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T 05. The promised day
『總有一天會出現小照生能告訴他全部事情的人。』
『別鬧了,老師。您說過它們是靠恐懼加深力量的不是嗎?』
黑曜照生不以為然地於解題處落筆,天波便在病床上淺淺笑著,問他為什麼不相信,為什麼非得這麼悲觀不可,一邊將手拍過他的膝蓋。他從刻意忽視到被執著問得皺起眉頭,筆下工整的算式微微向上偏揚,在答案前停止。用錯方法了。黑曜的目光回到題目與方才畫上輔助線的圖形,從敘述中重新尋找一次引導,選擇適用的定理。他隨口回答:
『說了又怎麼樣,沒有親眼見過的人真的能理解「身高八尺的白衣女性不斷用男聲啵啵笑著」嗎?能理解「放入嬰兒和女性的屍體,讓全村的婦幼內臟全數撕裂的詛咒箱」嗎?在現代,在所有證據都被掩埋的情況下,甚至有人能理解「真的有村莊軟禁小孩子十二年,就為了把他活活打斷腿燒死」嗎?』
對方愣了愣,問他是不是在生氣。黑曜否認,劃除原先的算式重新再寫,他找出數學題正確的解法了。
『我只是認為語言作為溝通的媒介,終究只是工具。』
『但小照生,你想要的是理解嗎?』
『說話有別的目的嗎?』
『相信……之類的?』
『那就更不該說了,老師。提到這個。』黑曜把正確答案填入回答位置,抬起頭來,『您又和新護理師提我村內的事情了嗎,請別再這樣做,要說服她當玩笑我也很麻煩。』
長髮的人發出不好意思與尷尬的笑聲,神情彷彿說著,被發現了!
『你都不說,人家只好問我……』
『請不要擅作主張。以前我就說過,不需要更多人知道御日大人的事情……等到我跟您都過世、再也沒有人記得祂,這樣就好了。』
日光中天波的側臉有些落寞,而黑曜進到下一題,估算整大題結束後差不多該去定期檢查,醫院至今還找不出神經、肌肉和骨骼都已復原,腿仍不能動的原因……這本參考書也剩下薄薄幾頁,得去買新的,但目前的熟練度足夠了嗎?或是得再加強?此外,他對歷史跟國文的掌握較好,可以多複習其他科目,要記得調整進度。
這樣能趕上參加明年的綜合型選拔和入試通用測驗,進入大學。畢竟燒傷復健、自學小學開始的義務教育花掉他幾年,發現網路課程的便利性後,他又放棄國高中以換取更多自由活動機會,好好和天波學習怪談的知識並研究,藉鄉野調查嘗試實踐。一轉眼十年過去,天波像是定期發作般,又開始嚷嚷他得認識更多的人,雖然年齡有些晚,正好大學能獲得更專精的知識、某些絕版藏書,時間也相對容易安排,可以考慮。
那要去哪裡?鄉野怪談大多都踩過了,果然該去都市?之前他問過天波想不想轉到設備更加先進的醫院,總被拒絕,若是考上首都圈的大學,對方應該不好再推辭,能獲得更好的照顧,錢對他們來說也不是大問題。黑曜照生想。關於將遇見的所有人,他也有把握能夠拉開距離──
不能見到相同的東西、不能擁有同樣思考前提的人,聽見「故事」能夠理解嗎?
始終過著普通生活的人,可以體會突然被親近存在送上絞架的巨大困惑、獨自在漆黑山坑等死的無邊驚懼,以及被某種不知名的存在抓住腳踝、將被拽入黃泉的恐慌尖叫嗎?又或者,是否有人能想像拖著嚴重燒傷的腿腳,帶著血水和皮膚沿途剝落的熱痛,仍要爬過活埋所有熟識人們、斷肢半露在外的泥濘地,於滂沱大雨中抵達產業道路的狼狽逃亡?
說出口當然很簡單,但然後呢?
