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ch me baby come and dive

將行李箱一一拖進房裡，關上門後，兩人環顧四周，同時詫異地笑了。乾淨的家具整齊地碼好，是幾乎和租屋網站照片上一模一樣的陳設，差別只在於櫃子和陳列架空空如也。空間敞亮，印花落地窗簾被收在兩邊綁好。木造陽台外，能看見一排排模型似的排屋，街聲恰好被路樹隔絕在外。

一切都很好。比想像中要好。雖然沒有說出口，畢竟是到異國他鄉來，彼此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安。而眼前整潔簇新的套房，彷彿有誰撥開雲霧，朝他們伸出手表達友好一般。人一放鬆，長途跋涉的疲倦就湧上來了。鹽田沒忍住，率先偷偷打了個呵欠。

不動問她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她只是拍拍臉頰，捲起袖子，道：「先收拾吧。」

等到東西全都歸位，已是深夜。儘管是該休息的時候，洗過澡的兩人卻對著房中唯一一張大床面面相覷。

不動首先打破沉默：「鹽田就睡床吧，我……」話到一半接不下去了。仔細一想，似乎也有哪裡不對。總不能以後都分開睡吧？他看著鹽田，後者顯然也在想一樣的事。彼此的視線對上又立刻移開，空氣中似乎有微小的火花在跳動、燃燒。暖黃色的燈光下，鹽田的臉蛋微微發紅，淡色的唇抿起，片刻，又恢復成原本的形狀。她小聲地講，像是自言自語：「不要緊的，一起睡吧。」

關上燈後，室內並不是一片漆黑。月光穿過窗子，大片大片落在地上。鹽田踩過那微藍的映影，倒上床，闔著眼睛。

「剛剛進來的時候，我以為走錯了地方，」她說：「第一眼看，這裡像旅館一樣。」

「確實，」不動聽了忍不住笑起來：「但它現在是我們的家了。」

鹽田坐起來，這回她的目光倒像是月亮了。「我們的家……對，沒錯。這裡是我們的家了。」

一切是從一個肯定的親吻開始的。起初並沒有任何情色意味，但很親暱，像小獸嬉戲，試探著誰能把界線繼續往外推——鹽田抓回主導權的瞬間，他心下閃過一絲模糊的預感。回想起第一次騎單車，甫能抓住平衡的剎那，好奇混合著驚懼，更多的是隨波逐流的喜悅。他沒有多問什麼，所有事都恰到好處，好像拼圖那般，對上了，你就知道天生是如此。

柔軟的女體貼近他的時候，他只需要緊緊抱住就可以了。只要她需要他，他就能給出回應；反之亦然。一開始因為不熟悉，還有輕微的滯澀感，但露水滑過枝條本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他明白，也驚嘆：是的，天生是如此。不管是他扶著鹽田起伏的腰肢，還是鹽田與他十指緊扣，又或是不曾停歇的吻，無須預習或演練，他知道該怎麼做。

唯一恍惚的是到頂的幾秒間。彼此呼吸過分急促的頃刻，像兩個劫後餘生的人那樣攥緊彼此的身體，困惑中懷有慶幸，圓滿中又有點茫然。

但鹽田的聲音是洪水中的浮木，她對他重複道：我們的家。小心翼翼的語氣就像是在確認真偽。

於是不動說：是，我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