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nging Seats

「開車、開車！」姜晏冬在巷子內大喊大叫，坐在駕駛座上的人皺著眉將通訊耳麥拉得老遠，啪，後座發出門扣的清響，被漆成黃色包車的豐田在一聲引擎轟鳴下衝出巷口，後方伴隨著吵雜的排氣管音此起彼落。

一場突如其來的高速追擊戰。

偽裝成出租車的國產貨像是喝醉的流浪漢，一會兒暴躁，一會兒瘋癲，轉進車道時也不忘宣洩自身的動力，叫囂般的發出刺耳的低吟，但即使這彎轉得多利索，裡頭的乘客還是不免摔了一缸子，在後座發出了悲慘的哀嚎聲。

「辰哥！您悠著點吶！」後面的人晃了晃腦袋，邊抱怨邊從底盤爬了起來，他本來就帶著自然捲的頭髮看起來更凌亂了。

「抓緊點，我可顧不上你。」駕駛座上的人笑道，又煞停，在馬路上放肆地轉著方向盤，搞得身為哨兵的姜晏冬以為自己正在九彎十八拐上玩頭文字D。

金興辰開車技術一向只開得出商務般的程度，一但踩低油門就彷彿在跟死神幹架，隨時會撞上什麼連人帶車徹底完蛋，要不是姜晏冬現在的心思都在追擊的那票人身上，看到他貼著安全島的距離還不當場暈厥。

後頭也不是省油的燈，騎的都是400c.c以上的川崎，重機又比汽車更靈活，即使剛才被攔截在巷口，不一會兒又竄出車陣，死皮賴臉的跟在他車窗旁。

「你相好這回是要撕破臉啊。」金興辰吹了口哨子，還不忘調侃搭檔。

在恐怖組織裡當了兩個月臥底，好不容易獲得一點信任，偏偏被領頭的老婆看上了眼，周周轉轉迴避了好幾次，又不知誰嘴巴賤，趕著誣賴說他要和那女人私奔，人家哪裡肯承認，說是姜晏冬強逼她，搞得現在被追得滿城跑，如今臥底沒成反到當了誘餌。

聽到這話，後座的人也只能苦笑，配合他接下去。「哎，你不知道，他在床上時就很兇了。」

金興辰被逗樂了，嘴角在後照鏡上劃開一道彎。

也沒有多少空閑給他們貧嘴，眼看就要上高架橋了，旁邊兩台摩托趕緊加速跟上來，不囉唆，直接掏出腰帶上的槍對著他們腦袋瓜，看來那女人的老公連他們的命都不想省著，金興辰也在同時轉動了方向盤，把兩邊底盤撞得嗝嗝發響，兩台車雙雙失去平衡，直往防護欄上撞去，人都在空中轉了三圈。

「真不錯，簡直跟電影上演的一樣。」後頭還有不知幾輛車跟著，他倒是閒情逸致。

「喂，後面的也動真格了。」姜晏冬掏出別在褲頭的佩槍，搖下車窗就準備大幹一場，他像個戰神一樣爬出窗邊，跟那群恐怖份子槍口對槍口，好個意氣風發的模樣，不料他朝車群開車的同時，卻只聽到安全鎖的喀嚓聲。

他愣了一秒，又多開了好幾次，沒有一槍迎來熟悉的後座力，然而敵人可不會給他發呆的時間，槍聲響起，他不得不在被流彈波及前縮回了車內。

「我的彈閘呢？」姜晏冬叫道，他分明在出發前都有檢查配槍子彈的啊？怎麼平白無故就沒了？他慌張的伸手探了探外套和褲子，但什麼也沒摸到，反倒在腰袋裡摸出一顆殺傷性手榴彈。

不對，這顆手雷哪來的啊？

怎麼掉了這個多了那個，真是見鬼。他還懊惱地想著，就聽到他的工作夥伴納涼的聲音從前座傳來，金興辰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拿著本該拴在他配槍裡的子彈閘。