不過是他人一時談資,日子還是得過罷了。
春去秋來,黑曜照生進入磐門大學,雙腿不便跟他周遭大約明白是什麼的存在讓他省了很多事,附帶嚇跑一個室友。人言可畏,傳言不逕而走,黑曜尚在困擾哪天得在宿舍房間處理鬧鬼的「自己」,下個室友倒是比怪談先出現,綁著小馬尾的眼鏡青年拎著行李打開門,和他打招呼,介紹自己是替補進來的,就讀哲學系。
「我叫做二上榊,請多指教。」
「黑曜照生。請多指教。」
某些氣息隨二上榊進門的路徑退避,仍待在室內。
「對了,黑曜,入住以前我有問題想問。」對方說,關起門後站在他前方不遠處,「身為室友,我應該怎麼跟你相處?」
「……怎麼相處?」
黑曜挑起眉毛,這算什麼問題,你沒跟人相處過嗎。而榊點頭,思考後又補充:「抱歉,剛才沒有表達清楚,我的意思是,我沒有跟輪椅代步的人居住的知識跟經驗,請問我需要適時注意或協助哪些事情嗎?或你一個人完全沒問題?我無意冒犯,但之後畢竟要一起生活,希望你能告訴我相關事項。」
對方某方面已經夠冒犯了,只比直接開始處處顧慮他好一點。
「我需要下鋪,不喜歡他人進房間,大概十一點多就寢,希望不要有太大的聲響。其他你普通生活就好。」
「好。我有接文案外包,工作時希望環境盡量安靜,偶爾會外宿,另外……不好意思,我早上鬧鐘能有聲音嗎?光震動我起不來。」
「你通常訂幾點?我六點多就會醒。」
「預計是壓線上課……那就沒問題?」
他嗯一聲表示同意,見到室友開始整理行李,又提出一些關於他已使用的書桌、衣櫃等設施的疑問,黑曜一一回答,等榊處理好入住準備,他們討論日常如倒垃圾、廚餘的安排,垃圾各自為政,共識是食物需二十四小時內處理完畢,隱私方面,則決議不干涉對方的領域發生什麼,公領域請盡量維持乾淨。
「謝謝,講清楚果然方便多了。」榊愉快地擺好最後一項物品,朝他揮揮手,說:「我出去吃晚餐。」
門被帶上,剩他想著也不曉得對方能待多久。
沒想到二上榊一待就是一年多,力行最初定的公約逕自生活,距離恰當,舒適自在,只出於方便與他交換聯絡方式,偶爾問他要不要買一送一,與其說是共居一室的友人,更像時常見面的房客,有來有往地協助些細碎微小的事。
習慣多令人恐懼,意識到時,比起對方因為撞鬼而心生疑竇,黑曜照生倒是先聽過室友講著現實世界無法驗證的邏輯推演,看見對方寫不出東西、不停在椅子上變換坐姿的模樣,最後的選擇是上床睡覺他完全不明白。同時,他也從把醫院當半個家的有為青年,變成定時來探望師長的年輕才俊,仍舊有人會好奇,只是天波講的東西也隨他的態度更加不可信,那些人說他看起來不像為此所困,何況太陽是恆星。
『您的老師真會說故事呢。』
他們說。又一次驗證語言和經驗的貧乏,二上榊唸的哲學也有談到這些東西,人真的能獲得知識嗎?能了解自己甚至外在世界的任何實體嗎?當人們說玫瑰,彼此腦海中浮現的玫瑰是相同的嗎?這樣語言的用處有多大?諸如此類,對方講起來十足高興,不能獲得答案也無所謂地明快,向他說明極端學說還可以否定掉因果及自身存在,『我們尚未找到真理,無法驗證真理,甚至不能確定真理存在。』
說實在,這讓他不確定對方唸哲學部的原因,難道是為了面對挫敗?
