個地方,才毅然決然地簽下了合約。

  從沒想過如今是她需要這個診療服務,Beast花了很多時間才決定前來。

  「妳覺得,妳是因為什麼而這麼想,然後願意一直過來這裡?」


  Achillea提了個熟悉的問題。

  「這個問題不是在第一次來的時候就問過了嗎?」Beast對於Achillea再次提出的問題感到困惑。

  解答不過就是簡單的想再次戰鬥而已——

  「是啊。不過妳並沒有跟我提到這其中的原因。」

  Achillea眼鏡後的深藍眼眸直勾勾的盯著Beast,好似將整個人給看穿一樣。

  「為什麼Beast女士會這麼急切的想要戰鬥呢?」

「……我是為了戰鬥而活的。」她在大半的人生中,都是在戰鬥度過的,一直以來也都是以此為生。

自從自己再也無法回到戰場後,她便被扭曲的泥沼所吞噬,連開口呼吸都十分困難。


「……而且,有人在等我回去。」


  Achillea似乎被Beast的回應給提起了興致,露出了微笑。

  「妳自己認為,妳想重新上戰場的理由,是想回去自己一直以來待的地方的想法比較多,還是想和等著妳回去的那個人一起走下去的想法比較多?」

  Achillea提出了連Beast自己都沒有想過的問題。自己究竟是為了繼續麻痺自己,還是為了與她的夥伴繼續戰鬥下去?


  說到底,自己也只是認為只要能夠再次站到前線上,目前的痛苦就能煙消雲散。

  而能夠讓她暫時忘卻痛苦的重要原因,也是因為能與Hunter並肩作戰。


  只要她在身邊一同戰鬥,自己便無所畏懼——


  「這問題不用現在回答我沒關係。」見Beast沉思良久,Achillea只是給予淡淡微笑,「妳可以多思考一會,找到這個答案或許就可以知道妳真正想要的東西。」

  「雖然公司是希望妳能夠重新出戰,不過就以身為治療師的我而言,我更希望妳能理解,戰鬥不是妳問題的唯一解。」

  「呵呵,可不要被小黑狼知道我講這種話,她會唸我的。」Achillea俏皮地做了個『噓』的手勢,接著再次轉移話題:「對了,下次回診時,叫上Hunter一起來吧?」


  「為什麼?」

  「比較像是對妳們兩位的近況確認吧?她很久沒來報到了,我很好奇妳們現在的相處情況啊。」

  Achillea的甜笑內似乎藏了很多想法,Beast完全摸不著頭緒,只得答應。

  「不過啊……」話鋒一轉,Achillea的語氣像是變了個人,「如果只是想立即出戰,要不聽聽這個提議呢——」

  微瞇起的深藍眼眸盯著Beast不放,令她想起了數年前有著一面之緣,那個有著相同面孔的強勢女人。

  她吞了吞口水,讓微笑著的銀髮女人開啟了她的話題——

  於訓練室內。


  砰——

  Hunter的子彈正中了巨獸額心,但顯然高等級的Capls並不是隨便就可以一擊必殺,巨獸發出了幾近震波耳膜的怒吼聲後,開始以飛快的速度逼近Hunter。

  面對如此快速且龐大的敵人,Hunter只能盡可能的與巨獸拉開距離,並不停朝著巨獸的腿部進行射擊。


  一槍、兩槍、三槍,槍槍打在巨獸腿上,卻不見巨獸減緩速度。

  巨獸以驚人的速度拉近了距離,強勁的獸爪揮了下來,Beast抓準空隙滾過了襲擊並毫不猶豫的再次開了槍。


  這次的攻擊似乎奏了效,巨獸的行動速度似乎有所放緩,連續的幾次攻擊都露出了破綻,讓Hunter有機會迴避並反擊。

  連續的迴避也使Hunter的體力快速的被消耗,在射出了彈匣內最後一顆子彈後,Hunter馬上鑽入了廢墟群中試圖取得更多的時間得以填充彈藥。

  然而巨獸似乎嗅到了Hunter在迴避時所受的擦傷,穿過了層層的牆,在Hunter尚未完成裝填動作時就已對Hunter做出攻擊。

  受到襲擊的Hunter猛地一躍躲過了攻擊後抓著剛裝填完成的槍就是一擊。


  子彈打中了巨獸左眼,卻沒有因為擊中頭部而讓巨獸倒下,失去右眼的巨獸憤怒的開始了胡亂攻擊。

  雖然並非是強勁的攻擊,然而快速且混亂的攻擊方式讓體力被消耗了大半的Hunter迴避得十分吃力。

  這傢伙也太難搞了吧?在心裡抱怨著的Hunter趁著巨獸因失去右眼的痛楚終於停下動作時又拉開了距離,並嘗試再次攻擊。

  但此時子彈並沒有打中要害,反倒讓巨獸發現了方位,並朝著Hunter的方向直直衝上。


  糟了——!

  這次的Hunter並沒有成功迴避,巨獸的爪擊劃向了Hunter,刺骨的寒徹馬上便讓Hunter頭暈目眩,難以行動。


  她能聽見巨獸爪子劃破空氣的聲音,但自己卻舉步維艱。


  ……可惡,這裡就是極限了嗎?