「我換掉了。」他說，語氣像在討論今天晚餐吃什麼。「反正你也打不中，也是浪費子彈。」

姜晏冬手裡還抓著那顆未爆彈，雙手攤開，一臉你他媽在跟我開玩笑。先不提現在這個狀況，要是剛剛他沒有上車的話，難道要讓他靠著空包彈嚇人嗎？

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聲，金興辰繼續道。「我給你更好用的了。」

「你要我在馬路上扔手榴彈？」

「至少命中率比較高。」

那理直氣壯的模樣真的會氣死人。

「你可真是勤儉持家，乾脆來做我家媳婦吧。」姜晏冬放棄爭論，語氣裡沒有誇獎的意思，他幾乎是習慣了對方的不按牌理出牌，從當老師時認識到現在，這種事可以說是日常了。

「包吃包住我還能考慮一下。」話剛說完，一顆流彈就在玻璃上砸出了圓形的軌跡，不用一秒鐘的時間，周遭便被子彈聲淹沒，閒聊太久了，忘記後面還有追兵呢！

對於實彈還是不得不認真看待，兩人都稍微壓低了身體，金興辰也拽出藏在車板下的佩槍，可惜這不是標配主角光環的電影，時速直衝兩百的車隨便一動就像腳底抹油般開始飄移，再衝出圍欄的前一刻，好不容易被他轉回來，卻嚇得後座的人差點沒把觀世音菩薩給貢出來。

「你是想殺我還救我！？」姜晏冬抱緊背椅，他總是那樣，一副什麼事都是屁點大，連這種時候都能開玩笑。

「總不能放著他們不管吧？」金興辰這回不敢胡來了，專心在穿梭於車流上，現在最尷尬的是，他們的位置基本上顛倒了，一個擅長開車，一個擅長掩護，誰知道這麼剛好，他們兩個此時一點用處都沒有。

的確，如果現在不處理一下，在引到目的地之前麻煩的可是他們。

「交換交換！」姜晏冬從後座探過來，壓住了方向盤，試圖爬到駕駛座上，但好得也是超過一米七的大男人，想輕而易舉擠過來可不容易。

金興辰沒預料到對方做為一個軍校生，甚至在覺醒成一個萬中選一的哨兵加入政府單位擔任資深臥底十幾年後，想到的竟然是這麼操蛋的方法。

「你瘋了。」他給出結論。他們現在可是時速超過一百，周圍都是高速行駛的車輛，後面還有提著槍的惡靈戰警，怎麼想也太賭命了。

「瘋了和掛了你選一個！」姜晏冬繼續強行擠進狹窄的空間，他這人一向隨和，只有要命的時候才會強硬起來，通常他這麼做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由著他，即使是金興辰這個擅長發號司令的搭檔也一樣。

「行了，先讓我過去！」金興辰心一橫，試圖從對方抓住方向盤的手臂下穿到副駕駛座，可惜他不是嬌小可人的女孩子，通道就這麼點寬，兩人不得不以怪異的姿勢卡在一起，才能維持車子的穩定度。

「哇，你油門不要放啊！」他大聲嚷嚷，車子在快速道路上開出了漂亮的S型，移動的雙臂在他腦袋上敲了好幾下，害得金興辰差點藏不住骨子裡的軍人基因，要把槍改指在他太陽穴上。

「我不放我怎麼過去。」他回道，有些不耐煩的，他感覺自己的背部肌肉快麻痺了。

「等我腳到位啊！」雖然已經有點搞不清楚自己的腳在哪了。

「那你動作快點！」金興辰抓著槍的手靠在皮革椅背上，在姜晏冬將身子壓上來的時候，發出了痛苦的悶聲，這種姿勢下要撐住對方比重力訓練還要痛苦萬倍，他咬牙忍了忍，想快點交換位置，誰知道對方有了頭找不到尾，一下子褲襠貼在了他臉上。

金興辰愣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撞在他臉上的牛仔布料快速從他臉上碾了過去，兩隻長腿還沒跟上，夾著他的脖子一動一動的，他瞬間感覺自己多年來的修養即將功虧一簣，但壓在他身上的人卻還渾然不覺。

「快過來了。」姜晏冬長呼一口氣，危機感少了一半，發現自己正夾著搭檔的脖子，姿勢有夠好笑，讓他也實在管不住自己的嘴，邊開車邊叫道。「唉唷、什麼東西這麼粗~」

玩笑話才說到一半，車廂內響起保險栓被拉開的聲響，而他胯下的位置也抵上了一個冰冷的硬物，姜晏冬嚇得一彈，順利滑進了駕駛座，乖巧得一聲屁也不敢吭。

金興辰收回了槍，狼狽的把剩餘的部位移動到副駕駛座上。

他有一天一定會殺了他，他發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