唯有一點他同意,未曾見過怪談的人是否能明白──「你來的時候沒看到東西掉下來也沒聽到聲音?」──始終過著普通生活的人能否體會──「唔?」二上榊看也不看,把抓住腳踝的漆黑人群踹回水裡──是否有人能夠想像──「但可能是年紀到了?最近我有種開始能接受『生活本質』的感覺。」──對方遇見怪談、踏入礦坑水下尋覓,終於在新宿車站面對現實。只有他仍倉皇奔逃,恐懼不知何時將來討回神祭的存在。
至少,不曾獨身爬過山路的人,能否理解被人尋得,將其視作恩人與師長的……他前方的二上榊坐在地面良久,目不轉睛盯著手機螢幕,像極了為文案跟報告絞盡腦汁的樣子,猶豫著卻終究沒有撥出電話,也好,他不確定自己想不想接。黑曜如同看夠了,重新放下眼前白巾,終於朝人邁出腳步,佇足,而他的室友沒必要地緊張將他的手包緊,在稀薄月色中抬起面容,睜大一雙黑眼睛,「照生,你為什麼在這裡?」又在鳥居前說,「絕對會讓你活著出去。」
黑曜照生在美術教室伸出援手,因為不想看到人怪了點的室友跳樓,不會游泳的他則從礦坑中撿回性命;人命難償,所以黑曜照生穿過了異界車站,下次室友卻來醫院交還重要之物。
說起來,那面鏡子也不值得他賭命,但從拿到結緣袋開始,黑曜不確定自己在追求或尋找什麼東西,只是非得尋獲、牢牢握進掌心不可。他找來天波協助穿搭白無垢時,對方滿臉擔憂地告訴他袋子有問題,拆開應該就會失效,他連忙阻止對方解開紅袋子。
『老師,那樣我會找不到他──』
他知道這東西的問題是什麼了。天波比他還訝異,隨即露出笑意,『小照生不確定效果就拿了嗎?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呢。』對方咳嗽兩聲,不改輕巧愉快,『那我非得幫忙才行,要求你住宿舍果然是對的。』
黑曜想否認,又停下來,畢竟比起反駁,這更像對自身的詰問。
當他抓著二上榊走過漫長山路,忍不住問出活著有那麼糟嗎?因為十二歲的時候他無比渴望繼續生存在世界上,當對方說出他根本無法理解的回答,「沒那麼糟,但也沒那麼好。」當他嘗試思索對方對生活本質抱持的厭倦、對情感的困惑,藉此真切經驗到或許人人皆是地獄。
言語果真貧乏。那麼,對方待的地獄跟他一樣嗎?
鳥居之後,有老嫗來自沖繩海洋另一端的龍宮,只因相信著彼世存在,讓她足以在所信之處度過死後來生,而其餘喪者打量的目光與耳語盡屬於他,他早有預感,理解皆因他仍真切、走一步算一步地活著,使人們信仰著的常世之國通路未開,幽魂縈繞現世久久不散。
老者雙手的每道皺紋如同從前,他被熟悉的冰冷存在領向結局,道路最末的棺柩輕聲呼喚,死可同葬,歸於同地,再不分彼此的地獄。即使在尚未求取緣分之時,即使如今擬好逃亡的方法,你是否曾有某個瞬間一無是處、平庸卻可恥地去想,如果、若是、假使──結緣袋真是夠了。
黑曜垂下頭,身側二上榊卻低聲問能否借他的手,梳理整齊的低馬尾掃過肩胛骨,帶著一些侷促、瘋狂且奇妙的安撫意味。他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讓溫熱的掌心牽起他走向神社大殿盡頭,從而理解如何回覆天波……老師,朋友並不是、有瞬間覺得一起死去也無所謂的存在吧?也一定不是,寧願脫去足袋,獻上早想遺忘卻忘不了、該奉給神明的舞蹈,也希望能一起逃出黃泉的存在吧。
