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pe Cod Style
大學三年後的暑假,賽安帶著圓筒包佇立在一棟單調的洋房前。
那是一個核家庭的空殼:不支撐任何重量的前門木柱,白邊的格型雙懸窗,無法闔上的外部百葉窗,裝飾性的外表將這個家融入北加州的白人近郊。可惜門後的內部與周遭相差甚遠。
她伸手拉開未鎖上的大門,緩步踏入。過時的家具和土氣桌巾仍擺在習慣的位置,布鞋踏上地毯時的塵霾被斜陽照得一清二楚,放眼望去的佈景都一如繼往地平庸,只有咖啡桌上的舊鞋盒引起了她的注意。
翻開紙蓋,裡面只堆疊了數年前的紐約時報,那是曾經散落在房子各處的紙張,印著她連看都不願意的國際專欄。她轉移視線到旁邊的空酒瓶,打量起底部尚未蒸發的殘留液體,得出有些令人失望的結論——本該迎接她的父親似乎去買酒了。
賽安無視眼部些微的酸澀,往房間的方向走去,習慣性地停頓於義姐的房間前。她往半開的房門縫隙內窺視,只發現積著的灰又比往年更加厚實。這使得她蹙額避開視線,奈亞一次都沒有回來是自然不過的事,但咽部仍堆積起難以忽略的異物感。
賽安轉過身,用力地推開自己的房間門,讓上一次賭氣的殘骸在眼前展開。
砸壞了的機器模型、被撕碎的報紙、布偶、文具……可以掃下的物品都從桌面和櫃子散落一地。那是場無聊的爭吵,但她想要的從來都只有被重視的證明。
她在告訴自己不該抱有任何期待的同時,她仍希望有人能把她的東西歸位。
低頭垂肩的姿勢讓圓筒包沈重地落下,賽安沒有心力理會木地板抗議的吱聲,她僅僅是站著,雙手緊扯著鬆散的麻花辮,單方面忍受熟悉卻又不可理喻的情緒潰堤。
老蘭格酗酒多年,奈亞固執迴避,為什麼只有賽安會對這個家抱有不會實現的幻想?她本有各種理由能去解釋她的行動原則,但此刻獨自一人站在本該象徵溫暖的空間內,她所感到的委屈和孤獨溢過任何了邏輯。
回到這裡是無比錯誤的選擇。
用著讓指尖發白的力度握緊房間的把手,賽安發洩般地向內甩開房門,一腳跌入她從未關顧過的世界夾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