  在Hunter正準備放棄此次的訓練時,突然傳出的鎖鏈聲劃破了困境。

  「還撐得住嗎?」逐漸恢復的視野中出現了黑色的身影,操縱著鎖鏈的Black Wolf將巨獸死死捆住,並詢問了Hunter的狀況,「目標即將被消滅,請抓準機會。」

  Hunter撐起沉重冰冷的身體再次持起了槍,對著被限制行動的巨獸頭部補上了一槍,這次終於正中頭部,巨獸在仰天怒吼後便化為黑煙飄散殆盡。


  「目標皆已確認殲滅,任務完成。」Black Wolf在確認任務結束後將鎖鏈收回,那對鎖鏈在場景解構的瞬間也隨之消逝。

  當眼前的光景又重新回到了被儀器與管線包圍的訓練室時,Hunter在訓練時所受衝擊也隨之反噬,來自腦袋強烈的痛楚讓她跪了下來,無法動彈。

  等Hunter意識再次恢復之時,Black Wolf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請不要再隨意挑戰與自己能力有落差的任務,Hunter女士。」見Hunter終於站穩了腳步,Black Wolf只是冷冷地評斷了Hunter的魯莽,「但若妳能夠加強體能與射擊的能力,可以考慮將類似等級的任務指派給妳。」

  隨後看似肯定此次模擬訓練成果的評語,實則指向了Hunter的痛處。

  Hunter也意識到自己所消耗的體力比以往實戰時還多,在之後的射擊準度也明顯下降,要加緊訓練了啊……她無奈的點了點頭。


  「在之後的任務裡,我會在必要的時候指派隊員去支援妳,可以吧?」

  「……是。」面對上司她不可能說不,然而上司的指令著實讓Hunter焦躁了起來。

  ……雖然不是不能與別人合作,但以Mad Dogs之名行動時,她仍無法接受她的夥伴不是她的女人。


  「先去找Achillea小姐檢查狀況吧。」結束了短評的Black Wolf示意Hunter前往診療室,「妳的夥伴也還在那邊吧?」

  「……是啊。」實在很不想讓那女人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啊……但面對上司及自身的狀態,Hunter只得點了點頭,跟隨著對方的腳步前往了診療室。

  「啊,妳們結束了嗎?」幾次敲門聲後,美麗的銀髮女子開了門,「我們也剛結束呢。」

  Hunter下意識迴避了對方的微笑,過了許久她仍然不擅長面對這種類型的女性。

  「請替Hunter女士做套檢查吧,她在模擬訓練中受到了攻擊。」Black Wolf簡單的向Achillea說明來意,換來了對方的驚訝神情。

  「哎呀!怎麼這樣,親愛的妳過來!」Achillea將Hunter拉進了診療間,在那瞬間Hunter似乎看見了坐在診療間一角的Beast閃過了擔憂神情。


  「唔……目前這樣看下來應該沒有甚麼大礙,只是PI值有些不穩定,休息一陣子就可以了。」稍作檢查後,Achillea確認了數值變化後做出了結論,「妳們回家可不要又吵架了喔。」以開玩笑的口吻調侃了Hunter,Achillea又恢復了招牌微笑。

  「對了,下次記得妳們兩個一起來我這報到喔,我們開個姊妹茶會聊聊近況吧。」Achillea以飽含笑意的語氣提了奇怪的要求,本想拒絕的Hunter見一旁的Beast沒有一點反應,也只得答應了下來。

  「好了,就到這裡吧,兩位路上小心。」


  向堆滿笑意的治療師道別後,她們踏上了歸途。

  但這條不長的路程卻靜的可怕——Hunter似乎發現了Beast的異樣。

  以往在前往停車場的路上她倆仍然會聊些稍早的事,但這次的Beast卻沒有半句調侃。


  沉默不語,令人不安。


  是因為她與診療師的對談所影響的嗎?又或是因為自己影響了她的心情?

  Hunter戰戰兢兢地跟在Beast身旁,直到回到了車旁。

  「等一下。」Beast突然叫住了往駕駛座湊的Hunter,「回程我開。」

  Hunter正想回點甚麼,卻被Beast的眼神所制止。

  「女人,坐旁邊休息就好。」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聽進去了嗎……Hunter無奈地抓了抓頭便把自己塞進副駕駛座。

  「晚餐我煮吧,妳今晚就乖一點不要再亂搞了。」發動了車開往回程的路上,Beast丟下了提議。

  「喂,妳還行嗎?」仍然惦記著今早狀況的Hunter緊張的回應了提議,「我還可……」

  「妳弄的東西有夠難吃。」毫不留情地打斷了Hunter的話,Beast沒有一點表情。


  「傻傢伙,我說過了,不要勉強啊。」

  低聲呢喃了句,Beast便再也沒有說話。


  ……果然是把所有事情都聽進去了沒錯。Hunter撇過了頭努力地逃離這股尷尬。

  抵達歸處,已是日落之時。

  下車後的Beast沒有猶豫便直接前往廚房開始開始了晚間的日常。


  突然的一個擁抱從背後將她從鍋碗瓢盆中拉出,Hunter緊抱著Beast,將頭埋在她的臂膀。

  「……妳也不要勉強。」終將把未說出口的話傳遞給對方,Hunter似乎聽到了Beast的輕笑聲。


  「好了,妳乖乖坐好,晚餐好了會叫妳。」用著或許是她人生中最為溫柔的語氣,Beast將Hunter打發回客廳。


  ……真是的,這女人果然把她自己當老媽了吧?

  Hunter露出了笑容,留下了個吻後,離開了她那偶爾會展露溫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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