二上榊揹起他拔腿狂奔,他扶著對方肩膀望往前方,路遙而長,像是奧菲斯抱持猶疑攀爬的冥界懸崖,也像伊邪那岐獨身逃亡的黃泉路,但此刻他人相伴的感受強烈得不真實,黑曜甚至能從室友踩穩的每個腳步聽出快樂和自由的味道,放著不管可以逕自跑到山下。
他出聲喊停,及時扶住對方面頰讓人向前看。
「他們不會追來,這跟他們的利益相悖。」
他要在正確的地方正確地去死,才能成為鑰匙。黑曜割破室友的手指,見證血成為火,成為燈,本該是讓人生厭的東西,再想想那皆是二上榊的血,所以在礦坑內和現在也不是太糟……唉,結緣袋到底是多亂七八糟的袋子?或者亂七八糟的早就不只是袋子?話說在前,此刻他仍認為訴說是尋求理解,卻可以退讓幾步,不是唯一,說話也可以做為目的本身。
倘若知道曾有人聆聽、相信與記得。
「你不問也沒關係,我想講。」
似乎就能夠面對恐懼,回頭見證夢靨結束。
十二年再度過去,尋求祭祀的「什麼」也該回到開始的地方,假使非得面對不可,他就要親眼看看對方的模樣,奪回屬於他的東西,若結局是早已消散,他也要親自確認永不復在,而要是最後無法回來。
黑曜照生將結緣袋在二上榊面前拆開,自嘲地翹起嘴角,他確認自己一點也不後悔坦白「故事」……榊,如果命中註定消失後僅剩真實,那就回答他的問題吧。你曾在如當時山窟的晦暗礦坑闖了進來,在醫院中閉起雙眼不去探詢,總是在撞破之後輕巧接受迴避,如今他已近乎全盤托出,當再下一次。
「下次你會來嗎?」
「會。」
他靜靜闔起眼睛,知道自己能出發了。
他們悄聲在凌晨回到宿舍,共用一雙藍芽耳機聆聽廣播,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話,對方咬著早餐吐司,仍時不時瞥向他的腿腳,也是自然,聽完那些過去後能在更衣時忍著不看,搭計程車時嚥下不問直到回來,他都想對此給予掌聲,明明是個為了弄清愛是什麼而和亡者相約殉情的人。
於是黑曜照生問:「還很好奇嗎?我的腳。」
二上榊眨了眨眼睛。
「……好奇,但不勉強。」
他又問:「要看嗎?」
對方真切地顯露訝異,「可以嗎?」
「可以。」
黑曜彎下腰,一摺摺捲高褲管,虎口掐著鞋跟脫下皮鞋,將拇指埋入襪緣褪下白襪,露出小腿、腳踝、腳背與腳指的陳年舊疤,而他的室友一溜煙地從書桌來到他面前,單膝蹲下,露出極少見到的頭頂髮旋,目不轉睛地等候,反倒讓人不好意思起來。
二上榊專注凝視他的皮膚,由趾尖開始,最嚴重的是肢體末梢,色素沉澱、表皮殘留組織增生的舊痕,盤根錯節似乾涸土壤的龜裂,即使醫療盡力重建功能和外型,也讓他趾頭與腳底的觸覺不甚靈敏,一路向上,順著火舌舔舐,疤痕由大片變的細長,癒合後的情況更好,未留過於鮮明的痕跡,顏色也不似腳掌深沉,勾畫出的紋路由膝蓋深入長褲之中。
那樣窮盡的目光便停在膝蓋與布料的交界,榊仰頭問他,細聲地,像是訴說一個秘密,「我可以碰嗎?」
「你的腦袋真奇怪啊。雖然不是第一次這麼覺得。」
他單手撐著臉頰笑一聲,答應下來。
「謝謝。」
對方說,屏住呼吸,掌心小心翼翼地貼上他的小腿肚,無比艱困般一根根將手指跟著貼上他的皮膚,終於呼出一口氣,接著五指輕巧地施力,逐步下滑,彷彿想摸清肉眼無法辨識的每寸起伏,似乎有些人會用觸覺記憶某些東西吧,對方也是此類型的人嗎?觸摸他的血肉如熟悉一枝將慣用的筆?
「現在還會痛嗎?」
「不會,只是不能動而已。」
「我不確定能不能說這句話,如果是介意疤痕的話……」
「我知道現代科技能處理。」黑曜回覆,見到對方維持捧起他腳掌的姿勢抬頭,「但跟這雙腳一樣,我想讓自己記得……就是不怎麼想被人看到。」
「好。」
榊點點頭,一如既往好溝通,隨後觸摸過餘下的腳趾與趾間,帶著種兌現好奇的心滿意足,再度和他道謝。
「不客氣。」他說,重新放下褲管,拿起擱在一旁的鞋襪。敲門聲也在此刻響起,依稀傳來幾句「怎麼辦」、「該不會真的沒回來」、「要不要撞門」云云,二上榊倏忽站起身體,走往下鋪抖開他的被子蓋到他腿上,再跑去開門……然後從門縫被熱愛追星的同學一把抱住朝外拖,聲音聽起來只差沒有哭喊。
「二上──!作為給你結緣袋的人,作為新加入的小奈奈同好盟友,你讓我擔心死了!對了,黑曜也有回來嗎?拜託你告訴我有!」
「有,照生跟我一起回來的。」
榊剩一雙手勾在門板和牆面上,勉強扭頭看他蓋好的被子一眼。
怎麼?需要他也跟著打聲招呼嗎?至少等他穿好鞋子。想歸想,下秒黑曜見到他的室友將頭探出寢室,和外頭的人說,「不過他已經睡了,小聲點。其他的課堂再說,今天我會去。」
在這種奇妙的地方還真貼心。
「好好好沒問題,你那室友人不壞,不過凶起來滿恐怖的……」
「嗯?應該是你先讓他生氣?」
「這倒沒錯……」
「好啦快點離開,待會見。」
榊朝門外揮手,關好門,回到他面前蹲下來問他今天的課會不會去上,講些不著邊際的東西等他把鞋子穿好,然後告訴他最近想回沖繩一趟,跟他說好預計請假的時間,讓他不用再來找人之類的。
對方時間選的挺巧,黑曜說:「我那段期間也要出門一趟。」
「真的?」他那乾脆席地而坐的室友笑起來,「那就回來見了。」
如果還能見到的話吧。
想起這句告別,黑曜照生仰躺在漆黑無邊的黃泉洞窟忍不住發笑,二上樒血符造成的毒害讓非人身上融解的物質不停向下淌,黏稠滴到他的臉龐和衣領,有令人厭惡的火焰味道,他本身的狀態也異常糟糕,腳以外又被取走了一些部位,真是失策,原來你相伴度過的十二年皆是笑話,原來你說的故事是想要確立自身存在,原來所謂再度行走並不是借或偷,而是暫且交還,現在你竟敢露出一副可憐的模樣,說不拿走一些東西的話就會被他遺忘而消失,問他為什麼有東西不在他身上,無法徹底得到。
那不是當然的嗎?
「畢竟我給別人了啊,老師。」
哈哈。黑曜的嗓音輕巧地笑,要不是手臂已經毫無作用,他真想去摸摸天波困惑、無措,幾乎快哭出來的臉。對方明明陪伴他度過此生最難熬的時光,所有復健與重建的苦痛,現在他卻想著能看見糾纏二十四年的夢靨顯出這副表情,著實值回票價,完成他日夜所念的夢寐以求,他的最後保險簡單卻有效。
為什麼你要出現在這裡呢?
從他的腳來看,怪談中的儀式有其實際意義,那麼在幽見山上,婚儀中喝的交杯酒,便象徵新娘從此屬於他物。儘管他代表的是「他物」的身分,考量到後續演變為的相戀共死,比起生者單方面從屬,他更傾向彼此隸屬的涵義,或是可從逃出黃泉借用的文本來看,怪談規則外的就能用大眾普遍相信的事物去解釋?無論哪種說明,巧的是,作為一種逐漸流於形式的習俗,所謂交杯酒也有沾過嘴唇即可、不用飲下的說法……若是不願被掠奪殆盡,就先交付他人。這固然是大膽的嘗試,最糟也總不過一死。
「就算被你奪走其餘一切、變成植物人也無所謂。你就懷著和我過去相同的恐懼──去死吧!」
如果不被對方發現消失就不叫偷竊,那不被對方發現擁有也會是贈與。
大腦與心臟,就把古希臘人相信靈魂存在的地方交給你。
要好好相信太陽是恆星這件事情喔,榊。
Fin.